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实现对朝鲜国自上而下的全面控制,海汉最近几年也加快各种管控手段的实施速度,以确保这个藩属国不会再有忤逆的举动。

在文化教育方面,海汉要求朝鲜在国内全部停止使用和教学谚文,所有学堂要用海汉编撰的通识教材来进行幼童的基础教育,官府公文和商业协议更是被要求必须使用汉字书写内容。

当然以海汉的手腕,不会仅仅只盯着朝鲜国内的基础教育不放,对于社会上层的渗透和改造也一直在推进之中。

早在两年前,便由海汉文教部出面,在汉城附近的南山下修建了一处专门传授海汉文化知识的高等学院。这间南山学院的招生对象并非寻常百姓子弟,昂贵的学费足以将绝大部分普通家庭出身的学子挡在外面,能报名入学者非富即贵,多少都有些背景,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某些王族后裔。

这些权贵子弟花费重金入读南山书院的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识读汉字或者学习海汉官话那么简单,只要他们能在这个书院学成毕业,便有极大的机会得到海汉的支持,今后入仕则平步青云,从军则战功不断,经商则财源滚滚,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就算对这些都没兴趣,想安心治学当个学者,那也比别人更有机会成为朝鲜大儒,在海汉的支持下,今后著书立说甚至开宗立派都不在话下。

简而言之,南山书院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持续培养立场亲海汉的社会上层人物。以前这项工作是通过留学培训来进行,不过因为朝鲜半岛与海南岛之间的距离和交通条件所限,留学人员的规模和质量都远远达不到海汉的期望值,所以执委会才授意文教部,在朝鲜京城附近开设南山学院就近培养。

虽然南山学院的环境无法与海汉国内专门营造的留学环境相比,难以让学生切身感受到海汉的繁荣富强,但好处在于能够就近吸纳培训人员,并且可以根据朝鲜国内的局势变化,对教学手段进行及时调整,这也是海汉国内那些接纳留学人员的教学机构难以实现的条件。

虽然目前这个时期朝堂上的官员仍是以本土派为主,留学归来的官员大多是没有太多话语权的武官,但海汉对留洋派官员的支持力度尽人皆知,只要是有留学经历的官员几乎都在归国后得到了重用,因此很多权贵也乐于将自家子弟送入南山学院就读,这样至少能给后人保一个好前程。

与此同时,来自海汉的书籍也开始大量涌入朝鲜。这些以工业手段生产出来的印刷品在质量方面完爆同时代的雕版印刷书籍和手抄本,而且其生产成本较传统模式也更低。

在海汉的有意操作之下,朝鲜各个大城内都开设了海汉经营的书店,然后以极低的价格将大量海汉印刷的书籍投放到市场。朝鲜本土的书坊印坊大多是小本经营,自然经受不起这样的竞争力度,留给他们的就只有退出竞争这一条路。只用了短短一两年时间,海汉便轻松拿下了这个领域。

与文化领域相比,海汉在金融贸易领域的进度还要更快一些。从海汉远赴朝鲜开展跨国贸易和从事经营项目的商人不仅财力充足,而且大多背景深厚,要么有大型财团在背后撑腰,要么有一定的官方背景,甚至很多商人根本就是在替海汉高官打工办事而已。

这些来自海汉的商业机构在航运方面的优势十分明显,朝鲜本土商人想要经营跨国贸易,在运费成本方面就根本无法与之进行竞争,大多只能经营国内的分销部分,这就相当于进出口贸易的对外渠道都掌控在了海汉手中。

而根据两国合作协议中的规定,双方互免所有贸易关税,由于朝鲜商品进出口的过程其实都是由海汉商业机构完成,这种优惠措施就给海汉工业品的涌入创造了绝佳的贸易环境。

而随之所带来的后果,便是朝鲜国内的手工业遭受猛烈冲击,类似纺织、冶炼等行业,都跟印刷书籍的书坊一样,很快就被来自海汉的廉价工业品挤压得无法经营了。

这也正是海汉执委会对朝鲜国的控制手段之一,掐断这个国家发展手工业的苗头,使其长期保持在单纯的农业社会状态下,作为一个纯粹的资源供给地存在,这样海汉就可以通过工业品对农产品之间的剪刀差,来轻松实现对朝鲜的财富收割。只要朝鲜的社会形态和生产力水平不出现大的变化,那么这种收割方式就可以长期持续下去,甚至持续到几百年后也不是问题。

当然了,为了保证朝鲜的稳定,海汉也会向听从指挥的这部分社会上层人士提供足够的好处,让他们能够从这种剪刀差贸易中获得收益,并且保证他们在朝鲜的社会地位能够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培养买办阶级这种手段,执委会在穿越初期就已经在大明和安南使用过了,对此早就有了一套完整的方案,在朝鲜取得的成果也相差无几。只要能垄断一种或数种商品的进出口渠道,就足以让某个权贵家族赚个盆满钵满,而试图反抗海汉这种商业模式的人,则会被视为破坏阶级利益的异类,很难在朝堂上长期立足。

众怒难犯,就连李氏王族也无法免俗,国王李凒只能对海汉的商业手段装聋作哑,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想要干涉进出口贸易,那就会牵动到太多人的利益,甚至会因此而影响到自己的王位。

就算朝堂上还是有不少官员坚定地支持他,但一想到在遥远的海汉国还有一位随时都能替代自己统治朝鲜的兄弟,李凒就打消了所有不安分的念头。但其实李凒也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朝堂上下依附海汉的官员只会越来越多,今后自己的话语权也会越来越弱,直到慢慢变成了昌德宫里的一具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