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年,十一月三十日,刚开始我这个作者在找其他的某些照片,却无意间翻到自己曾经拍下的一位退役军人的纪念照,过去我是在一家面馆遇到这位令人尊敬的卫国老战士。

那一年闷热的夏天,我与这位老者仅仅初遇,只有一面之缘,老战士便同意我拍下他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其年少当兵时期的旧照,另一张是我现场拍了他在桌前微笑的照片,但是我后来在收藏两张照片时,对于他老去的那张照片,我却莫名把图打了马赛克模糊保存了下来。

照片上面的日期显示是二〇一八年,八月二十八日,已确定是我上传照片收存的日期,应该也是我们偶遇的那一天。

好几年前,我们进行一番交谈后,我逐渐得知,这位老战士当过市长,后来退休了。可能是他当时先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说我是写作的,他便向我搭话讲起自己的故事,慢慢诉说了这些往事。

其实我们还闹过一个笑话,不知是我说话的声音比较轻,还是老人家耳背或者空耳得厉害,他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说了我是写作的。他第一次听到后竟问:什么?你是洗脚的?!

我失笑了,重新大声回答道:我是写作的!

他反应过来,噢噢两声。

唉,有整整五年过去了,我真该死,现在才想到为读者们详细提起这位保家卫国的退役老兵的事情,不过我当下将老兵的往事留在《1929年的珍花》这部作品的末尾来讲述,也算合时宜。

卫国老战士轻声告诉我,他的右手是在1962年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的时候受伤的,是被手榴弹炸没的。

我的共情能力强,某些方面的代入感也不弱,比如倘若我看到很多血液,我浑身可能发软,并觉得自己身上也流失了很多的血液,而我仿佛失血过多有些提不起力气了……

当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拼桌吃面之前,我看到他残障的右手那一刻,即使自己不知道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感觉到很疼痛了。所以,在他主动跟我说了一部分往事以后,我才冒昧地问他,您的手被炸伤的时候痛吗?现在还痛吗?

别以为我问了一句废话,我只是不敢想象他被炸伤时会有多痛。

他右手的手指全部截肢了……差不多截肢至手腕那部分……

我如今记不太清我们那时原本更多的对话了,只记得某部分内容大概的意思。老战士大约是说:“当年我只顾着面前紧迫的战争……大家可都在拼命啊……而我整个人很紧张……特别紧张……紧张啊……以至于没有感觉到太痛……而且我的手被炸伤以后……我就只感觉到麻……被炸弹震麻了……你知道吗……还有痛到麻木的那种麻……就感觉不到痛了……”

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重复了多次紧张和麻这种字眼,我隐约又记起他好像说过,敌方的手榴弹炸得他耳鸣,他被炸得暂时听不见什么声音了……

我当时年纪尚轻,对于老战士的回答,感到有些纳罕,如果他特别疼痛的话,怎么会感觉不到痛呢?现在我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老战士说完此事,他才摸着身上搜出了年轻时当兵的老照片给我看,然后我经过他的同意将旧照拍摄了下来。

我记得他还跟我说过,他的战友牺牲了,但我记不清是他熟悉的战友牺牲了,周围的战友都牺牲了,还是牺牲了几个人……我耳边回**的是这几种可能性。

我真后悔遇到这位老兵的那一天,浑浑噩噩的自己没有马上仔细记录下来那些对话,我也非常后悔没有向这位想聊这些内容的老兵,多问一些他在战争中的事情。由于我那会儿情绪低落,反应有些迟钝,我大多只是倾听老人家说话……我甚至想要结束我们的对话……我只是不想和谁过多交谈……可能我对陌生人也有一点儿防备……

虽然我不想和陌生人说话,但是我心底对这位老兵是很敬佩的,毕竟我以前保存那两张照片的文案只用寥寥几笔介绍了他的来历时,最后一句话是指,他令人肃然起敬。

我也觉得很荣幸能遇见他,使得我们短暂地知心交谈过一会儿。

后来我们吃面的时候,就互相沉默了下来,彼此都安静地把一碗面吃完了,或许这份沉默也是一种相知的缘分……

还好的是,我们在分别的时候,也闲聊过几句话,因为我听出他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我便问他怎么来到我的家乡这里呢?

他说,他是一个人来这里旅游的。然后他向我讲述去了哪里游玩,说的是我家乡一些著名景点,并说了以前去过哪里,日后计划去哪里……

而我其时看到他当下的日子过得自适,老人家会去祖国的各地游走散心,我心底自然跟着放心了些。

我面前的一切,可是他参与着保卫下来的祖国的锦绣河山啊!

他的力量与很多还活着或者已牺牲的战士们的生命力,都汇聚到了一起于冥冥之中也保护了我们。

……

这是一份迟到五年多的纪实文,癸卯年,十一月三十日下午至夜晚凌晨,我非常努力地回想起我们相遇的场景与对话,彻底将此文弥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