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两人一起返回,背着的东西挺沉重,陈子谦和耿玉莲赶忙出了院门,打着手电,朝着两人快步迎了上去。

四人在桥上碰头,陈子谦二话不说,提起冯丽荣的背篼。

背着七十来斤的东西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冯丽荣双肩也早已经被嘞得生疼,背篼被陈子谦提起来,她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耿玉莲默契地拉着背篼的背手:“背的啥子哦?”

“今天掏来的五灵脂!”

冯丽荣当然知道这是耿玉莲要换她背,小小的举动,也足以让她暖心了,但眼下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了,笑着说道:“妈,不用换我,没得几步路了!”

“你这娃儿……走路都开始打偏偏了,莫犟!”陈子谦关心地说了一句。

耿玉莲拉了她一下:“就是,这可是十几里的山路,你看看你娃儿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不得不承认,冯丽荣确实有些吃不消,笑了笑,将双肩让了出来,耿玉莲则是麻利地将背篼套上自己的肩膀,在陈子谦放开后,感觉背篼一沉:“得有七八十斤……你这一路爬坡上坎的,够受!”

而陈子谦则是看向陈安背着的那些东西,见是一背篼木头,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娃儿弄这些东西回来干啥子,做柴火蛮?”

“这可不是柴火,都是好东西!”

陈安一听这话就知道,有必要跟自家老汉老妈好好说一说崖柏:“先回家,我再跟你们说!”

陈子谦也不多问,双手拿着架在陈安背篼口上的那一大棵崖柏,放在自己肩膀上扛着,惊得陈安连声说:“轻点……轻点……莫弄坏了!”

有陈子谦帮着一下子减轻了半数的份量,同样有些遭不住的陈安终于松了口气。

四人一路往家里走,进了院子,走在最后的冯丽荣随手关了院门,插上门闩。

到了院子里的山石旁边,陈安出声招呼,让陈子谦轻拿轻放,将那一大棵崖柏放了下来。

这可是他准备在山石上尝试栽种的,本来根就被弄断了不少,这要是再弄残一些,栽不活就太可惜了,这种造型极好的崖柏料,实在太难遇到了,他不得不小心。

见陈安这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陈子谦忍不住问了一句:“恁个稀奇蛮?不就是棵柏树嘛,除了长得稀奇古怪一点,有啥子好的嘛?”

他更多的是好奇,放下的时候是却是照陈安说的做了。

“安哥说了,这是一种非常少的树,也是一种很好的药材,说是能养命,都是他花了不少力气,从悬崖上边专门弄下来的,说不懂的人只会把它们当废柴,现在也不值啥子钱,但以后说不定能卖不少钱……

这棵活的,像是一条翻卷升腾的龙,安哥准备就栽在院子里面,我看着也像,也觉得很好看,跟盘龙湾这个地方倒是挺搭配。”

冯丽荣帮着简单说了下情况。

“能养命,说的神戳戳的。”陈子谦摇了摇头,有些不信。

“老汉,等哈我拿本书给伱看看你就晓得了!”

开玩笑,陈安为了跟李豆花学撵山,别人可能需要跟几年才能掌握的东西,他却是只花了一年时间。

不说打猎,就是单纯的认识山上那些经常采挖的上百种药材,就不是那么轻易能记住的。

他自己可是买了药草书本,背后下了不少功夫,书上的东西和实际的东西一结合,学得自然就快了。

《本草纲目》这样的书他没有,但关于蜀地药材的书籍,像字典一样厚实的药典,却是有几本。

每天上山见到什么采药,回来后对照着进一步了解,加深记忆,其实没少努力。

他目的只是为了采药赚钱,可不是为了像医生那样治病救人,目的只有一個:记住,不挖错,年份够!

当然了,在这过程中,书本上的方子没记住什么,但李豆花告知的一些效果不错的草方子,倒是全都记住了,至少在山里挺实用。

将东西放在屋外,一家子进了屋子,看冯丽荣直奔水缸想要喝冷水,被陈安制止了,用大碗从保温瓶里面倒了两碗开水出来冷着,他抱来家里留着的,从蜜渣中挤出来的比较浑浊卖相不是很好的蜂蜜,让冯丽荣等水凉一些,再放蜂蜜,搅成蜂蜜水再喝。

从山上回来,一路走得筋疲力尽,不能急着喝冷水,蜂蜜水最是合适,润嗓子,又能快速恢复些体力。

趁着这功夫,陈安打着手电上楼,从箱子里翻出书本,找到关于崖柏介绍的那页面,拿下来年给陈子谦和耿玉莲听。

两人不识字,但上面画的图,他们却是能看得懂的。

一听在古代都是那么值钱的东西,也就不再有任何怀疑了。

陈安也不忘叮嘱两人不往外说,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觉得好看弄回来栽着、摆放着看就行。

至于别人看见了,也想去弄,那随他们。

在这年头还没有兴起,估计不会有太多人对这些崖柏感兴趣。

屋里的饭菜耿玉莲早已经做好放到餐厅的桌子上,等着两人回来吃饭都已经等凉了,不得不回锅重新热一下。

饭菜热好,陈安和冯丽荣喝了蜂蜜水,跟着上桌吃饭。

一顿饭吃完,一家子坐在壁炉前烤着火说了一阵闲话,冯丽荣起身打着手电,去仓房里面将晒席搬了出来。

陈安见状,知道她要干什么,也忙着出来帮忙,刚一到了外面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感觉似乎吹起了北风。

他抬头看看天空挂着的已经又圆了的月亮,冲着冯丽荣说道:“不能放在外面晾!”

“有月亮有星星,天上一点云彩都没有,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为啥子不能晾?”冯丽荣不解地问。

“你看看月亮周边,是不是有一个风圈?”陈安问道。

冯丽荣看了下,点头:“还真的有个圈圈……”

“本人夜观天象:日月有风圈,无雨也风颠!这天气要变,先放到楼上去晾着阴干,不然,如果是晚上下雨,怕是来不及收!”陈安煞有介事地说。

冯丽荣看看月亮,又看看陈安:“神戳戳的,真的假的哦?”

“告一哈撒,到明天你就晓得了!”

陈安说着,将晒席卷起来往楼上搬,冯丽荣犹豫了一下,也卷着另一张席子,跟着上了楼。

在楼上空着的房间铺好席子,陈安又下楼,将两个袋子里装着的五灵脂搬了楼,散在晒席上晾着。

陈子谦和耿玉莲在壁炉前看着两个年轻人上上下下忙碌,相视一笑。

“这还没结婚,倒是已经有了小两口的样子咯!”陈子谦乐呵呵地说。

“幺儿这快要一年的时间里,变化是真的大,晓得体贴人了,做事情也变得勤快,还会顾家,也有了盘算,简直像换了个人……他也是好福气,能遇到这么一个又漂亮,又有本事,同样也麻利得不得了的女娃儿,你不晓得,她一天天冲着我喊那一声声妈,喊得我心尖尖儿都跟着颤,我有的时候真的在想,这就是亲生的呀!”

从卫生所接出来到现在,已经不少时间了,冯丽荣在这屋里,所做的点点滴滴,老两口都看在眼里,那也是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家,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人没有话说。

耿玉莲脸上满是笑意,但说着说着,眼泪却不自觉地从眼角滚落下来,又赶忙扭往一旁。

陈子谦看着她笑了笑:“掉啥子眼泪嘛,女娃儿小的时候造孽,早早的就没得妈咯,她自己不也说了,早就想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妈了,进了这个家门,她就不仅仅是儿媳妇,就是亲生的,好好带起就是咯。”

耿玉莲重重地点点头,听到两人下楼的声音,赶忙快速地拉起衣袖,擦了下眼泪,小声道:“我这是高兴!”

陈安可还没忘记,那个最重要的崖柏树还没安置,晒了一下午了,这要是再放上一夜,隔的时间太长了,得早点栽上。

一边下楼,他一边招呼:“宝儿,拿手电筒帮我照哈亮,到院子里那个山石上找个地儿,把崖柏栽上。”

“好!”冯丽荣回答得干脆。

陈安的院子,不仅仅是房子前面的这一片地,地形限制,从房子到水潭边边上,被他打理分成三台,也就是下面两台要稍微小点。

中间的那台,建了圈房和茅房,最下面那一台则是弄成了菜地,最尖尖上靠近水潭边的地方,栽的就是那些从山里弄来的折耳根。

周围都是用石墙跟着地形围了起来的,在水潭边伸出去的那块非常适合钓鱼的山石位置,院墙上还专门留了道门,方便以后进出。

门前那几块嶙峋的山石,就在院子前面这片平地边缘。

两人打着手电到山石边转着看了一下,都看中了两块山石间一个凹陷下去的位置,像个大号的撮箕一样。

只是下面是石头严丝合缝,下了雨的话,会汪水,如果栽在这里,碰到下雨,容易把树根泡出问题来。

崖柏本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就是因为水份很多时候不足,又饱受风霜雪雨的摧残,才会在生生死死这种近乎挣扎情况下长出各种鬼斧神工的造型。

它们其实更多的是靠叶子吸收水份,靠根吸收养分成活。

陈安思考了一下,到仓房里面,找来大锤、錾子和石匠锤,准备将这个凹槽打破,让里面的水能很简单地排出去。

听到陈安在外面抡起大锤砸石头的声音,陈子谦也跟着出来看了看,听明白陈安的意思后,也上手帮忙,将那石头打出一个缺口,又用錾子修理。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陈安又去找耿玉莲要来剪刀,将崖柏的枝叶挑选着修掉一部分,减少水份蒸发,又顺便把根部断裂的部分用刀子修理平整。

然后陈安领着冯丽荣,到山坡上弄了些还算肥沃的山土,混合河里捞来的一些河沙石块,先在凹槽里面铺上一层,然后将崖柏树立起来,,调整好位置后,栽种下去。

于是,山石边多出了一棵斜伸到下一台院坝的苍翠崖柏。

这东西,虽然生长缓慢,但一年到头,一直在长,只要成活了,相信到了来年,枝叶繁茂起来,会是很不错的景观。

现在它的根系不固定,泥土也不够板实,为了防止因为风吹雨淋将这棵重心明显偏到下面的崖柏倒塌,陈安又挑选来几块山石,压在根部,弄了一根竹棒在下面撑着崖柏树干。

浇透水以后,算是栽种完成。

两人一天奔忙,没少折腾,都累得不行,回屋子烤了一会儿火,洗漱后,两人先陈子谦和耿玉莲一步,上楼各自回卧室睡觉。

到了半夜的时候,陈安隐约听到外面山风吹得对面竹涛阵阵,屋后林木哗啦作响,渐渐安定下来以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