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骄傲自信的河野满最近受到上级官长的责难,主要是嫌他工作进度慢,办法少,大日本帝国的经济领域捉襟见肘、嗷嗷待哺,而他搜寻金矿脉的工作毫无进展。就黄岗山地区来讲,目前已有好几处金矿被日本人开采掠夺,但上级官长似乎对这些视而不见,胃口张得很大,恨不得一口将黄岗山地区金矿吃个干干净净。问题是河野满并不是地质学家,尤其不是中国的地质学家,他不仅对地质学所知甚少,对黄岗山地区的金矿脉尤其云里雾里。对他责难,除了让他增强紧迫感,加大工作力度,此外并无什么效果。当然,回过头来,河野满就对周围有可能对搜寻金矿脉起作用的人又紧一扣。

他来到黄岗县伪政府,找到县长吴有贵说:“吴桑,你的工作效率太低了,用心的大大的不够!我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你不能帮我找到金矿脉,你的县长的,就不要干了,回你的老家种地去吧。”

吴有贵被突如其来的一棍子打蒙了,他眨眨眼睛想了想,似乎以前河野满并没有给他下什么硬性指令,只是让他配合皇军做些事情,怎么突然就要兴师问罪呢?但他不敢不应承,因为他害怕真的给他把职务撸了。他当上这个伪县长的时候,全家老少、亲朋好友摆了三十桌喝喜酒的,声势造得怎一个大字了得,现在冷不丁把职务撸了,让他怎么见自己的亲朋好友、家乡父老?

他嗫嚅着说:“如果鄙人工作不得力,愿意回乡公所继续做所长,还是不要直接把我遣送回老家种地吧,我对种地本来也不在行。”

“不,你的工作不得力的,就该回家种地的,做所长的不行。对你的惩罚是要一步到位的,含糊的不要。否则,违抗皇军命令,杀掉你的全家!”

吴有贵终于听明白了,河野满一直以来只是把他当做使用工具,并没有尊重他的人格以至职务——话说回来,他自己甚至想笑,自己这个县长职务在日本人眼里简直一钱不值!但是,自古以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向河野满鞠一大躬,信誓旦旦道:“鄙人一定尽百分之二百的努力,不成功则成仁!”

河野满拍拍吴有贵肩膀:“你的,这个态度的,对头的。”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了。

吴有贵僵直地站着一动不动,站了很久。他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真像自己承诺的那样不成功便成仁吗?他的本心里非常怕死。一个人来到世间是多么偶然,多么千载难逢,而且,只是区区几十年,现在自己已经五十岁,转眼就要步入老年,人生将要走入低谷,进而告别人生。想一想都让人后怕,怎能不珍惜呢?怎能轻易承诺什么?不成功便成仁呢?成的什么功?成的什么仁?说到底不都是为了你们小鬼子的利益吗?

但不管吴有贵怎么想,他都不愿意轻易放弃生命,而且不愿意回老家去种地。多年的官宦生活,早已让他忘记应该怎么劳动,让他十分厌恶劳动,感觉劳动是丢脸的事,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走那一步。他丢不起那人。

……

万家铭被河野满威吓必须在三天之后拿出找到马珍珍的对策,他在第二天就打算一逃了之。因为一番瞑思苦想之后他感觉找不到对付河野满的办法。他能拿出找到马珍珍的办法吗?能。但这件事对他来讲是不可能去做的。他爱马珍珍。爱马珍珍的一切。有了马珍珍,他的生命就有光彩,失去马珍珍,他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当然不会忘记,马珍珍在北洋工学院时的出色表现。那时候,马珍珍不光外表生得温文尔雅,清纯可人,而且门门功课都在系里遥遥领先,让他们这些须眉男子望尘莫及。有一次,身为邻班班长的万家铭(也算品学兼优,否则不可能当班长)出于好奇,到女生宿舍求见。马珍珍没有拒绝,把万家铭让进了屋。当时万家铭就看见马珍珍的单人**铺着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满黑色圆圈和红色三角旗。万家铭道:“不揣冒昧,能不能披露一二,你研究的是什么地图?”马珍珍回答:“某地区的矿脉图。”万家铭道:“我偷窥到了,是黄岗山地区的。老师在课堂上曾经提到过黄岗山地区,说那里是‘未被开垦的处女地’,表面看,煤矿较多,其实还有其他矿藏。”

都是矿物学系的同学,又都对黄岗山感兴趣,马珍珍似乎见到了知音,便坦诚相见道:“也罢,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必要隐瞒。黄岗山地区是中国五十大重要矿区之一。其特点是位于太行山支脉西部,地形复杂破碎,丘陵河谷交错分布。东北部地势高峻,主要由花岗岩及花岗片麻岩组成,山脊呈锯齿状,雄伟挺拔,以黄岗山主峰最高,海拔700米。山脉由东北向西南延伸,斜贯县境。丘陵海拔在400米以下,起伏和缓,呈现浅丘宽谷的波状剥蚀平原景象。矿藏资源丰富,有煤炭、硫磺、金、银、铁、石棉、铜、铅、锌等。其中金矿分布较零散,开采历史也不长,但专家论证其大小蕴藏点很多,不下100个,紧步山东招远之后,有‘金山第二’之誉。”

万家铭见马珍珍对极其珍贵的内部情况并不保守,十分佩服,感觉到了马珍珍对自己的一片真诚和热心,心中油然升起鲜明的爱慕,便也尽自己所能,透露了一点实情:“九一八事变以后,日本侵略军逐步进占了黄岗山地区,不光进行了长时间的矿务踏勘,还成立了黄岗山矿务开发组合矿业所,内设庶务、工作、劳务、用度、会计、采矿、选矿、分析、警备课等机构,另在太原、大同、青岛、烟台等处设立代办所。其管理机构完备,分工明确,适应高速掠夺的需要。遗憾的是中国方面对此束手无策。”

马珍珍对此情况十分警觉,道:“这些情况你怎么知道?可靠吗?”

万家铭因为年轻,又对马珍珍心仪已久,就泄了底:“我舅舅是黄岗县县长,我寒假回去探家的时候听他说的。”

马珍珍眉头紧锁,咬着嘴唇陷入沉思。片刻,说道:“我们不能让侵略者随意开采祖国的矿藏,我们不能阻止,就与之争夺,反正不能坐以待毙。”

几句话说得万家铭心潮涌动,他突然忘情地抓住了马珍珍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说:“你说得对,不论将来你去做什么,怎么做,我都会始终追随着你!”

马珍珍频频点头,对万家铭抓着她的手也始终没有抽回来。两颗年轻的心就这样倏忽之间贴在了一起。

这一年的7月7日,日军发动全面侵华战争,7月30日,天津沦陷,很多教职员工纷纷外逃。这一年的9月10日,国民政府教育部下令“以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北洋工学院和北平研究院等院校为基干,设立西安临时大学”。即天津的北洋工学院的班底转移到了西安。转年3月,西安临时大学改称国立西北联合大学。对黄岗山地区矿藏有着深入研究的有关教师都离开了天津。马珍珍也回到了黄岗山郭家店,而万家铭则进入国民党地方部队,从勤务兵做起,几年下来,便依仗学历高跃升为后勤部见习参谋和正式参谋。目前,他所在的部队与日军开展游击战争,打打停停,躲躲藏藏。于是他有时间抽冷子跑回黄岗县看望舅舅,方便的话也看看马珍珍。眼下河野满逼迫他说出马珍珍下落,他就不能再往回跑了。

作为万家铭这样一个国民党地方部队的小官,虽时值战乱年代,也不能不想自己的前途,心里也常常怀有“良禽择木而栖”的念想,也时刻在窥测方向觊觎高枝。他通过各种消息渠道了解到:自1937年11月10日太原失守以后,日军占领全晋所有重镇和交通要道。国民党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准备指挥部队西渡黄河,撤往陕西。但是,国民政府军委会鉴于山西战略地位的重要和日军在山西留下的战略空隙,决定坚守山西。正在武汉召开军事会议的蒋介石致电阎锡山,命令其属下所有部队(共15个军30多个师)立即转至山区,开展游击战,不得退过黄河,违则以军法从事。为了增强阎锡山坚守山西的信心,推动山西游击战争的开展,军委会还命令进入山西参加太原会战的第一战区卫立煌第14集团军(4个半师)继续留驻晋南,加入第二战区作战序列,参加山西游击作战。这是国民政府决定在敌后开展大规模游击战争的开始。这个情况使万家铭一度很受鼓舞。

是年12月,阎锡山将全省划分为七个游击区,在南部中条山、东南太行山和西南吕梁山开展游击战争。至此,国民党在敌后开展游击战争的策略开始确立,并在河北、山西初步实施。进入1938年,日军发动徐州会战,华北兵力集中到徐州方向,山西国民党军抓住这一机会,投入20多个师的优势兵力,展开广泛游击战,把晋南的日军打得狼狈不堪。国民党军队从破获日军的有关电文中了解到:“山西省南部各日军守备部队受到优势中国军队的攻击。”“在第20师团的作战地区内,同蒲线频繁遭到破坏”,第20师团“补给不够理想,只得撤出蒲州、运城、平陆的守备”,日军各守备部队因“弹药、粮食均告缺乏,只能以猫狗充饥”。阎锡山兵多粮足,战绩不错,万家铭遂生出投奔阎锡山部的打算。只是担心走了以后再来看望舅舅和马珍珍就不方便了,而且,说不定会失去马珍珍,就一直没走。

现在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万家铭已经得到了马珍珍的**,应该说他们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只要自己不变心,以马珍珍的为人,她是不会变心的。那么,自己离开现在的部队去投奔阎锡山,时机也算成熟了。

把该想的都想好以后,万家铭便到舅舅家里去告别。问题是,告别就告别吧,完全没有必要和舅舅说得太多。但那天万家铭喝多了酒,说起远大理想便十分兴奋,顺便就说起自己已经得到了马珍珍,只是欠着一个婚礼的仪式。而且,越说情绪越高涨,告诉舅舅说不定马珍珍的肚子里已经怀了他们的孩子,为此,他应该去一趟天津,否则,自己的真的死在战场上的话,不是连自己是不是有了后代都不知道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有贵把万家铭的一番话联系起来一想,就知道马珍珍肯定藏在天津了。万家铭醉醺醺地在舅舅家睡了一宿,转天天一亮,就到大车店租了一辆马车尥了,打算直接投奔阎锡山,根本没去天津。甚至他连自己说过的打算去一趟天津的话都忘了。但他的马车刚出黄岗县城,就在卡口被截住了。

万家铭根本想象不到,夜里他呼呼大睡的时候,舅舅吴有贵在屋里来回踱步,半宿没合眼。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下决心干一次伤害亲人的事,举报。他给河野满打了电话,汇报了万家铭所说的话,并向河野满请求奖赏,还特别叮嘱河野满不要对万家铭用刑。

问题是魔鬼一经从魔瓶里放出来就由不得你了。河野满亲自指挥了宪兵队对万家铭的拷打,先是用烧红的烙铁烙了万家铭的前胸,接着要烙他的下体,万家铭一下子就崩溃了,马上就说出了马珍珍的下落。

万家铭坦白以后,还进行了多方面的自我宽慰,否则他就会后悔:一,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只能委曲求全,曲线救国;二,马珍珍是个智慧的女人,即使被抓来,也不会百分之百为小鬼子服务,她肯定会想出对付小鬼子的办法;三,中国那么大,矿藏那么多,即使被小鬼子挖走一些,又能几何?

河野满把万家铭送进医院养伤,吴有贵躲了起来不敢见他。但河野满给了吴有贵十沓钞票和一枚日本天皇的奖励勋章。吴有贵想哭。他当然知道那些钞票的真正意义。万家铭早就给他讲过那些伪币对中国经济的戕害。现在的问题是良心与利益,孰轻孰重,在吴有贵这里发生了令人遗憾也令人不齿的颠倒。

马珍珍被押回黄岗山了。但河野满考虑到长远利益,没有对马珍珍用刑,而是把她交给了警备队,让鲁大成调理她,然后让她说出黄岗山区的金矿脉。河野满没有马上给鲁大成找日本姑娘,因为目前还没有成绩。马珍珍被抓来只是个良好的开端,而开端并不意味着成功。

一向粗鲁无礼的鲁大成破例为马珍珍摆了接风酒,并请来了马万祺。

副参谋长丰金一带着两个警备队士兵到郭家店请马万祺的时候,把马万祺吓了一跳。怎么,自己的女儿已经落网了吗?她是怎么落的网?她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马万祺忧心忡忡,对女儿的强烈的爱和担心驱使他立即跟随丰金一来到了县城,进了警备队司令部。

司令部前院的三间东厢房是马弁和卫士待的地方,三间西厢房是厨房和餐厅。鲁大成就在西厢房的餐厅宴请了马万祺父女俩。

席间,鲁大成一味夸赞马珍珍气质高雅,冰清玉洁,没有丝毫黄岗山人的粗鲁和土鳖气;继而夸赞马万祺有眼力,选中了甲字号煤矿。鲁大成道:“我们的人经过明察暗访,已经得知甲字号煤矿不光出原煤,而且还有硫磺,甚至还有——妈了个巴子,我就不说了,你们心里非常明白。我只是看在女儿鲁小芹和郭晓冬的面子上,不跟你们计较,否则,我当司令的第一天就要踏平甲字号。你们信不信?”

马万祺眯细了眼睛,看着飞扬跋扈的鲁大成,一言不发。鲁大成向他敬酒,他为了防止闹僵了会伤害女儿马珍珍,便勉为其难与鲁大成碰杯。马珍珍什么都不说,只是偶尔夹一筷子菜吃。一个时辰过后,鲁大成不管马万祺父女俩吃饱还是没吃饱,领他们离开了气氛沉闷的西厢房,带他们步行来到一所中学校的操场。自从鲁大成做了警备队司令以后,就占据了这所中学,把操场改为警备队训练队列的场地。

此时,宽阔的操场早已有诺干列警备队士兵站着队列,在阳光下等待检阅。想来这些人连中午饭都没吃,只等鲁大成等人的前来。鲁大成带着马万祺父女俩登上一个高台,朗声咳嗽一声。于是,队列前的值星官便一声口令:“立正——枪上肩,齐步走!”

士兵们唰一下子将步枪放到肩上,右手托住枪托子,然后迈开脚步。队伍还算整齐,咵咵咵地迈着步子从操场的一头走向另一头,经过鲁大成等人站立的高台的时候,值星官便高喊一声:“向右——看!”士兵们便唰一下子将脸孔扭向右边,看着高台上的鲁大成。然后扭回脸继续前行。平心而论,队伍比较整齐,而且也有气势。鲁大成得意地问马万祺:“马先生,我这队伍还有点气势吧?”马万祺细眯着眼睛不说话,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鲁大成道:“我刚当司令的时候,让他们练队列,有一个士兵讲怪话,说‘练这个有毬用,能当饭吃吗?’我没等他把话说完,掏出手枪一枪就把他崩了。这时候有个中队长又出来讲怪话,说‘练队列能代替打仗吗?’我没客气,抬手又是一枪,将他也打个满脸花。从此以后,没人敢对练队列说个‘不’字。韩复渠告诉过我们,‘队列训练就是纪律训练;而纪律训练就是战斗力训练。’原来的警备队是个什么样子,我还真不敢说,但现在,这帮人打你的民团,会势如破竹,别看你有六个机枪手。我的机枪手可是你的十倍!”

真是图穷匕首见,马万祺对这一点早已了然于胸。问题是他现在一时间拿不准应该韬光养晦小心藏锋以保女儿马珍珍的安全,还是应该对鲁大成还以颜色,让鲁大成不要过于嚣张。此时鲁大成已经无意继续展示自己的实力了,他带着马万祺父女俩走下高台,回到司令部。这次他们径直来到鲁大成的作战室,马万祺感觉这间屋还真有点干实事准备打仗的意思:屋子正中间是一条一丈长的长方形方桌,方桌上是一座沙盘,沙盘上耸起着高高矮矮的一系列山脉、丘陵、开阔地和河流、村庄。围绕沙盘是一圈座椅。迎门墙上挂着日本膏药旗,膏药旗左面写着“武运”,右面写着“长久”。左侧墙壁上挂着汪精卫的画像,右侧墙壁上是挂满整面墙壁的巨大纱帘,透过纱帘,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后面的军用地图。马万祺还是第一次得见军用沙盘,眼里不觉有几分新鲜感。

鲁大成拿来一把小红旗,又将一根三尺长的教鞭递给马珍珍,指着沙盘道:“马姑娘,这些山脉、丘陵、开阔地都是按一定比例塑造的,和实地相差不多。你点哪个地方,我就在哪个地方插一面小旗。请吧。”

马珍珍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她把教鞭轻轻放置在沙盘的一侧,眼睛转向门外,神态安详而高傲,那意思是根本就不想与鲁大成配合。

鲁大成微微一笑,道:“马姑娘,我本不愿意刺激你,但见你今天这种态度,就别怪我鲁大成做事下作无情。”他走到沙盘跟前,按了一下电钮,门外立即响起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戴眼镜的丰金一立即跑来了,他推门进来,一个立正以后,将几张照片递给鲁大成,然后又退出去。鲁大成手里拿着照片走到马珍珍面前道:“马姑娘,你知道大日本皇军是怎么找到你的吗?是你的未婚夫万家铭透露的啊……请看看这些照片吧。”鲁大成将照片一一摆在沙盘的边沿上。马珍珍斜了一眼,照片上的情景立即如钢针一般刺向她的心脏,她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便腿下一软,堆乎在地上。

马万祺一下子吓坏了,赶紧搀扶起女儿,嘴里一叠声叫着:“珍珍,珍珍,珍珍!”然而,马珍珍两眼紧闭,浑身瘫软,根本扶不起来。马万祺便对鲁大成道:“鲁司令,你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鲁大成反唇相讥道:“马先生,请你把话说清楚,是谁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是日本人还是我鲁大成?或者是你女婿万家铭?”马万祺不得已便一边扶着马珍珍,一边歪着头看那些照片。但见照片上的情景惨不忍睹:一个**着臂膀的日本宪兵正用烧红的烙铁烫在万家铭的前胸,烙铁上腾起一缕青烟;接下来,是日本宪兵把烧红的烙铁伸向万家铭**的下身,而万家铭的脸上惊恐万状……

其他照片马万祺已经没法继续看了。只这两张已经叫他足以知晓日本人是怎么抓到马珍珍的了。万家铭是富人家庭出身,虽为国民党军人,但他并没有吃过十分难熬的苦头,与传说中的钢筋铁骨、铁嘴钢牙的共产党不一样。万家铭为了自保性命而供出马珍珍,完全是情有可原,马万祺没有理由责怪万家铭。他甚至对自己也产生联想,如果被烧红的烙铁烙的不是万家铭,而是自己,那么,自己能坚持得住吗?能不供出马珍珍吗?平心而论,他不敢肯定。何况,马珍珍说出一些金矿脉的情况,又能几何?中国这个国家这些年来被掠夺的资源还少吗?可是,中国人不是照样活着吗?该做官的照样做官,该发财的照样发财,没做官没发财的是他们没有那个造化,怨不得别人。说到底是中国地大物博,具有极大包容性,说出黄岗山区的几个金矿脉实在不算什么……不知为什么,马万祺现在突然生出了这种念想。也许冷静下来以后他也会为自己的无耻而无地自容,但在那几张照片面前,他的良知和正义之心被击得粉碎!他近乎央求地对鲁大成道:“鲁司令,请你立即找军医来救护珍珍,我会让珍珍说出金矿脉的。”

鲁大成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哂笑着便走出屋子。一会儿工夫,来了一位穿伪军黄军装身背一个药箱的军医。他让马万祺把马珍珍放在椅子上,然后摸了马珍珍的脉搏,又解开马珍珍外衣,取出听诊器听了她的心脏,便打开药箱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盖子,倒出几粒紫红发亮的小药丸,扳开马珍珍的嘴唇便塞了进去,马万祺看清了那个小药瓶上写的是仁丹。接下来军医便按住了马珍珍嘴唇上方人中的穴位。顷刻间,马珍珍便苏醒过来。她以清醒,便急忙将自己解开的外衣系上。而军医并不在意这些,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盖子,倒出几粒丸药,用一小张白纸包了,递给马珍珍道:“这是镇惊保心丹,一日三次,每次一丸;两天后你就完全恢复正常了。”

军医说完,便收好药瓶,盖好药箱,背起来,转身要走,马万祺正要说两句感谢的话,却听军医留下这么一句话:“马姑娘,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冷静地想想吧。”便开门而去。马万祺看着消失的军医,点点头,对马珍珍道:“闺女,这个军医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你好好想想。”

马珍珍眉头紧皱,紧紧攥住父亲的手,说:“爸,您都跟鲁大成说了什么?”

马万祺道:“什么都没说呀。”

马珍珍道:“不对,我感觉您说了,至少您是想说的。”

马万祺道:“闺女,别疑神疑鬼的,你是被万家铭的照片吓坏了。闺女啊,事到如今咱们不能怪罪万家铭,人世间什么最重要?当然是生命。黄金再多也买不来生命,是不是?再说,黄金是国家的,不是你一个人的,就算损失了,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想想看,我们大片大片的土地,都被小鬼子占了,不是连堂堂的蒋委员长也无计可施吗?他手里那么多军队都抵挡不了,我们平民百姓凭什么要拿生命抵抗小鬼子?”

马珍珍非常不解地看着父亲,道:“爸,您想让我做第二个万家铭?”

马万祺道:“是啊,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马家是有家底的有钱人,我们和那些穷得叮当响的穷人不一样,我们的生命是宝贵的。”

马珍珍突然摔开了父亲的手,唰一下子站了起来,道:“爸,您错了!过去,我完全服从于您,但现在不行。我已经开悟了。我在天津这些日子,接触了一些进步人士,懂得了很多进步道理。我们对小鬼子只有抗争,不能妥协,妥协的结果除了助长小鬼子的嚣张气焰,对维护国家独立主权没有丝毫作用!”

“说得好,”鲁大成突然破门而入,他咧开大嘴嘿嘿一笑,“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问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不妥协,就能解决问题吗?日本人会容忍你吗?现如今日本人正在风头上,聪明人应该避其锋芒,韬光养晦,养兵蓄锐,后会有期,是不是?马姑娘,你是个文化人,对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不明白吗?”

见了鲁大成,马珍珍仍旧是一言不发,嘴唇紧抿。只是两只眼睛比刚才更加锐利地放出光芒。鲁大成对此十分不屑,撇了撇嘴,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照片,在马珍珍面前一伸,马珍珍不看,而马万祺却看到了,那是万家铭的私处,没有被烙伤,而是完好地**着。马万祺忍不住对女儿道:“闺女,你不能再固执了。”

马珍珍伸手就搡了父亲一把,把马万祺搡了个趔趄。脸上的温文尔雅一扫而空,两道眉毛几乎要竖起来了。两个鼻翼也随之上下掀动。

鲁大成见此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父女俩不要因为金矿脉而翻脸哦。这样吧,马先生,你先回去,敬候佳音,我在这里继续劝解马姑娘。明天,我将娶马姑娘为妻。你们都知道,我鲁某现如今没有老婆。当然,我身边不缺女人,但我缺马姑娘这样的有文化的女人。马姑娘将成为我的戴手铐的老婆,将戴着手铐为我生儿育女。这件事说不定会写进黄岗县历史,成为一桩奇闻佳话流传后世呢,是不是?而一周以后马姑娘仍然不肯吐露金矿脉的资料,我们将出兵剿灭甲字号民团。何去何从,请你们权衡。”

说完,鲁大成便将马万祺推出门外。马万祺清清楚楚听到鲁大成喊道:“来人,将马珍珍铐起来!”两个警备队士兵闻讯快速跑过来,他们涌进屋子,掏出手铐将马珍珍铐了起来,又推出屋子,推向后院。马万祺一步三回头,脸上一红一白,变幻不定,心脏怦怦乱跳,知道等待女儿的除了**和摧残没有别的,但他又没有胆量抗拒鲁大成。而鲁大成看着马万祺的背影道:“甭留恋了,赶紧走吧,回去等消息吧,但愿你听到的是喜讯而不是枪炮声。”

马万祺胆战心惊地租了马车赶回郭家店,急忙来到郭奶奶家找郭晓冬商量。怎么办?现在的情况是火烧眉毛,十万火急!马万祺差不多要哭了:“如果珍珍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做父亲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郭晓冬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情沉重。他思考着鲁大成的前后变化,和应该对付鲁大成的有效办法。对鲁大成这个人,郭晓冬在心里把握着几点:一,他没投敌之前,是未来的岳父,虽然身为土匪,但还是抗日的,属于党的统一战线的团结对象;二,那时候对鲁大成只是应该规劝,尽量以“未来岳父”这个身份接近和规范他;三,现在他投敌了,完全变成了我们打击的对象,一旦短兵相接,便将以仇人相见;四,鲁大成是不是还有利用价值,而并不完全是打击对象……这第四点最费琢磨,如何把握分寸,是个难题。

……

甲字号煤矿的生产完全走上正轨以后,郭晓冬便指示王金槐要抽空寻找各种倒卖金矿砂的人,看看里面有没有可与我方合作或可供我方利用之人。便按照郭晓冬的布署,王金槐在不忙的时候悄悄潜进了黄岗县城,多方暗访倒卖金矿砂的商人,打听哪些人手里还有散落的金矿砂,和这些金矿砂的具体来源。当他问到一个车把式的时候,这个车把式就悄悄告诉他,说他有个本家兄弟,眼下手里有金矿砂,正想卖个好价,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参加他们的竞价。时间、地点都告诉王金槐了。于是,王金槐在见到那个商人的同时,也蓦然间认识了胡老西儿。

这些天以来,王金槐一直穿着郭晓冬让给他那身灰布厚棉衣,任凭正月里凛冽的西北风呼啸,他裹紧毛围脖,信步南来北往,丝毫没感觉冻得慌。当他走进那家商铺的时候,看见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身边带着日本女人,正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喝茶。说是日本女人,以王金槐的经验,梳那种大盘头,横里别着一根簪子,脸上敷着白粉,嘴唇点成一点红的,定是日本女人无疑,虽然她没穿和服。

主家见王金槐也来了,就给他也倒上茶水,然后彼此互通姓名。于是,王金槐知道了主家叫刘万福,知道了来竞价的商人叫胡老西儿。

刘万福先是拿出三小布袋金矿砂,请胡老西儿和王金槐看成色,然后彼此报价。报价的时候采用了“袖里吞金”的手法。

一般来讲,袖里吞金属于一种民间速算的方法,相传是由我国古代秦晋商人发明的一种数值计算方法。古代人的衣服袖子肥大,计算时只见两手在袖中进行,故叫袖里吞金。对此,曾有一首歌谣流传:“袖里吞金妙如仙,灵指一动数目全,无价之宝学到手,不遇知音不与传”。

而黄岗山区对买家与卖家在衣袖里讨价还价,也叫袖里吞金。比如,此时刘万福就向胡老西儿伸出一只手,这只手褪在袄袖里,胡老西儿见状便将自己的一只手伸进了刘万福的袄袖里,与之划价。然后,刘万福又把袄袖伸向王金槐。王金槐照例把手伸进去与刘万福摸索。于是,王金槐知道了这金矿砂是多少钱一小袋。

王金槐明白,在袖筒中摸价时,捏住对方食指表示一、十、一百、一千、一万;捏住食指和中指表示二、二十、二百、两千、两万;若再加上无名指则表示三、三十、三百、三千、三万;继续加上小姆指则表示四、四十、四百、四万;捏住全部五个指头则表示五、五十、五百、五千、五万;捏住大姆指与小姆指表示六、六十、六百、六千、六万;那么,大姆指、食指与中指表示七、七十、七百、七千、七万;大姆指与食指伸展表示八、八十、八百、八千、八万;食指捏弯成钩形表示九、九十、九百、九千、九万。在讨价还价过程中,一边在袖筒里捏手指,一边在嘴里说“要这个价”或“出这个价”。如果交易货物的价位在千或万以上,人们都知道大致价格,为了使讨价还价趋于简单,他们提前在袖筒中捏好这个首位数价格,并说这个价格谁都知道,以后不再捏价了,然后主要捏其它位数的价格。

两轮讨价还价以后,胡老西儿拿下了金矿砂。因为他的出价高。谁都没有挑明这一点,但彼此心照不宣。接下来,刘万福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小棉花包,在桌子上一层层地剥棉花,待他完全剥干净棉花以后,露出一块鸡蛋大的原汁原味的狗头金。王金槐和胡老西儿先后把狗头金拿在手里掂了一下。王金槐是挖过矿淘过金的人,从其光亮度、重量和颜色上判定,这是一块成色上佳的狗头金。而且,以他的经验,狗头金之所以被叫做狗头金,只是因为形状很像狗头,并非如狗头那么大。至少王金槐没见过大如狗头的原始金块。鸡蛋大小的甚至比鸡蛋还小的狗头金,才是正常的情况。也许他孤陋寡闻,黄岗山毕竟不能完全代表其他地区。

胡老西儿把金矿砂和狗头金全部买下了。没有交现金,而是签下了合同,说是明天带现金来,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刘万福则将三小袋金矿砂和一块狗头金装进一个木头盒子,盖好盖子,落了锁,外面又贴了封条。这一切全是在胡老西儿和王金槐眼皮子地下做的,就为了讨个心明眼亮,不涉嫌掉包。离开这家商铺,王金槐租了大车立即往郭家店赶,他想在最短时间里把消息告诉郭晓冬,让他定夺是不是要捷足先登拿下这些金矿砂和那块狗头金。

郭晓冬正和马万祺商量怎么对付鲁大成,几乎有些胶柱鼓瑟无计可施的时候,王金槐突然闯进屋来,如此这般,对郭晓冬诉说了情况。

郭晓冬听罢一拍脑门道:“我有主意了。咱们现在立马先奔县城找那家商铺,花钱将金矿砂和狗头金买下来。胡老西儿那边由王金槐对付,我们这边对鲁大成实施诱捕!”

马万祺和王金槐都不明就里,想继续听郭晓冬说说清楚,但郭晓冬只是对王金槐耳语了一番,就把王金槐支走了。回过头来,对马万祺道:“马叔,我是这么安排的,您看行不行——咱们带着三个机枪手和一挺机枪到望金酒家设伏,我出面和鲁大成斡旋,你们一举将鲁大成绑走。”说完,他就找出纸笔写了一个条子:“鲁大成鲁叔(未过门的岳父)您好,现在我们手里有狗头金,打算卖个好价。咱们明天中午在望金酒家见。您的未过门女婿郭晓冬。”然后将纸条交给马万祺过目。马万祺因为女儿危险在即,已经无暇过多思考,当即拍板道:“好,就这么办。”立即差人将纸条装了信封送到县城警备队司令部去。

“晓冬啊,如果这件事运作成功,你就对我马家有再造之功。你虽然年轻,我也不能不尊你一声‘长官’!”马万祺激动万分地握住郭晓冬的手,说。

“嗨,那是国民党的称呼,咱们之间不用那么称呼,咱们表面仍旧称先生和弟兄,私下可以叫‘同志’。”郭晓冬一脸真诚,笑吟吟地看着马万祺。

“啊,啊啊,”马万祺有些尴尬,“让我叫开口叫谁是‘同志’,我还不太习惯,就允许我叫你长官吧。”马万祺也是一脸真诚。

既然如此,郭晓冬也没必要非坚持不可,一个人的思想和习俗的转变是需要时间的,对这一点他当然是明白的。

话说王金槐带着两个弟兄马不停蹄地租了大车迅即赶回了县城,找到那家商铺。一进屋王金槐就把商铺的门插死了。老板刘万福吃惊地走过来问:“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弟兄立即将驳壳枪抵住了刘万福的肚皮。柜台后面刚转出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老者,另一个弟兄便迅即走过去将驳壳枪也抵住了他的肚皮。

王金槐宣布道:“我们是抗日组织的先遣队,今天暂借你们的金矿砂和狗头金一用,价格按外面最低价。我留下签了名按了手印的收条,日后按市场最高价还你们大洋。”说着,从随身的帆布口袋里拿出三十块大洋,强塞进刘万福怀里,然后逼着他到后堂去取东西。起初刘万福不想去,表情木然地赖着不走。一个弟兄便对着地面“啪”就是一枪,子弹打了个跳弹,划出一道弧线飞迸起来钻进柜台的木板里。情况十分可怖。气氛也陡然升温。刘万福不得已,摇摇脑袋来到后堂,取出了装金矿砂和狗头金的木盒子,拱手交给王金槐,将王金槐的收条锁进抽屉里,准备应付胡老西儿所用。

而王金槐则将那个木头盒子装进帆布口袋,往肩膀上一搭,便打开门徜徉而去。两个弟兄用手枪瞄着刘万福,待王金槐走出百十米了,才慢慢退到门口,然后突然转身而去。

夜晚,被铐住双手关在鲁大成西屋的马珍珍饿得前心贴后心,她已经两顿饭没吃了。还好,解手倒是解了一次,是石翠花悄悄溜进屋来问她:“马姑娘,你憋得慌吗?”

马珍珍道:“憋得慌,已经快憋不住了。”她因为多半天没喝水,现在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暗哑。

石翠花转身走了,一会儿工夫,拿来一个紫色搪瓷尿壶,摆在马珍珍脚底下,然后帮马珍珍把裤腰带解开,再帮她褪下裤子,马珍珍立马蹲下身子就哗哗地尿了起来,尿完以后,石翠花帮她提起裤子,系好腰带,问:“马姑娘,鲁大成是说要娶你吗?”

马珍珍眨眨眼睛道:“是啊,可是我并没有同意啊。”

石翠花道:“鲁大成这个人真不是东西,我现在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一直拖着不办婚礼,现在又说要娶你。你说说这世界上有这么混蛋的人吗?”

马珍珍道:“大姐,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嫁给鲁大成的。”

石翠花道:“可是,事情总是在变化的,刚才鲁大成就撵我,说给我一笔钱,让我回山东老家去生孩子。这不明摆着是不要我了吗?”

马珍珍道:“别急,先看看事态怎么发展,也许,我以死与他抗争呢。”

石翠花道:“马姑娘,你千万别这么想。这么想就太傻了,你才多大呀?像我这样的半大老婆子,说死也就死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全尝过了,无所谓了。你的未来还长着呢。千万不可胡思乱想啊!记住了吗?”

马珍珍不说话。如果鲁大成真的要强暴她,她就真想以死相拼。

石翠花便再问:“你记住我的话了吗?”

马珍珍不得已,便点了点头。石翠花这才端了尿壶走了。

马珍珍此时此刻感觉十分空虚无聊。自己那么信任和喜欢的万家铭,竟然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经不住小鬼子的折磨,轻而易举就将自己举报了。唉,看茫茫人间,哪里是真情呢?就说父亲吧,那应该是个最疼自己的人了,但他又是怎么做的呢?他竟然要自己委曲求全,甘心为小鬼子服务。男人的骨头怎么都这么软呢?

正想着心事,堂屋大门吱扭一响,鲁大成来了,他嘴里哈哈笑着,就走进了西屋。马珍珍警惕地后退,退到了墙根。鲁大成眯起眼睛,一步步紧逼,最后走到了马珍珍跟前,他伸出两手欲捧马珍珍的脸颊,马珍珍用戴着手铐的双手奋力一推,谁知鲁大成顺势抓住她的手,将她牢牢控制住了,然后伸长了脖子,去亲她的嘴。马珍珍便狠狠地“呸”了一口,将一口唾沫吐到鲁大成脸上。鲁大成恼羞成怒,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大嘴巴,然后一把揪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撕,只听“刺啦”一声,马珍珍的小棉袄连同内衣被撕开,露出了里面的粉色肚兜,鲁大成嘿嘿一笑,便将一只手插了进去,搵住了马珍珍的蓬松温热的**。马珍珍突然眼前一黑,气昏过去。鲁大成顺手将马珍珍抄住,抱上了炕,便开始解她的裤腰带。这时候,石翠花来了,她站在堂屋喊道:“当家的,当家的,你在西屋干什么?赶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