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好工人,弗里兹等检查过每个人确实都把自己讲的规矩能背出来,这才带着战战兢兢的他们清理干净碾轮和铜碟开始正式制造火药。
弗里兹采用的是后世英国沃尔瑟姆火药厂研究出的标准配方,枪用炮用民用都没关系,只看最后成品筛分出来的颗粒大小范围决定用途。只有在工厂一系列特殊专用设备下才能制造出符合工业标准的火药,工业化时代的火药根本就不是作坊里边工匠手工制作产品可以同日而语的。
虽然弗里兹干这个也是新丁,但在化工厂里边更危险的物质他见得多了,平素安全意识已经形成神经反射,倒也不至于畏手畏脚。
首先还是要看一下提纯的原料是否纯净,没有化验仪器和药品,弗里兹眼下只能用一个办法:烧,把硝石和硫磺分别取二十克放在两个坩埚里分别放在炉子上烧,等到烧尽之后看看有没有残留物。硝石如果有其他金属离子存在就只能先加石灰水沉淀一下,再加草木灰水上清液再沉淀一遍,残留的钠离子没有办法只要含量不高可以接受,少量的硝酸钠在火药中能够降低燃点,这影响算好坏掺半吧,纯从安全的角度看是更不安全。而托水洗硫粉的福,硫磺中沸点低又溶于水的杂质几乎都给洗干净了。
弗里兹指挥女人们称好木炭,浇水润湿后放进碾轮里进行碾压,这些从费城订购的木炭都是用美洲三角叶杨烧制的,同柳炭一样这是新大陆上最优质的火药原料,等到木炭碾成湿饼再把破碎好的硫磺加进去,古人发明了湿式加工能够最大限度的减少易燃粉尘的散布,即使最现代化的工厂也必须注意这些安全细节。
等到N小时后,弗里兹吩咐女人用特殊手法将称量好的纯硝加入混合物里面,这一步颇有讲究,能使硝石分布在炭屑内外一样均匀更易点燃,或换句话说燃烧速度稳定一致,这是好火药和差火药最大的区别。
碾磨混合过程中混合物不断失去水分,也会影响到火药燃烧速度,这里边还有一套学问,幸运的是眼下的美国用户用不着弗里兹掏出所有知识来做到最好,他们能有的用就很满足了。
N小时后弗里兹让工人停下了碾轮,取出混合均匀的药饼,经过压缩硬化、造粒后送去摊开干燥。工厂碾压设备混合通过反复的挤压让原料混合的非常充分,远胜过普通工匠手工混合的效果。
(压缩硬化、造粒过程跳过,在现代工厂里这也是非常危险的过程)
经过压缩和硬化后火药颗粒不易碎,更不易返潮,相比眼下市面上的那些美国造火药咖啡粉一样的沫子具有自己鲜明的产品识别特征。
当然密度也更大,如果还用旧式的火药量瓶会不自觉的多加,弗里兹才不会像故意加大调料瓶孔眼的奸商那么无耻,他已经在费城的印刷厂里边印刷广告传单,上面写着:雪松溪火药厂出品浓缩高密度火药,用的更少威力更大!商标是一棵雪松生长在S形流经的溪流中间,像极了一个$符号,用向右转了九十度的大写字母C包住,好认好记!
在这个时代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真空干燥和恒温自控热风烘箱,想要干燥火药能够依靠的只有海风和阳光,弗里兹把晒场安排在山坡的另一面,不顺风的地方,地盘大就是好,避免发生意外被一锅端,这真不是开玩笑,火药厂的事故大部分是因为缺少安全意识违章操作,但总还有一些是谁也想不到的奇怪原因。
在白兰地河边的杜邦火药厂对爆炸事故有个隐晦的说法叫“飞过河”,因为每次事故后那些被爆炸抛出去的工人都要去河对面或者河里找,如果不是每次事故要么损失三万美金要么损失二十万美金,杜邦企业完全可以早二十年就进入百万富翁行列。
总之干着这一行小心无大错,现在每天产能也就差不多一百磅,让人多走几步路影响不大,未来产能再大可以在斜坡上安装绞盘和滑车。
真正需要赶紧修的是工场到错位河边上的这一段路,马车走在上面颠簸的厉害这可不行,火药在火药桶里边并不是塞紧的状态,一遇颠簸颗粒间就会摩擦然后就可能因为电荷或者冲击发生爆炸,弗里兹打算去米尔福德镇上招些冬天无事可做的闲人来把路修平整,肉干、啤酒这两样做报酬到时候随他们选。
老布雷顿还从镇上种着果树的人家那里买来了他们修剪下来的枝丫,弗里兹单单只要某种树的,让镇上人很是大惊小怪了一阵,弗里兹把这些树枝小心的烧成炭单独封好,这是眼下他能弄到的燃速最快的木炭。
除了要制造燃速最快的火药弗里兹也要制造最慢的,把糖烧成炭来用这么奢侈的配方弗里兹自然用不起,还好老布雷顿的材料里边有样东西就挺合适,代用品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弗里兹利用木工手艺自己造出一台小工具帮助搓装出导火索,同时点燃三条两英尺长的导火索试验其一致性,结果令人满意误差只在几秒,对于燃烧一英尺长度需要六十多秒的导火索来说这点误差完全可以接受。
导火索是弗里兹测试药力必需的,因为潘恩给他出了个难题,别人都可以像枪支一样通过传火孔来引燃管内的火药,潘恩是在铁块上钻出的深孔,虽然闭气更好却不能从外边点火。
所以弗里兹才要这么辛苦的造出来导火索,剪下几英寸长的导火索插在药粒里,检查了一遍滑轨上抹的油脂,一扯机关让重锤顺利滑下压在深孔上面,几乎是刚合拢就听见咣的一声火药提前被引燃了,重锤被向上抛起,马上又停下来被两侧弹簧卡子卡住,一切顺利,除了火药会被提前引燃这一点,这个装置重复测试几次就是有这个特性,大概是因为火药在狭窄密闭空间中会发生爆燃吧。
几次的测试结果上拋位置都处在同一格里,弗里兹彻底放心了,只有一致性好的火药军队才会采用,否则火炮无法靠修正偏差来命中目标那还打什么仗,有了领先于其他美国工场的优质火药自己的这块护身符才会显得有含金量。
同一个时代,大清的兵丁们同样用着火药武器,火药却没有经过粒化处理被英国人嘲笑为一摇晃硝石和硫磺就会分离出来,火药配方也不合理威力很小,因为大清的工匠们跟此时美国工匠一样还不知道怎么提纯硝石和硫磺,那真实的配比就只有天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清军火药缺乏一致性的结果就是士兵们瞄准不瞄准都一个样,反正你不知道弹丸出膛之后会怎么飞,只好从关二爷到南海观音都拜上一遍指望某一路神仙能管用了,所谓列强船坚炮利就是工业化的制式配方产品吊打大清工匠摇出来的粗陋产品,技术上的差异让使用效果如同鸿沟一样。
鸦片战争之后,传说美国飞剪船羚羊(Antelope)号,靠着上面区区几门火炮硬闯大清沿海,一路击沉两条水师战船后驶往澳门:注。击沉可能是夸张了,但是大清水师在西方商船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却是不争的事实。
有人真的以为火药是一硝二磺三木炭丢一起搅拌均匀就能天下无敌了么,不夸张的说都是两个轮子,你是自行车别人是摩托车,效果差的很远啦!
科学有什么用,同样的三样东西混合出来的火药,弗里兹可以打遍美国市场无敌手,技术的用处就体现在这里。
只靠着销售优质枪炮火药雪松溪火药厂只能算表现良好,弗里兹需要的是一炮而红,眼下民用市场才是更大的市场,因此他苦心准备了几天打算推出一款矿山火药,要问它有什么特点那就是同样的用量威力更大。
和它的危险性相比黑火药的威力实在是太小了,开山挖矿的人在有了其他品种的炸药选择之后很快放弃了黑火药,只有煤矿工人例外,他们认为其他高性能炸药把煤崩碎成了粉末,还是黑火药的威力正好。
弗里兹小心的按照矿山火药的配比进行调整,那批特殊的木炭现在可派上用场了,黑火药几百种配方爆破用途的当然并不是唯一,弗里兹是按照自己记得的那一个来配料,算是矮子里边拔高个吧,虽然一直告诫自己冷静,这配方怎么换它还是一种黑火药,物理性质和安全程度是一样的,弗里兹手心里还是急出了汗,这要是出事就是能直接掀飞碾轮和厂房的大事故啊!
备受煎熬的几个小时过去了,这批特殊矿山火药被送去晾晒,弗里兹让女人们用硬纸糊好纸筒外边用钢模打上商标水印,等火药干燥后用来盛装火药,未来送给客户试用的样品也将装在这样的管状纸筒里。
本来弗里兹打算在山坡背风处再开掘一个坑洞作为火药暂存库房,地盘大就是好啊,挖了几天也没挖好,现在正好试一试矿山火药的威力。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装药的事情弗里兹不敢自己去全交待给了马塞尔,马塞尔点燃导火索之后迅速跑回来,剩下的就是等待,弗里兹默默的数着时间,预想中的时间没有爆响,难道导火索脱落或是失效了?
刚刚生出这个怀疑的念头,脚下一震,一大片土块像喷泉一样被抛上了天,然后是一声雷鸣一样的炸响,被弗里兹天天念着注意安全的工人们此刻脸色雪白,亲眼目睹爆炸的威力之后他们才知道前几天的争辩是多么可笑,在这能够移山填海的力量面前什么口舌之辩都是无效的,要想有命花那美国最高一等的薪水还是先得把小命保住。
弗里兹也不禁庆幸,还好自己知道矿山火药和枪炮用的完全是两个路子,所以没用药力测试装置来试验,要不然那重锤能给抛飞出去,这种东西的质量嘛以后就不要测了,反正对文盲的爱尔兰矿工来说多装半勺或少装个半勺也没区别。
从山坡上看见远处米尔福德的居民成群的跑过来,刚才这一下动静着实太大,弗里兹也不反对他们进来,这个年代工场事故的时候邻居热心伸来援手是好事,只是让马塞尔迎上去约束着别让居民们乱窜,让他们看一看那个大坑就好,至少让他们明白这个工场不是乱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