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非常美,湖光山色曲径通幽。那些用来供皇家娱乐的假街景什么的狗屁玩意被拆除一空之后,整座园林更加优雅美丽。这样的园林白天有白天的景致,晚上有晚上的风情。祁睿一身军装,带着中将阶级章,胸前挂着临时通行证。在这座住过一段时间的园林里面散步,也不自觉的感到惬意。
惬意存在,心中的感慨也难免。祁睿没想到老爹韦泽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也有正常人很难达到的处理方式。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所以也有不得不放弃的事情。当然,这都是个人问题。不过我在政治上的态度始终如一,信仰从来没变。’回想老爹的话,祁睿觉得内心有些沉重。他觉得当下的自己不得不做的就是眼前的工作,但是很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始终困扰着祁睿,让他觉得有些动弹不得的感受。
但是祁睿好歹也是这么多年努力才走到今天,穿越过战场,直面过死亡。自己的压力并没有让祁睿有丝毫动摇。反倒是这次谈话让祁睿觉得对未来发展压力骤减。老爹韦泽明确表态,并没有逼着祁睿一定要去当主席的意思,也没有一定要阻止祁睿进一步发展的打算。所有的未来,都看祁睿自己努力。祁睿觉得自己在军队干的很开心,经过这么久的努力之后,他好不容易能够靠自己的能耐解决面对的问题。让他放弃军队的工作,跳到不熟悉的行政部门,祁睿觉得压力太大,无法接受。
至于老爹韦泽谈及的‘双星’,祁睿心里面本能的就感觉到那些人的恶意。他们的想法绝没有从祁睿的利益出发,把祁睿推倒那个高度,只是为了这帮‘从龙者’们得到更大的利益。不用韦泽刻意说明,祁睿就完全能理解这些。
7月的北京夜风是清凉中带着温热,一阵风吹来,祁睿只觉得浑身舒畅,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他忍不住想,如果此时带着步然一起在这里畅游,却是件美事。然后祁睿更久远前的回忆突然浮现出来,那是祁睿与楚雪在南京的公园里闲逛的回忆。
心突然就痛了起来,祁睿发觉老爹说的没错。人类天生的类比型思维模式会自然而然的把所有的类似内容都回忆起来。很多人的人生没办法向前走,就是因为回忆带来的痛苦。这种痛苦是如此的无法忍耐,以至于能够让很多人一辈子都过不去。
祁睿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下。轻轻抚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忍不住苦笑起来。有人说,时间能够抚平创伤。而老爹韦泽说,长时间不去使用那个存储着痛苦回忆的神经元,神经元引发痛苦的能力不断降低。两边解释的是同一件事,但是切入点和切入方向完全不同。
以前的时候,祁睿觉得老爹韦泽未免太过无情,现在祁睿才发现是自己那时候太过幼稚。没人认为韦泽是个强男霸女的人,然而韦泽在祁睿面对感情问题的时候果断拿出了解决办法,用韦泽拥有的极大力量把楚雪强行约束在祁睿身边。虽然这不
能说是无可挑剔的决定,但是祁睿不得不承认,老爹韦泽是真心爱祁睿的。而且老爹韦泽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难道老爹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留下了痛苦的回忆么?祁睿破天荒的第一次想到这种可能。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祁睿觉得痛苦消退了。他站起身走向大门。第二天,他带着步然在作为民朝中央办公地的颐和园里面畅游了一番,痛苦还在,却没有昨天那么明显。因为祁睿明白,他有生之年是不可能带着楚雪在这里游园。
中午时分,步然问祁睿,“要不要去见见韦伯伯?”
“他出差了。”祁睿答道。
“去哪里了?”步然很讶异。
“我不知道。”祁睿答道。说完之后,他忍不住提醒,“关于国家领导人的行程,不要去问。我们问了之后,除了引发警卫部门的注意之外,根本没有用。”
祁睿本以为步然会问几个‘为什么’,没想到步然只是沉默的思考片刻,接着点头答道:“明白了。”然后她更紧的拽住祁睿的手臂,靠的更近了些。祁睿突然发觉和步然一比,韦泽家的孩子们都是货真价实的娇生惯养。
正如祁睿所说,保卫部门在每次韦泽出行的时候都非常紧张。俗话说有千日做贼,没有前日防贼,保卫部和中央警卫团就是千日防贼的单位。韦泽去了河南省会郑州参加全国水利会议。会议人员都被仔细查过,都有附带照片的通行证。等到会议顺利召开之后,保卫部门也没有松口气,安保人员目光如炬,准备随时关注任何异常现象。
韦泽不是保卫部门的人员,他就不关心此事。此次水利工作会议事关黄河河道以及长江流域新云梦泽的探讨,韦泽对此非常在意。他已经62岁,哪怕韦泽有机会活到亲眼目睹这两个项目完成的日子,他也不可能参与到实施当中去。
“国家已经发动偌大人力,把历代水利资料进行了翻译。我们感谢圣上韦泽同志对我们水利部门的关怀和贡献。”会议主席是水利部部长。这番话说完,他带头鼓掌。下面的同志们也发自内心的鼓掌。没有韦泽在战争中对历史文献的保护,没有韦泽创建全新的带拼音现代汉语,没有韦泽确立民朝的科研体系,水利部门这些人自己根本向现在这样形成一个真正的部门。不说别的,光是收集有关水利的古代记载,通过记载勾勒出中国历史上主要的水道变迁,就不是现在这帮水利部能完成的任务。
台下有些人心里面其实还有些惴惴,他们是在皇帝韦泽同志提出恢复云梦泽的假象之后,才知道云梦泽这个历史名词。有皇帝韦泽同志参加的会议,他们真心没有发言的勇气。
但是总得有人说,水利部的同志就把最新的几个研究主题拿出来,发表研究结论的同志上面念,不少人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关注韦泽的反应之上。水利部的部长是越看心里面越不安,他见韦泽次数很多,所
以他大概判断出这些研究报告都没有讲到韦泽心里去。
每一篇报告做完后都有提问时间,韦泽一直没吭声,就是静静的听其他同志提问。大家此时都不敢‘犯错’,所以提问也问的不温不火。
这样的局面上演到第三篇,韦泽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表情,无比冷淡的反应让水利部部长已经有些汗流浃背的感觉。抹掉脑门上的汗水,部长很想写个字条给韦泽同志,问问他到底有什么看法。
就在此时,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起身,用一口湖南腔开口说道:“我想问一下,这篇报告里面没有提及清水冲刷侵蚀河道的影响。你们是没有研究结果,还是根本没有考虑过。”
部长一听这年轻的声音,心里面就有些不爽。最近的这帮年轻人都很没礼貌,个个恃才自傲。到能发言的时候,就总想凸显自己。这种咄咄逼人的口气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然而部长却看到韦泽脸上的表情变了,他的目光从毫无感情的冷淡,瞬间就变得锐利,对这个发言完全有了关注。部长心念转了几转,立刻就了决断。
台上的这位报告人员被这个问题问的无法回答,他们根本没考虑到清水对河床的侵蚀问题。能对河床有测量,就已经废了好大力气,再花大力气把各地的水文资料汇总,拿出一个归纳,就是极大的成果。至于水清水浑,根本不在考虑之内。
就在这位报告人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就听水利部长用严厉的声音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好想的?”
报告人员愕然看着部长,然后他就听部长厉声说道:“说实话!”
报告人员先是一哆嗦,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呃……,我们根本没有考虑清水的问题。”
部长心中大定,他此时最怕的就是这位报告人员说瞎话。在部长看来,韦泽都督不是一位尖酸刻薄的皇帝,而是一位学问渊博,心胸宽大的学者。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没干,然后让事情顺利的进行下去,这反倒不会让韦泽有意见。如果为了所谓的‘面子’而拖延议题,学者韦泽同志很可能就会变成冷酷无情的皇帝韦泽同志。那时候,好多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明白了。”那位发问的年轻人说了一句,然后就想坐下。
部长立刻站起身说道:“那位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
年轻人再次站起身答道:“我是九江局的。”
下面立刻就发出一阵笑声,这笑声里面没啥好意,因为五年前长江大水,九江溃堤。整个长江流域所有军队以及武警部队都调堵口子,护大堤。总算是熬过了那次水灾。后来调查报告称,九江的长江大堤是豆腐渣工程。那次可是有好多人丢官下狱。
两年前,又是长江大水,九江大堤再次崩溃。又是军队救灾,又是一票人丢官下狱。现在提起九江局,大家的第一念头就是嘲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