那是一只比狐狸都要小一些,但比浣熊要大的小动物。

它的身材矮胖,尾巴粗短,身上的毛发棕灰色、暗褐色交杂。

这就是貉(毛狗),估摸着也就十三四斤的样子。

此时,面对四只猎狗,它不断地发出低沉的吼叫,但终究有些势单力薄。

陈安一点都不担心它们会跑掉。

他清楚这小东西速度不快,也不够灵活,爬树倒是挺溜,可上到树上,那就是活靶子。

宏山快步冲了上去,并没有急着端枪,而是细细地观察着毛狗,就在这时,又一只毛狗突然从土洞中窜出来。

它们通常成对活动。

第二只毛狗的突然出现,引得几条猎狗吠叫声更为狂躁。

短暂的围困后,进宝最先按耐不住,压着一双前腿,不断地靠近,然后猛然间扑咬过去。

彼此间的僵持一下子被打破,两只毛狗迎面朝着山坡逃了下来,河谷中有不少一人多高的芦苇,是藏身的好地方。

可面对四条猎狗,又怎会轻易跑脱。

最先逃跑的那只,被进宝一口咬在后腿上,小东西吃痛,拧身反咬回来,被紧跟而来的来福咬在脖子上,按在地上几下摩擦,只有踢蹬腿脚的份,被拿捏得死死的。

另一只则是被进宝拦截,掉头往上坡方向跑,然后一头扎进一蓬灌木蓬里,顺着小树干爬到尖稍的位置,低沉地叫着。

“尽量不要弄破皮毛,用根棒子打下来!”

陈安冲着宏山说了一句,他自己忙着走到被来福咬着的毛狗旁边,拔出杀猪刀,一脚踩住毛狗踢蹬的一对前爪,一手抓着毛狗后颈,捏实在后,命令来福松口。

紧跟着,陈安挑破毛狗的颈部放血。

而另一边,宏山砍来一根木棒,朝着在灌木上待着不敢下来的毛狗,拦腰就是一棒。

情况不妙,小东西一下子从树上跳下来躲避,被守着的招财和如意拿捏。

看了一眼陈安怎么做以后,宏山也如法炮制,给这只毛狗放血。

三分钟后,两只气绝的毛狗被扔到了一起。

宏山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休息,看着毛皮厚实的两只毛狗,笑着问陈安:“狗娃子,这皮毛确实厚实,抓在手里面都觉得软和,大概能卖多少一张?”

陈安略微想了下:“也就四十来块钱的样子……还不能歇气,赶紧动刀,将里面的胆取出来。这小东西不仅仅是皮毛值钱,其它部位也有大用,虽然收购站没有收,但还是要收起来。

毛狗的油,能代替獾油治疗烫伤,也能用来预防皮肤干裂。胆可以代替熊胆,能治疗肠胃病和癫痫,心脏也得收起来,有治疗心脏病和癫痫的作用,公的那只,取出来的鞭用来泡酒,能治疗中风。”

“浑身是宝哦!”

宏山欣喜不已,但更好奇张口就能说得头头是道的陈安:“你啷个晓得那么多?”

“一些是书上说的,一些是我师傅告诉我的……叫你少看点连环画,多看点书,还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你看了没有嘛?”陈安笑问道。

宏山摇摇头:“说实话,我一看那些东西就想睡觉……你不晓得,好多时候我要是睡不着,拿一本书来,翻不了两页就开始打呵欠。”

密密麻麻的文字,是没有看着那些打打杀杀满是故事的连环画有意思,但能多学点东西,总应该坚持。

陈安劝说道:“无论如何,还是尽量多看点。”

宏山点点头,操起杀猪刀,开始跟着陈安的步骤,对着毛狗开膛破肚。

胆囊被取出来,用细麻绳扎着,连同取出来的心脏和陈安取出来的那根毛狗鞭装袋子里放着。

其余的肚货直接喂了四条猎狗。

两只毛狗都挺肥,估摸着一只能取出三四斤的油。

至于皮毛,带回去再剥了。

宏山看着那厚实的肉头,问道:“毛狗的肉好不好吃?”

陈安笑笑:“我也没有吃过,但我师傅说不好吃,带回去剥了皮,肉就用来喂狗!”

他清楚地记得,过上十多年以后,村里有人打到毛狗,肉送到街上去买,价格也不过一块钱一斤的样子,那时候的一块钱,比起现在,已经远远不如了。

处理好两只毛狗,宏山用袋子装了放在布包里:“时间差不多了,回去了!”

“莫急……到刚才那个洞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弄点好东西出来!”

陈安说着朝着山坡走了上去,到了土洞边,他匍匐下来,耳朵凑到洞口细听,好一会儿后重新站了起来。

宏山看得有些莫名,忍不住问道:“啥子意思?”

“毛狗自己不会打洞,它们住的洞穴,大多是别的野物留下的,比如,狗獾、猪獾的刨出来的土洞,它们就经常光顾。

狗獾一年的时间内,有半数的时间住在土洞里面,在冬季的时候,毛狗就喜欢钻狗獾洞穴里冬眠,两种动物都会冬眠,互不干扰,挺神奇。所以,发现有毛狗的洞穴,说不定里面还有獾子。”

陈安将情况简单一说,宏山立马就明白了。

相比起其它野物,狗獾、猪獾算是在田间地头比较容易见到的野物,经常会到田地里毁坏庄稼,宏山对这些东西熟识,也曾刨过獾子的洞穴。

却听陈安接着说道:“狗獾比毛狗要凶得多,单独的一只毛狗也打不过獾子,但是毛狗会群殴啊,它们经常会将獾子赶走,霸占洞穴。

而且,毛狗坏得很,冬季冬眠和獾子和平相处,但它们冬眠比獾子结束得早,出窝以后,它们会用泥土将洞给埋了,冬眠中的獾子,不知不觉中就被闷死在里面……”

宏山听得咧了咧嘴:“确实挺毒!”

“这个洞也是個狗獾洞,但我刚才听了一下,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没有其它东西了……”

话虽这么说,陈安还是叫来招财,让它凑在洞口好好探查了一下,见招财没有反应,确定没有东西,这才叫上宏山,带上猎物,一起往回走。

“这个冬季收获不行啊,一直想着看能不能找到只黑娃子,结果进山的次数不少,破事也遇到不少,却连黑娃子的毛都没看到一根!”

陈安多少有些失望。

过了年,就已经立春了,这样方便狩猎的雪天,要不了多久就会过去,虽然多少还是赚了一些,但陈安对这样的收获,并不满意。

“要不明天,叫上老汉他们,往深山里面去上几天?每天就在附近折腾,来来回回的,哪里有那么多野物嘛,要去就去那些少有人到的地方!”宏山建议道。

陈安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出了杨家旺等人跑脱的事情,他心里多少有些担心。

是自己这些人把他给送进去的,有了仇怨,很多事情就难说了。

两人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回到石河子村,刚一进村子,就看到皂角树场子上拢了一大堆柴火。

韩学恒、陈子谦、宏元康他们都在。

场子上还有不少人,议论纷纷。

一看这情形,两人就知道肯定又是出事儿了,加快脚步赶到场子上,陈安直接就找上陈子谦:“老汉儿,是出啥子事情了蛮?”

“昨天黑潭子村那边,有人在山里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两具尸体,就是跟杨家旺一起跑掉的那两个,都是被人用枪从脑后开的枪!”陈子谦神色凝重地说:“用的就是公安特派员孙世涛的那把手枪。”

陈安听得一怔,想着那天晚上在幺店子的事情,是几人用了手段,逼着那两人说了杨家旺的位置,这才顺利逮到杨家旺。

如果杨家旺记恨,很可能找两人算账。

于是,他追问道:“杨家旺干的?”

一旁的韩学恒接过话茬说道:“初步估计是这样!还有一件事情,昨天晚上夜里边,王习礼也死了,不过是被他自己的枪打死的,他的枪也没了。”

“这又是啷个回事?”

出了人命的事儿,还一下子就是三条……

如果是被野物所伤,顶多是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每年总有人在山里丢了小命,已经见怪不怪了。但眼下是被人抢杀,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了,是桃园镇上少有的大事儿。

“今天一大早,县里的公安来了七八个,现场调查,也盘问了王习礼的家属,问出王习礼在杨家旺他们三人被临时看守的时候,借胃病回家休息,实际是往汉中那边去了一趟,带回来八千块钱。

而昨天半夜闯入的人,硬逼着王习礼把钱又拿了出来,当场就把他开枪杀了,带着钱跑了。

从描述来看,就是杨家旺干的。他们之所以能跑出来,把孙世涛打晕,并夺了枪,就是因王习礼给了他们钥匙。”

韩学恒说了大概经过:“从来没见过那么凶的人……今天,那些公安,还有公社武装部也召集民兵,到处搜山,我就是专门过来帮忙处理这个事情的,你们村的民兵,也全都跟着公安进山去了,中午就去了的,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简单几句话,却听得陈安心里直发凉。

那杨家旺,竟然能狠辣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