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皇上跑了
北京城到处张灯结彩。开国大典将和皇帝的加冕仪式同时举行。老百姓勾了彩脸,划着旱船,舞着狮子游行,京郊的农民也扶老携幼跑进了北京城,想要看看真龙天子什么样,哪怕见不着真人,摸摸皇上碰过的东西都能趋吉避凶。
庄亲王府也挂上了六角宫灯,赵驭德张罗着挂彩绸,楚颦儿和庄虎臣都劝他不要亲力亲为,他死活不愿意,忙的四脚朝天依然喜气洋洋,偶尔嫌下来就问庄虎臣,给老爷、夫人上个什么好听的帝号,这新朝廷建立,开国皇帝登基怎么能不上尊七庙封一下列祖列宗呢!赵驭德也再也不说什么给大清当忠臣孝子的话了,这个大清亡的好啊,自己家的少爷要当皇上了!老爷、夫人九泉之下也要笑口常开了,当年做梦也想不到庄家这个混不吝的青皮坏小子,居然有当皇帝坐龙椅的一天!
庄虎臣的儿子庄新国天天也兴高采烈,难得见家里这么热闹,爬高上低一会要帮人挂灯笼一会要上房子挂牌匾。把下人唬的够呛,偏偏这个小家伙腿脚还利索,四五个成年人盯在他身边,生怕这位太子爷闹出什么乱子。
庄虎臣的心情却好不起来,杨士琦去了安南,顾小五则就在海防了,连上海滩的黄金荣都辞了法国巡捕房的差事,跑到海防投奔顾小五了。岑春煊带着一帮法学专家天天嚷着要修改条约,废除租界。庄虎臣死拉活拽算是把这个事情拖了下来,只是和西洋各国达成协议,废除治外法权,租界设立会审公廨,除了政治犯之外,其他的犯人一概适用中华帝国法律。
庄虎臣心里明白,现在报馆敢说话,就是因为在租界,中国法律管不到他们,要是弄的万马齐喑,那国家的未来就堪忧了。但是顾小五、黄金荣是卖过大烟,包赌包娼的,犯的王法不知道有多少条,如果按照新的条约,那他们都够杀头的份儿了!所以,不跑是傻子!何况顾小五在安南已经置办了一笔好大的产业,而且海防和金兰湾被他们经营了几年,已经是独立王国,到那里是土皇帝。连法国领事都要看他们的脸色,不比在上海提心吊胆强了百倍?
马福祥、王天纵、陈铁丹、李贵、李叔同这些人,原先和自己多亲热,现在说话都透着拘谨,生怕说错了话。蔡元培、辜鸿铭、梁启超这些人尽管不怕自己,但是明显冷淡了,感觉疏远了许多,没有正经公事绝对不登自己的门。
只有张之洞、袁世凯和岑春煊经常过来,但是也都是为了开国大典和加冕仪式的礼仪问题,从来不涉及私事。
哎,天子无家事,放个屁都算是国事!庄虎臣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孤家寡人是什么味道。难道老子做人就这么失败吗?以前不都挺亲热吗?多了顶皇冠,就成了隔路人了?
更让庄虎臣郁闷的是,自己现在没有目标了,以前一门心思要灭了大清,打败日本和俄国,给中华民族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外部环境。现在大清已经亡了,慈禧被马福祥扔到井里淹死了,光绪和一群太监、太妃们靠着门票收入维持生计,日本已经是半死了,俄国被内乱搞的焦头烂额。总感觉列宁、托洛斯基等人恐怕要提前灭了沙皇。
俄国的社会革命党人最近频繁的往北京跑,希望获得中华帝国的支持。但是庄虎臣想起那本《革命者教义问答》就心里发毛,看着这些言必成马列的家伙就瘆的慌。尽管老毛子闹内乱对中国不算坏事儿,可是毕竟那也是万千条性命啊!再说了,这些人上台之后,恐怕对中国的威胁比沙皇尼古拉二世有过之而不及。所以,庄虎臣指示下面,对他们应付一下拉倒了,来一次给个三五万两银子,百十条破枪,给俄国添点乱就行了。总不能真帮他们提前个十年八载灭了沙俄吧?
“大帅,李大人有急事求见。”
一个亲兵走了进来,轻声提醒道。
庄虎臣不以为然的道:“谁啊?李贵?他能有什么急事儿?让他进来吧。”
话音未落,李贵急匆匆的就跑了进来,靴子都跑掉了,帽子也不见了。李贵现在是警务部的部长,那已经是中央高官了,而且在大清官场混了许久,也算有些静气,不再是榆林堡恶奴的样子。今天这么狼狈,庄虎臣也有些意外了。
“大帅,大帅,不好了,不好了!”
庄虎臣见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有人造反?你慢点说,不要急。”
李贵摇了摇头道:“是,是,是大格格。”
庄虎臣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你是说容龄?他怎么了?”
“大格格走了!前天就去了天津,要坐船去法兰西!”
庄虎臣一愣。容龄真是走了?连她都走了?
这些日子,容龄很少来庄亲王府,毕竟这个屋里已经有三个女人了,小青对她一直虎视眈眈,楚颦儿尽管还算客气,但那也是女主人的气度,而且人家是明媒正娶的正室,还生了儿子。
庄虎臣又忙着开国大典和加冕仪式,也没有怎么见她。而且容龄是天主教徒,是信奉一夫一妻制的,自己拿她往什么地方安放?就算她肯委屈自己,屈身为妾,自己都有些不忍心。而且自杨士琦往下,马福祥、陈铁丹、李贵等人都服气她,如果没有她往娘子关大营送信,孤身去北京替庄虎臣打点,恐怕庄虎臣的头早在六年前就被慈禧给砍了。
庄虎臣的班底几乎清一色的站在容龄一边,而对庄虎臣恩重如山像父亲一样把他拉扯大的赵驭德,则是旗帜鲜明的站在楚颦儿一边。这自己称帝之后,谁当皇后?
有这么多难以摆平的事情,庄虎臣只好尽量少去容龄居住的裕庚贝勒府。
“走吧,都走吧!”庄虎臣黯然神伤。
李贵心里一阵酸楚,自己从小在庄虎臣身边陪着他长大。见过他高兴,见过他愤怒,甚至见过他杀人,但是即使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见过他这么苦涩和无奈,这么的伤心和无助。
军机处值房
帝国政府大楼还没有建成,内阁暂时没有明确的办公场所,原本是找了个端郡王载漪的府邸作为办公场地的,可是架不住内阁首辅张之洞死拉活拽就是不走,非要在紫禁城的军机处办公,理由则是令人啼笑皆非。说端郡王吞金死的,他那个宅子不清净闹鬼。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胡扯,那座老宅子里没死过人?这紫禁城几百年来,死的人成千上万。大家心里明白,张香帅在地方上打转了几十年,做梦都想进军机处,不让他过这把瘾怕是不成了,首先他内阁的总理大臣,再加上岁数大了,别把老头气出个好歹来,于是就依了他。
张之洞、袁世凯、岑春煊、长庚、鹿仲麟等内阁成员悉数到了军机处值房,辜鸿铭、梁启超、蔡元培二位今天也跑到了这里。
梁启超手拿一顶黄金镶东珠的皇冠正在演礼,他庄重的端着皇冠煞有介事的道:“我谨以中华帝国皇家文学院首席院士的名义,请问陛下,您愿意保护中华帝国包括海外自治领的一切文化、艺术、思想,以及一切合法之正教吗?”
梁启超说完,自己走到对面,模仿庄虎臣的声音道:“朕愿意。”
梁启超赶紧又站回原处,一本正经的将皇冠捧上道:“陛下,我谨向您献上皇冠,您正式成为中华帝国开国皇帝。”
辜鸿铭在一旁看了哈哈大笑:“卓如兄,你可以去演戏了,我看着比杨小楼的猴子戏还热闹。”
梁启超白了他一眼道:“这个差使累人啊!洋人皇帝加冕都是由教皇来干,我算那颗葱啊,让我给皇帝加冕!”
辜鸿铭斜乜了他一眼道:“口不应心!这给皇帝加冕是千古不遇的荣耀!要不,这差使我替你干了?”
梁启超脸都羞红了,就是捧着皇冠不撒手,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囫囵话。
岑春煊捧着金镶羊脂玉的权杖挤了过来:“卓如兄、汤生兄,我也来练练,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二位大才给我指正啊!皇上加冕大典,那是九州万国都要来观礼的,别让我丢了丑。”
梁启超、辜鸿铭笑着点头。
岑春煊捧着绶带,神情肃穆的道:“陛下,您愿意接受帝国宪法授予您的权力吗,并保证永远不违背宪法对您的要求?”
辜鸿铭也学着庄虎臣的声音,拿腔拿调的道:“朕愿意。”
岑春煊无比郑重的将权杖捧到辜鸿铭手中:“我谨以中华帝国最高法院首席**官的名义。授予您权力。”
辜鸿铭接过权杖,似乎没有拿稳,身子一矮,“哎呦”叫了起来,所有人吓的魂飞魄散,却只见辜鸿铭稳稳当当的拿着权杖阴阳怪气的笑着。
岑春煊半天气都没喘匀,抢过权杖怒道:“汤生,这不是玩的!你都多大的人了,什么样的身份?还拿这个开玩笑?”
张之洞在一旁打圆场:“你们都是有福的,能给开国皇帝加冕,那是祖坟都冒了青烟了!”
蔡元培一旁打趣他道:“香帅就别绷着了!你是开国首辅,到时候要给你登坛拜相,皇上还要对您三鞠躬,呵呵,三皇五帝到如今五千年了,哪个臣子有这样的荣耀?香帅祖坟冒的都不是青烟了,而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啊!”
张之洞掩饰不住的得意,嘴上还在谦虚:“都是虚礼数,当不得真的!!皇上体恤老臣罢了!”说完有些感伤的道:“自打宋太祖赵匡胤撤了宰相的椅子,这中国一千年了,臣子都是奴才!君臣主客之礼更是打秦始皇就给废了,想不到我老了老了,偌大的年纪,居然能受皇上三拜,真是汗颜无地啊!老臣真是受不起啊!”
辜鸿铭哈哈一笑道:“香帅,你大可不必伤感,香帅手握重兵却识大体,使得神州免受刀兵斧钺之苦,此大功一也,香帅推广文教多年,两万学子东渡扶桑学得富国强兵之法门,成为中华之栋梁,此大功二也,香帅今后为首辅,如今之中国已非大清可比,报馆评论时事乃是家常便饭,香帅挨骂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这可是替皇家挨的骂,此大功三也!凭此三件天大功勋,受他三拜又有何不可?何况庄虎臣拜的也不仅仅是香帅一人,他拜的更是煌煌华夏五千年的文化,拜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名教。这三拜庄虎臣可不吃亏啊,中国大地上只要是读孔孟之书,通圣贤之道的,都会欢呼雀跃!他把天下士大夫的心都拜到他庄家了。”
蔡元培挑大指赞道:“汤生兄见事见的透彻啊!”
岑春煊摇头道:“这事情一旦说白了,听着就没意思了!好像庄虎臣在做买卖一样,本钱利息都算的清清爽爽。三皇五帝那会儿的事情,都是听说的,也不见得当真,可自打夏商周上三代以来,哪个皇帝把权力交出去了?难道这也是他的算计?你们是读书读的奸猾了!”
辜鸿铭手捻山羊胡子笑道:“这才是好算计!云阶兄和庄虎臣相识最早,当年他可是当粮台出身的,分斤掰两正是他的拿手好戏!你什么时候见他做过亏本的买卖?江山是他庄家的铁桶江山,权力授予内阁,若是做的好了,是他皇恩浩**,做的不好了,挨骂的是张香帅,横竖没他什么事儿!”
岑春煊撇着嘴:“小人,小人!汤生,你是小人!”
辜鸿铭哈哈大笑。
“出事儿!出事儿了!”李叔同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辜鸿铭一愣:“息霜,你从日本回来了?”
蔡元培瞪了辜鸿铭一眼道:“现在那不叫日本,是咱们的以色列自治领!”
辜鸿铭忙道:“失言,失言。”
李叔同半蹲着,手按大腿气喘吁吁道:“出大事儿了!”
张之洞一惊:“莫非是日本人造反?”
李叔同摆着手道:“比那严重百倍,是咱们的皇上,皇上!”
辜鸿铭吓的脸色煞白,绿眼睛变成了红眼睛:“庄虎臣怎么了?”
“皇上,皇上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