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冯记者的话,周夏严笑了,说:“冯记者,您不用客气,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会帮忙。”

冯记者在对面纠结了几秒钟,然后才道:“有一个厂家,觉得你那个星云腕表和你给其他人做的那三块腕表很漂亮,想问一问,你愿意将设计卖给他们吗?”

周夏严没想到,这报道都没有登出去,居然有厂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款腕表。不过想一想也觉得没有什么,现在改革么,说白了就是企业要养活自己了。

所以有那些对时局敏锐的单位,想提升产品品质也很正常。而且看这个样子,这个厂家应该和冯记者还有一定的关系。

周夏严笑了笑,说道:“我可以卖,不过冯记者,这个设计可不便宜。还有,实际上我并不推荐这个厂家购买这样豪华的腕表设计。”

对面的冯记者听后有些疑惑,问:“小周,你是不是不愿意卖?如果不愿意卖可以跟我直接说,没关系的。还有,我自然知道这款设计不便宜,而且你也说过以前卖收音机设计的事情。放心,如果你肯卖,这个价钱绝对会让你满意的。说实话,这个厂家的领导是我以前的同学,我将你设计的两款手表的照片给他看了,他们厂子又想多出口创汇,就对你这两款手表来了兴趣。”

周夏严一听,果然跟冯记者有关。

不管如何,以冯记者的人品,周夏严觉得对方肯定不会坑自己。毕竟他也知道,自己随便改装一辆汽车,都是2000块钱起步的。要是购买手表设计的钱少了,真的不可能开这个口。

周夏严忙道:“冯记者,您别多心,我真不是拒绝您。这个手表都已经做出来了,就算是我和春妮的设计不卖,我也可以提供另外一款星云腕表的设计。我想说的是,手表这一块儿,咱们华夏现在真的不适合走高端。”

听到周夏严这样说,冯记者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又疑惑道:“那小周,为什么不能走高端呢?”

周夏严想了想说:“这个话说起来就有些长了。如果您有时间,或者您那个同学领导有时间,可以过来找我,我会将所有的事情说一下。本来我应该是去您那里的,不过现在县农机厂这边特别忙,我实在走不开。”

冯记者听了以后忽然笑了,说:“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放心吧,等我联系一下我的那个同学,然后我们一起去玉山县找你。”

周夏严忙道:“那太好了。您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我让朱大哥开车去接您。”

就这样,两人又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周夏严挂掉了电话,一边往回走,心里一边默默地沉思起来。

其实他早就想过有人会想买自己的设计,毕竟积家的Hybris Mechanica和Rendez-Vous Star两款腕表都可谓是顶级腕表设计。哪怕不知道手表如何分级的人,也能知道这两款手表的价值。

但问题是,这两款腕表真的可以卖出高价吗?

周夏严觉得未必。

在后世,很多人都知道,那些顶级的奢侈品牌包包,别看几万,乃至数十万一个。但质量还真未必好过几十块钱的网购货。很多人都反映,巨贵的包包或者鞋子买回去,没过多长时间就坏了。

所以,奢侈品本身就不是按照产品的质量定价的。

实际上周夏严早就知道,后世很多几万乃至数十万的高级名表,在网上只要找对人,就可以用两三千买到只能由高级手表鉴定师才能分辨的高仿表。也就是说,除非是那个品牌的专卖店,否则换一个牌子,同样的设计,几乎差不多的做工,也只能卖出去几千块钱而已。

他理解冯记者同学的想法,肯定是觉得周夏严手表设计得这样漂亮,自己生产出来,一定就可以卖出高价,甚至出口创汇,所以才想花大价钱购买周夏严的设计。

但周夏严真想告诉他,现在世界的审美权,已经不在华夏手里了!

也许这个时代的华夏还好一些,等再过几十年,当眯眯眼、痴呆脸,甚至黄毛祖先都成为华夏媒体常客以后,人们才发现,我们居然早已经被西方资本精神殖民了!

所以,哪怕现在我们设计出再漂亮的腕表,也不过是一块还算漂亮的手表而已。再加上西方对华夏文明的打压态度,肯定会用各种方法诋毁乃至封杀。更有甚者,他们还会鼓动小手表厂直接仿制,然后将这块腕表彻底玩成低端货。反正你华夏人想向外输出高附加值的奢侈品,绝对是做梦。

想到这里,周夏严用力摇了摇头,给自己鼓劲儿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怕什么,我有超越现在几十年的见识,又有强悍的金手指,现在已经在晋州拥有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伙伴。只要努力,我就不信打不破敌人的封锁,复兴华夏!”

三天后,关于专利保护和知识安全的文章终于在共和国日报上刊载了。除了冯记者写的部分,这篇文章的后面还刊登了特别评论。

评论对文章进行了充分肯定,而且还指出,虽然华夏与西方国家缓和了关系,但绝对不能放松警惕。特别是华夏现在宝贵的知识财富,必须守好,用好。而且社评还建议国家考虑制定专门的法律,保护我们宝贵的知识财富,防止财富流失。

大多数人对这篇文章还是非常支持的。这个时代还不像后世,很多人完全对发达国家跪舔。绝大多数人甚至还有一种我们可以解救世界穷苦兄弟的坚定理想。所以对国外的生活并不是那么向往,对国外也没有那么崇拜。

因此,他们对保护自己的知识很有认同感。

当然,也有人对这种提法嗤之以鼻。按照他们的想法,华夏比其他国家落后那么多,外国人怎么会偷我们的东西呢?如果要对外国人防这个,防那个,以后外国人生气了,不和我们合作了,这可怎么办?

当然,这些人只是在心里感觉冯记者的这篇文章不好,说过了也就过去了。

可有的人就不这样看了。

比如在首都的一个办公室里,突然就传来了咚的一声,原来是茶杯被狠狠地吨在了桌子上。

“这就是一个屁话。什么老祖宗的好东西守了上千年,咱们要是丢了,肯定愧对祖宗。这不就是屁话吗?人家外国的技术那么先进,早把这些东西研究得透透的了,还偷我们干什么?”一个声音在办公室里面怒吼,显得有些疯狂。

终于,这个人吼完了,办公室里陷入了安静。

这个中年人此时已经感觉自己流汗了。

他再拿起报纸,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特别是关于不能让国外的人参观生产线,并进行拍照的那部分,就感觉脑袋一阵眩晕。

他不敢相信,对方怎么居然描写得这样清楚。

话说,这些就跟写自己当时做的一模一样!

他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同意让那几个外国人参观生产过程,更不应该让他们拍照!

那时候,有不少人是反对这样做的,但他以领导的身份进行了严厉的驳斥。

本以为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想到日报突然登出了这样的一篇文章,关键后面居然还有社评!

这说明什么?说明上边已经很重视这篇稿件了。

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想了想,拿起电话拨打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声音在对面响了起来:“小弟,有什么事情?”

中年人酝酿了一下,才说道:“二哥,我这边可能要出事儿。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等听完中年人讲完因由,对面的人叹了一口气说:“小弟,你做事也太不谨慎了。那个生产过程怎么能让外国人拍照呢?唉,我知道了。你最近低调一些,我想想办法斡旋一下。不过你也做好准备,出了这样的事情,很可能会有人要向上反映。如果真要处理你,一定要态度诚恳,并咬定只是自己没有安全意识,知道吗?”说到这里,对面的人又说道:“对了,这是哪篇文章,还有写文章的人是谁?”

中年人忙回答:“这是从江北省来的稿子,说这些话的人叫周夏严。”

对面嗯了一声,又嘱咐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中年人见到对面终于同意帮自己了,心里也松了一大口气。等他再看向那篇稿件,两眼露出如狼一般的怨恨眼神。

另一边,海城,林千钧也看到了这篇关于专利保护和知识安全的稿子。通读一遍以后,他有些皱眉,心说:“怎么会突然发出来这样一篇文章呢?好奇怪啊。”

不过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将视线挪回了文章,嘴中还自言自语地道:“江北,周夏严。难道是那个小子?”

晚上,林千钧回到家,将正要出去玩耍的女儿叫住了。

被父亲耽误出行的林若涵有些不高兴,脸色不怎么好看。

林千钧看到这里,皱眉道:“我跟你说了,少跟那个姓孙的在一起。那些做走私生意的,都不是好人。”

林若涵切了一声,然后道:“孙猴子至少是个有本事的,他说带我坐飞机就带我坐飞机。”

1979年,坐飞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需要介绍信,还需要乘客有对应的级别。否则就是有钱,也不可能买到机票。

这个直到1980年才改革,只要有合乎规定的介绍信就可以买机票了。

说实话,林若涵也没有想到孙猴子能有这样的能量,居然搞到了涉外合作的证明,说两人是重要的工作人员才能买到机票。

就这个能力,哪怕她老子也不行啊。

林千钧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直接问道:“我问你,那个退婚的周家小子是不是叫周夏严?”

林若涵一听顿时愣了几秒钟,不满地说:“你不是知道他的名字吗?那个浑蛋就叫周夏严。我早早晚晚要让他哭着跪在我的面前。”

林千钧听后无奈地说:“行了,你看看,这上面说的是不是他?”

说完以后,就从书包里拿出报纸,递了过去。

林若涵疑惑地接过了报纸,等看完以后顿时气得差点儿咬碎银牙,狰狞着说:“就是这个家伙。那天是有一个共和国通讯社的记者采访他。”

听到果然是这个人,林千钧没有理会女儿在那里咒骂周夏严,反而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