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想去上军校。”韦泽的长子韦睿认认真真对韦泽说道。他今年高三,马上就要参加全国统考,吃完晚饭,韦睿就向他老爹韦泽讲述着自己希望报考的学校。

“你是准备从军了?”韦泽没赞成,也没反对,他询问着自己儿子的想法。

“我娘想让我上军校。”韦睿有点迟疑的说道。

韦泽摇摇头,用一种老爹才有无奈语气说道:“你别听你娘的一些话,她是你娘,有些事情她想的太好,实际情况不是那样。你军校毕业就得到基层去工作,以现在的局面,战争不可避免。你要是去了海军就要上军舰,军舰万一被敌人的军舰击沉,大家一起完蛋。你去了陆军就要钻战壕,抗步枪。敌人的炮弹就会跟雨点一样打过来,你去了之后就是个排长。连长冲锋号一吹,你就得端着枪往前冲。你不冲,那立刻就要执行战场纪律,就地枪毙……”

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听着老爹形容的这么恐怖,韦睿倒不害怕,他挺起胸大声说道:“父亲,这些我都知道。可你和我昌荣哥在战场上这么多年不也安然无恙么。”

韦泽被这话给逗乐了,“韦睿,那是不一样的。战争和我们那时候完全不同了,而且我和你昌荣哥也是死人堆爬出来的。我们在你这个年纪,手上已经有多少人命了。那真不是一回事。”

被自己的老爹如此否定,韦睿明显不高兴了。他梗着脖子,用少年人特有的那种气鼓鼓的态度说道:“爹,我现在比不过你,可未必以后还是比不过你。你不能小看我。”

韦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长子解释很多事情,韦睿的老娘祁红意希望韦睿能超过韦泽,那并不是要让韦睿和韦泽一样从尸山血海里头杀出一条路,而是要韦睿走和韦泽一样的路,当兵,晋升,从政,最后当上皇帝。这个终极目标恰恰是韦泽所反对的。

当然,如果韦睿真的展现出与众不同的能力,最终得到了认同,靠自己的能力得到至高的权位。韦泽也没一定要阻止自家儿子的想法。韦泽不认同的是那种认为通过一条有迹可循的道路,一步步迈上至高权位的想法。历史证明了一件事,根本不存在这种人类可以决定的未来道路。

韦泽当年也想过夺取太平天国的最高权力,现在韦泽实现了远比当时更高的权位,可中间的过程韦泽完全预测不到。韦泽矢志不渝的要消灭满清,现在满清覆灭在韦泽手中,但是中间的过程与韦泽最初的想象完全不同。韦泽也想过要打败甚至打垮英国,中间的过程和韦泽想过的那些计划也完全不同。韦泽原本以为的南海大决战要击沉大量的英国主力战舰,实际上打到最后也没能击沉英国的军舰。可称霸西太平洋的战略到现在完成了大半。

这么多年的事实教育了韦泽,没有什么按照计划踏踏实实的走,按部就班的走到终点的好事。选择一个自己能坚持的专业,踏踏实实的干下去,这个在当下的中国是可以办到的。但是遇到什么困难,能不能立刻解决困难,谁都无法完全做主。至于

还想让世界按照某个人或者某些人安排的那样发展,这绝对是完全的痴心妄想。

可这些事情都必须是亲自经历过之后才能明白,韦泽现在就算是把嘴皮磨破,韦睿没经历过,他就不可能知道世界的本质,更不可能感受到个人面对世界的无力与痛苦。更不用说韦睿的老娘祁红意千方百计的追求一个结果,让韦睿当皇帝。

所以韦泽也不多说什么废话,而是正色说道:“韦睿,从小到大,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干事得有始有终。我必须说,和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我不如你。你从小学琴,坚持下来了。你从小跟着我学枪法,你也坚持下来了。当然了,你学画画,上了一学期之后你说你不愿意继续学,我觉得这也很好的。那个学期你认认真真完成了老师布置的所有任务,也给了明确的不再去学画画的决定。更重要的是,学校该有的画画课,你也通过考试了,这就行啦。”

听着自家老爹这没重点的话,韦睿也不是太清楚老爹想说什么。但是他很明显的能感觉出来,老爹要说的和老娘所说的大概不是一回事。

“我一点都不反对你去当兵,但是我很清楚当兵要付出什么代价,那是要用生命去保卫国家。我年轻时候上了战场根本没空去害怕,在战场上一发呆就可能会死,那时候除了作战之外根本来不及想别的。可是你上了战场,我就有大把的时间来胡思乱想。韦睿,我会很担心的!”韦泽实实在在的对自己儿子说着身为父亲的想法。

相比较母亲祁红意,韦睿和因为忙忙碌碌而比较少见面的父亲或许更亲近些。韦睿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母亲祁红意规划了一个宏大的理想,这个理想的复杂程度让韦睿到现在也理解不能。而且一旦韦睿有些地方做的不让他母亲满意,祁红意就会很严厉的训斥韦睿。韦睿的父亲韦泽从来不会提出让韦睿理解不了的要求。现在听着父亲如此明确的表示了对韦睿的担心,韦睿虽然也很开心,却也有种被轻视的不满。

就在此时,韦睿听他老爹韦泽继续说道:“你既然要选以后的专业,你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工作?”

韦睿想了好一阵才说道:“我还是愿意去考军校,我想让我娘高兴。”

韦泽虽然反儒教,但是对孔子的评价很高。不能指望两千多年前生产力非常不发达的情况下,孔子提出一套工业化的社会思想和理论。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孔子已经深入到了人性层面的高度,解释了很多问题。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很明显,韦睿很尊敬他的母亲,希望能让他母亲高兴。长子们都是被父母寄予最大期待的那一个,他们一般也都有这样的表现,希望尽可能让父母不失望。

但是韦泽不太赞成这样的态度,这态度符合韦睿这个年纪的人性,但是并不够科学。

韦泽认真的对自己儿子说道:“韦睿,我说过很多次,干任何事情都是你自己的选择。糟糕一点的话,你可能以后遇到困难,走不下去了,就觉得遇

到这些困难,你妈妈有责任。好一些,你不这么想,你承认这是你的选择。那就变成了你先画了一个结果,然后走上了这条路。可这些年你做了不少选择,也努力过,完成了相当一部分。就以舞枪花这件事来做例子,你觉得这可能么?”

这个例子的确让韦睿沉默了。他学枪术之后非常羡慕父亲韦泽舞枪花的技巧,就模仿。可怎么模仿都不对路,中间也经历了很多不爽,哭闹,被训斥,还有自己瞎练导致身体受伤。最后跟着老爹认认真真打基础,从站、立、行这些基本功一点点开始,锻炼腰腹核心肌肉,大肌肉群,小肌肉群。

当他第一次能舞出枪花的时候,是一次肌肉很重拉伤之后。修养阶段,感受着受伤部位的疼痛,又感受到休息阶段身体那一处处慢慢浮现的疼痛。那是韦睿第一次真正知道他对自己的身体并不了解,那也是他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的身体和肌肉竟然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细致的多。

修养完毕,韦睿也学乖了,每次练枪之前,他也老老实实跟着他老爹先做完整的热身,接着就发现原本让他感觉很麻烦的事情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枪术精华所在。当他不再追求舞枪花的时候,韦睿才发现他自己竟然能够舞起问题多多的枪花。和他小时候渴望羡慕的花架子相比,两者根本不一码事。达成这个目标的时候,距离韦睿第一次拿起长枪,已近过去了八年。

现在他老爹韦泽一说,韦睿还想起了他堂兄韦昌荣见到韦睿舞枪花的时候,他堂兄韦昌荣大惊失色,忍不住低声对韦泽说道:“四叔,咱年轻的时候遇到这样的高手,小命不保啊。”

韦睿耳力很好,韦昌荣声音虽然低,可韦睿还是听清楚了。那次的确非常高兴,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不少东西,又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更多不明白的东西。枪花绽放出的十几、几十道残影都是虚的,枪花真正的意义不过是把能够控制的十几道轨迹在这一瞬凝结起来,致胜的是从枪花残影中爆出的唯一一枪,根据当时的情况选择出的个人认为的最优刺杀轨迹。如果这道刺杀轨迹是早就能确定的,老老实实在一开始就按照这道轨迹刺出去,岂不是更符合快准狠的原则。

就如韦睿和那帮低手们对练,根本用不上高级技巧,预判了对手的姿势,把枪摆个角度和位置,低手自己就会主动撞上来。韦睿要做的其实只是看透对方而已。

在这方面,韦睿其实比较倾向于他母亲。他母亲的要求虽然多,虽然高。可总是有比较明确的目标。就如练枪,韦睿的老娘祁红意的要求是“克敌制胜”。而韦睿的老爹韦泽就不一样,韦泽对于执行过程有种种要求,对于目标却很泛泛。对于练枪,韦泽的评价则是“强身护体,明鉴自身”。两者相比,韦泽的要求无疑完全超出了韦睿现在的理解能力。

想了想,韦睿还是说道:“我想去上军校。”

听儿子这么说,韦泽只能叹口气,“上军校的目的是去当军人,现在距离报考还有好几个月呢,我希望这几个月里面,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