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己这个样子委实是没有办法回去交差的。
徐福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他决定,要试试运气。
这个所谓的运气,不过是看看四周有没有游魂。
如果要是有游魂,那他就用追魂掌的魄力,把这游魂暂时送到薛公子的体内。
这样的话,虽然薛公子不算真的醒过来,却也算的上是真的能说话了。
他虚虚的坐下,随手试了试四周。
这一试,竟然让他试出了不同来。
他面前的那个盆子里,竟然附着一个魂魄。
那是一个闭着眼睛的魂魄,一个脑袋被端端正正的托在盆子中间。
徐福好奇心起,问:“你……为什么会在盆子里面?”
那盆子里面的魂魄睁开了眼,似乎很是吃惊:“你能看的见我?”
“对啊,我是正儿八百的道士,当然能看的见你!”
盆子中间的魂恍然若失。
愣了半晌,才说:“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好啊好啊!”徐福迫不及待,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面前的那个盆子,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是一个冤魂。魂魄这玩意,都无影无形,就算是千古奇冤,也没法拉着人的手叨叨,只能眼巴巴的托人传梦。”
徐福眨了眨眼睛,觉得这故事有点意思。
盆子继续絮絮叨叨的说了下去。
运气好也许能感天动地,像窦娥这种。运气不好,只能冤沉海底,像我这种。
作为一个冤魂,我的运气已经是背到家了,更可气的还在后面。
那一天,我骑着小毛驴走在回乡的道路上,毛驴的后背上还驮着我从黑土皮具城贩来的包包。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想到这批包包质量上乘,运到镇里必定会受到大姑娘小媳妇的追捧,我高兴的边走边唱。
小毛驴好像很不满意我如此直白的谎言,一尥蹶子,差点没把我从驴背上掀翻,我赶紧知趣的闭了嘴。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不做个皮具商,也许我会做个流浪歌手,骑着我的小毛驴,周游天下。
可惜人都是要吃饭的,我后来还是放弃了自己的艺术梦想,卖起了皮具。
皮具这东西,讲究的是个设计和款式,好歹跟艺术是沾边的,我这么安慰自己。
走着走着,天色暗了下来。荒山野岭,也没个如家,我不禁有点着急。
小毛驴好像懂得我的心思,撒开腿就跑了起来。跑了一会,路边出现一个院子,院墙外挑着一个长杆,上面写着个“窑”字。
没想到当地的民风如此彪悍,我不禁小脸一红,难道自己守了多年的童子身就要交代在此处了?
顾不了许多,我匆匆进了院子。
院子中堆满了刚出窑的瓦盆,看来我好像想歪了。
“有人在家么?快出来接客啦!”我高声叫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蛇精脸的窑姐,啊不,大姐。
“大姐!”我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在下出门在外,大姐可能行个方便,让我借宿一晚啊?”
蛇精脸漏出一脸蜕皮的表情。
我见势不妙,赶紧补了一句:“当然我可不是白住,您可以获得一张说走就走皮具店的五折卡,只要消费满百就可以使用的啦,此卡仅供内部使用,从不对外发行哦!”
蛇精脸一听折扣卡,两眼放光:“五折卡?你权限这么大?”
“当然当然,这是我的名帖,在下是皮具店的掌柜。大姐你一看就品味出众,绝对不是镇上那帮妖艳贱货可比的,欢迎多到我的店里指点呦!”我顺势递上了名帖。
那蛇精脸听我夸他,满面笑容的把我往屋里请:“哎呀,原来是掌柜家的呀,稀客稀客,屋里请。”
主人家好客,开了一坛好酒,殷勤款待。我行商多年,吃的是粗茶淡饭,睡得是破屋旧窑,心里那个感动啊。
酒馆三巡,我有点飘飘然起来,架不住蛇精脸一顿央求,当即掏了一个包包出来,展示给他看。
“大姐,这个包包是香家本季最新潮的子弹头,你看介个做工,你看介个走线,用上我送您的五折卡,只需四十四两银子!”
蛇精脸的眼睛都快要被子弹头射出来了。主人家听我报了价,汗水开始在额头上密密的聚集起来。
“大姐,你再看这个包包,是香家的新款流浪包喏,高逼格大硬货,放出去就是秒杀,给你我也是零利润,六十六两银子帮你带了。”
蛇精脸看看包,又看看店主人,再看看包,再看看店主人。店主人的汗水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砸在桌面上。
“大姐,我很少推荐人买东西,但是这一款我绝对要推荐。这个是我们今年的明星产品。包包当然要喜新厌旧,去年的包包怎么配的上今年的气质,会员价八十八两一个,买到就是赚到。”
蛇精脸抱着包包不肯丢手,店主人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大姐,你再看……”
我话还没说完,店主人忽然爆喝一声跳了起来,抄起一个窑盆就砸在了我的头上,边砸还边说:“我让你卖包包,我让赚老子钱,老子弄死你!”
我被砸中了太阳穴,倒地抽搐不止。
主人家的没想到我这么不禁打,不由愣住了。
“高高高……”我在地上边抽搐边说,行囊里的包包都是高仿,死我也要让他们明白。
“哎呀老公,他说要告我们,人家好怕怕呀!”蛇精脸显然起了贪心,怂恿老公再补上一盆。
店主人咬了咬牙,劈头盖脸的又加了几盆子,这下我彻底没了气。
“我弄死你个鳖孙!”我的魂魄游离在空中,眼里滴血,伸手去掐主人家的脖颈。
一伸之下,我却扑了个空,原来黄泉人世,从此两隔。
罢罢罢,只怪我一时大意,只是看着这对狗男女逍遥快活,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店主人看看地下躺着的我,又跟蛇精脸商量到:“老婆,趁着尸体还软,我扛到外面,刨个坑埋了吧?”
蛇精脸柳眉倒竖:“那怎么能行,若是被警犬闻出来,你我都得死!”
主人家着了慌:“那依你怎么办?”
蛇精脸三角眼一转,计上心来:“现守着烧窑的炉子还愁什么?咱们把他舂成肉酱,和在泥里,烧成了盆子,就是用上黑光灯也找不到!”
“畜生!我便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我怒极,嘶吼道。
这对狗男女充耳不闻,烛光摇曳,刀斧加身,我很快变成了一摊血污。
合着泥土做了釉,再出炉时,我已经成了一个黑色的盆。
“这盆釉色真不错。”店主人将我拿在手上,边看边赞。
“死鬼!”蛇精脸用手捂着鼻子:“还不快扔出去,别弄脏了我的包!”
我被扔到一推破坛烂瓦之间。风沙四起,我的半边身子都埋在了土里。
路过的张家老头看到,捡起我带回了家。清水洗净,我还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盆。
当夜五更,我森森然入了他的梦。
老头惊恐的看着浮在床头的我,抖作一团:“你你你,是何方的神圣?”
然后他就吓醒了,抱着枕头在床脚蹲了一宿。
单刀直入不是个好办法,我要另辟蹊径。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张老头挨不住困,开始打起了瞌睡。
“想问天问问大地,我想问问我自己,一开始我聪明,结束我聪明,聪明的完全毁掉了我自己。”我拉开嗓门唱到。
张老头困惑的看着我,不过显然没有昨天那么激动。
我感觉情绪铺垫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说唱自己的遭遇。
老头听的入了神。
“你也不必勉强再说救我,反正我的灵魂已片片凋落,慢慢的拼凑,慢慢的拼凑,拼凑成一个完全不属于真正的我。何人挽我?何人救我?”我结尾到。
生前没能成为一名歌者,死后我却做到了。
老头显然深深的被我打动了,在我许诺把窑主人那里的包包全部送他做谢礼后,他主动要求帮我打这场官司。
第二天,老头抱了我到开封府递交了诉状,案情重大,府尹召齐了陪审团,很快就开了庭。
“肃静,现在开庭!”一个面如黑炭,额头上长了一个月牙的男子敲了敲锤子。
大家都喊他包大人。
一瞬间时间好像静止,场上那么多人,我的眼里却只看见了他。
张老头已经抖的跟片秋风中的树叶一样,我真怕他一个失手把我砸的粉碎,影响到我遗世独立的气质。
跪地陈述了案情,那人惊奇的看着我:“乌盆,张老汉所说可是属实?”
“冤啊!”我大哭道,乌盆便发出一阵阵嗡嗡的声响。
一时举座皆惊。
那人当即着人拿了那对狗男女,两人自然万般抵赖,直到张龙赵虎哗的一声倒出一箩筐小包包。
“被告人,你当庭所作证言与庭前提供的证言相互矛盾,请你解释矛盾的原因。”那人说道。
还是蛇精脸脑子转的快,当场改了口:“大人,冤枉啊,是这个流氓先对我动手动脚,我们只是自卫,真的不是贪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