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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县东郊,锣鼓喧天,鞭炮声响的让人对着耳朵说话都听不清楚,空气中火硝的味道呛的人咳的胸口疼。护军亲随都是衣甲鲜亮,抗着红漆的官衔牌,骑着高头大马开道。庄虎臣也是一身煊赫的四品鸳鸯补服,头上的红顶子格外的醒目。

祁县有头有脸的官吏、乡绅都来送行,一个个脸上挂着笑,手里拎着,车上装着礼物,说着吉利的客套话,庄虎臣骑在伊犁雪清马上,频频抱拳致意。

朝廷里的大佬倒是一个没来。两天前,他们就随两宫的銮驾往西安方向进发了,就连容龄、德龄两姐妹也跟着走了,临行的时候连个招呼也没打,让庄虎臣郁闷无比。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啊!杨士琦也是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在那天晚上的酒席上,庄虎臣脑子一热,和他打了个赌,说自己要是能逃过这一劫,就让杨士琦辞了在山东的差使,来帮自己。杨士琦当时也是酒上了头,随口就答道,要是这样,他就给庄虎臣当幕僚,这辈子就算卖给他了。可是第二天不见了他人影,看来这酒话是信不得。

朝廷这次也是舍了血本,马玉昆的从自己统带的武卫左军加上一路收拢的武卫后军,拣选了一千五百人,凑了三个营头。岑春煊带来的五千甘肃绿营也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勉强也算拣出一千五百人,也是三个营头。岑春煊临走的时候,拍着胸脯道:“兄弟把精锐虎贲都交给你,你老哥一定要打出咱们大清的威风来!”

庄虎臣哭死的心都有,绿营的精锐也白了就是不抽大烟,年龄大于十六岁,小于四十五的,那是有一个算一个,都叫精锐。看着手下的三千虎贲,庄虎臣连挤都挤不出笑脸了。甘肃绿营一个个站没站像,坐没坐象,抗着洋枪和抗锄头一个模样,更别说还老的老,小的小。武卫军看上去倒还雄壮,枪械也整齐,一码色的奥匈帝国产的曼利夏后装洋枪。只是提起打仗,都是垂头丧气,成了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全是被洋兵打怕了的。

庄虎臣搬着指头算了半天,刘光才的忠毅军十五个营头,方友升的武功营有五个营头,算一下也是一万人了,就算吃了空额,打个八折,算了,还是打七折吧!这样保险点,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当年居然敢打四折,也算是个狠人中挑出来的狠角色,赶上商场的挥泪大甩卖了。一万人打个七折也有七千人,神机营前些日子调过去三千人,也算它个七折,好歹也有是两千多点,再加上自己带去的三千兵马,也是一万二、三的大军了。更何况,义和团在娘子关聚集了三万多。

联军一共也没多少人吧?看看自己手下的人,装备也不差啊!就连甘肃绿营都把大刀、鸟枪、苗子扔了,换装了毛瑟88连发枪。武卫军更是夸张,步枪就不用说了,居然还有两挺崭新的马克沁机关枪。这个东西庄虎臣可是耳朵里都灌满了的,四个壮汉往大车上抬的时候,他也是手痒,自己上去换下一个,结果都架到肩膀上了,还是抗不动,差点把自己压趴下,只好悻悻的拂袖而去。

大家伙真不少,十二磅克虏伯炮有十多门、七磅的后装炮足足有二十几门、六磅格鲁森速射炮也有十几门,被称为格林炮的十管机枪还有二十多挺,不过这不是花银子从美利坚国进口的,而是金陵机器局仿制的,虽然是山寨版,但是看块头还是满吓人的,圆筒子里蜂窝般的十个枪管,还是挺有看头的。子弹,火药更是不计其数,还有大炮的各种什么开花弹、葡萄弹、子母弹、实心的钢弹,地雷也不少,这个东西庄虎臣看了喜欢,把武卫军仓库扫了个干净。武库的委员老爷也着实的荷包里落了几个,见了庄虎臣的人,二话不说,喜欢什么,您随便搬。不算别的,光这些东西就溜溜的装了几百辆大车,李鸿章那么多年的洋务也不能算全是白费,起码面子是有了,至于里子,那还两说着。这还不算完,西安、兰州也还在源源不断的往祁县运送补给。也亏了是在祁县这个西帮的大本营,换了别的地方,光这上千辆的大车,两千多的骡子、驮马都不知道到哪里去弄。

看着这么多的人,这么多车的武器、弹药,庄虎臣的心里多少有了点底。上万人马,还不算义和团,就算团民再昏聩,起码可以当民夫使吧?联军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马都调到娘子关对付老子,他总要留点人,抢个王府、户部啥的吧?自己也算是这五万来人的统帅了,就算这五万人都是江米甜酒,没度数,饶是八国联军的酒量再大,也够你喝一壶了,撑也撑死你!

想我庄虎臣本来就是个小策划,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现在居然成了钦差大人了,有几个人一辈子能带着五万大军打一场仗的,何况打的还是洋人?死了也值了,反正说什么,也不能当了菜市口的屈死鬼。

“庄大人,老朽恭贺大人马到成功,此一战打出我大清的国威!”

庄虎臣正神游天外,又被人扯回了人间,原来是乔致庸这老狐狸。不过,话说回来,对这老头,庄虎臣还是带着七分的敬意,就凭着拿出几百万的银子借给左宗棠,就值得尊敬。生意人偷奸耍滑,捣鬼的事那本来就是题中应有之意,要不然怎么叫奸商?虽然说他借钱的目的还是为了赚几个银子,可是不管怎么样,平新疆张古柏的时候,这笔钱是起了大用途的。至于缺失的那三分,咳!这老家伙占了老子的便宜,我还差点向他说声谢谢!丢人丢大发了!

庄虎臣一个片腿,跳下了马,拱手道:“兄弟年轻,怎么敢劳动乔老东家亲自来送,你是有年纪的人了,你看看,天还下了毛毛雨,凉了身子如何使得?”

老狐狸笑的眉眼开花,双手捧上一个锦缎包扎的盒子道:“老朽犬马之体,怎么敢让大人挂怀!折杀我了!这是一个小玩物,讨个好口彩,大人不要见弃。”

庄虎臣笑道:“又让老东家破费,让兄弟汗颜啊!”

乔致庸仍然是笑逐言开道:“只是些许玩物,博大人一笑罢了。”

庄虎臣突然想起什么,正色道:“乔东家,这次大军的粮饷都由‘点金钱庄’和你的复字号来/经营,一边你是东家,另一边你是股东,贾继英还年轻,诸般事物还是要你老人家多操心。”

乔致庸淡淡一笑道:“这里离娘子关,快马不过一天的路程,只要朝廷不再断了商路,若是短了大军的供应,也不用朝廷的法度来拿我,我自己就割了这颗白头!”

见提起断商路的事情,庄虎臣脸上一红,尴尬笑道:“乔东家言重了,您老是办军供的老手了,那是不会出差错的!”

乔致庸拉过来在一边一直陪着笑脸不说话的高钰道:“大人那里,我派高大掌柜随军,一应供应的事情,由他在那里操持,我也放心,高大掌柜的本领,我不说,大人也应该知道的。”

庄虎臣一笑道:“这个自然了,乔家的三杰,山西地面上谁不知道,有他在,我就不用操心这些事情了!老东家,时辰不早了,我要启程了!谢谢老东家了”然后环顾四周,团团拱手道:“谢谢各位的好意,兄弟要启程了!”

“祝大人马到成功!”

“祝大人旗开得胜!”

乱七八糟的吉利话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