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克里这才抬起头仔细地观察着来人。他大约三十多岁, 外观上最突出的特点是身材矮胖，而且有个极具特色的鸟喙状的鼻子。赫尔克里的目光从他双眼前的圆形镜片一扫而过，觉得这幅面貌似乎在哪听说过。
“奥斯瓦尔德·科波特。”这人主动和赫尔克里握手, 还因为身高不足隐蔽地颠了下脚尖，“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姓氏，但我家道中落，那些往日辉煌与我都没什么关系了，我现在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赫尔克里不置可否地问：“那您怎么会和检察官起冲突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科伯特说，“您作为一个与超级英雄关系良好的侦探, 不是也不愿意在城内与我见面吗？哥谭这座城市嘛……是有点魔性的。”他深吸了口雪茄, 似笑非笑说, “我的兄弟和亲人纷纷死于意外，近一年间, 黑邦活动变少, 生意反倒越来越不好做。您听说了威尔金森科技公司的案子么？”
“略有耳闻。”
“也是，丹特检察官的丰功伟绩谁不知晓？但这件事不止涉及到一个科技公司, 同时还与爱尔兰人的势力挂钩。那些爱尔兰人呢？为的是和老牌势力做斗争。我还听说了些内幕消息，什么检察官钓鱼执法，爱尔兰人是被黑吃黑了, 威尔金森为了掩盖罪证亲自勒死了他的副手、又把他的尸体剁碎混进猪肉屠宰场……真真假假, 说不清楚。”
科伯特感慨地摇摇头, 忽然看向赫尔克里身边的彼得，“您还没为我介绍呢, 这位小朋友是谁？”
彼得心中一慌，想把头上的帽子再往下压一压。侦探则若无其事地拍着他肩膀, 用明显的维护态度说：“是我朋友家的孩子, 托我照顾几天。有影响吗？”
“噢, 没有，我不介意。”科伯特雪茄动了动，识趣地不再看彼得，继续说道，“刚才讲到哪了？威尔金森……你别着急，侦探，我就快说到我的委托了。不过在那之前，我要介绍一下我的生意，我嘛，现在正在捣鼓一些完全合法的东西，像什么工业零件啦，进口制造业成品啦……都有政府开具的许可证书。
不过就在前段时间，威尔金森找过我一次。”
赫尔克里挑眉：“时移势迁，眼下这可不算是件好事。”
“当然，像侦探你这样的人，肯定能提早发现其中的风险。”科伯特恭维了他一句，“不过我并不是个目光长远的人，也完全没想过威尔金森会触犯法律，他邀请我谈生意，我自然就欣然赴约。他将他公司的产品描述得天花乱坠，我想也不想地相信了，打算参与进去在这块庞大蛋糕上分一笔利润——”
科伯特还没说完，彼得打断了他，急促地对赫尔克里说：“这绝对‘不合时宜’。”
科伯特尚且在莫名其妙，赫尔克里笑了起来：“没事，我们再听听。科伯特先生，您请讲。”
矮胖男人的视线在彼得身上打了个转，鹰钩鼻上小眼睛闪过一道厉色，又转眼归于平静：“我对赫尔克里·雨果的名字和事迹是了解过几分的，今天敢于来委托雨果先生你，则是因为我可以对天发誓，自己并没来得及和威尔金森同流合污。无论你是调查我还是调查劳伦斯·威尔金森，都不可能找到任何关于我犯罪的蛛丝马迹，除非有人将之捏造出来。”
赫尔克里温和地说：“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
“是我的说法容易给你们带来疑虑。”
科伯特看似很好说话，
“真相是，我还没来得及淌进这趟浑水，威尔金森和爱尔兰人就一块倒台了。人们都说在检察官、我们那位都市传说蝙蝠侠、以及哥谭警局这三方鼎力合作下，犯罪分子绝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也有人说，哈维·丹特咬得这么凶狠，完全是他有把柄落在爱尔兰人手中，一旦松懈下来给敌人以喘息机会，法律和舆论上就有有概率发生巨大的反转，以至于功亏一篑。”
赫尔克里闻言又一次挑起了眉毛。
科伯特实在看不出他的态度，在心里面骂了一声，不再揪着哈维·丹特的话题不放：“无论他们说得有没有道理，城内近期风声鹤唳是事实，连我的生意都受到了点影响。我是能够确定，自己没有和威尔金森科技公司合作过，这合同根本就没来得及谈成，然而其他人不信，担心检察官第二天就会找上门来，于是对我避之不及，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尽快自证清白了。”
“虽然我和丹特先生有一些私人恩怨……”赫尔克里慢吞吞地说，“可他似乎也不是那种会冤枉好人的人吧。”
“他或许不是，但他的手下呢？难道司法部每个人都是清白的？这话说出去三岁的哥谭小孩子都不会相信。而且GCPD又如何？我知道戈登局长在很多人眼中是个还不错的家伙，但他手底下的警察不乏贪污腐败、勾连黑邦的人吧。”
科伯特笑着哼哼两声，“哥谭市的生态环境就是这样的，阁下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你必然是个外地人了。亲爱的侦探，我担心的不止是哈维·丹特，是怕有人觉得我好拿捏，于是将我算到功劳里面去，这就是无妄之灾了……总而言之，这座城市眼下乱象频发，我不想掺和进去，却有人偏要拉着我跳河，那我直接把船掀翻也是很好理解的吧。”
“您希望我做什么？”
科伯特忽地一把抓住赫尔克里的袖口，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我和威尔金森签过一张协议，生效日期在本月月底，说的是将他们公司生产的货物利用我个人名下的飞艇转移到其他城市。这东西在威尔金森上了法庭之后自然就作废了，然而有人溜进我的办公室，把它偷走了——在我想证明自己无罪的时候。”
“后来我发现干出这事的人是我的一个高中时代的同学兼合作伙伴，等我找上门时，他却因为中毒死了。”
说到这里，科伯特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我想找出那个针对我的家伙或者势力。你是个侦探，更重要的是，你是个受到超级英雄和司法机关承认的侦探。只要是你说的话，他们就不会质疑，比我费工夫打通关系来得快捷得多。只要事情办成了，我愿意在原本约定的委托金上再填一笔。”
确认了侦探‘可以随意调查’之后，他挺着肚子摇摇晃晃、像个企鹅一般走到停车场驱车离开。赫尔克里目送他走远，低头问彼得：“你怎么想？”
彼得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搓下去：“我打断这位科伯特先生说话的时候……他对我有一些不好的想法。”
“神奇的直觉。”赫尔克里嘟囔了一句，打起精神说，“你的思路是对的，他有很大概率是在和法尔科内合作，又转而去投机威尔金森背后的爱尔兰人，于是等到事发之后急着撇清关系，不敢自己调查还信不过警方，只好找我来说一通好话。”
他把之前揣在怀里的委托金拿出来数了数，啧啧说道：“不过非常慷慨。”
彼得问：“我们要帮他的忙吗？”
“帮，为什么不帮？”赫尔克里反问，“就事论事地说，这次他的确有可能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我开始好奇那个试图诬陷他的人是否是丹特检察官麾下人士了。”
彼得看着他跃跃欲试的神态，欲言又止。
——你不是刚得罪了人家吗，干嘛还要凑上去找麻烦！
侦探和检察官之间的关系显然无法用一言两语来说清，彼得的疑问注定无法得到解答了。只不过赫尔克里依然拒绝进入哥谭，而让彼得听他指挥行动。他给出的理由很质朴：
“我怀疑经过近一段时间的整顿，蝙蝠侠已经控制了城市间的绝大多数摄像头。”
这当然是不合法的，但是蝙蝠侠是为了收集犯罪大数据而非满足一己私欲，只能说非常时间行非常之事了。
彼得：所以你还得罪了蝙蝠侠吗？
他没有问出口，老老实实把从家里带来的夹克衫套在头上。它有个特殊之处在于，帽子前方也有个拉链，可以直接罩住脸。这样只要他在眼睛部位掏两个洞，就勉强能算超英制服了。
赫尔克里的评价是不如哈莉·奎茵的化妆品和倒扣过来的麦当劳纸袋。
临出发前，侦探再次测试了彼得的能力下限，认为毕竟是侦查工作，只要他不是慌张太过跳出去一下站在了枪口前面，那么理论上不会遇到太大危险。
总之，以保障安全优先。
第一步，是替侦探去哥谭市新开的蝙蝠汉堡店买个套餐。
赫尔克里一般不吃速食。刚做好的美式汉堡勉强可以接受，但如果有得吃，他一定会拒绝肯德基和麦当劳。这家蝙蝠汉堡店的卖相比麦当劳还差一点，好的地方在于它胆大包天、顶着个不知道有没有授权的蝙蝠侠名号，里面的食物都是超级英雄前缀。
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走进快餐店本来是件羞耻的事，不过彼得一想到根本没人能透过这身衣服认出自己，一下子就释然了。他小心翼翼、不甚娴熟地横着跑过两栋大厦，从汉堡店上方一跃而下轻松落地，顶着其他人惊讶的目光走到前台将赫尔克里刚到手的钞票拍了过去：
“两份蝙蝠侠套餐。你问我是谁？不不不，我和罗宾没关系，和蝙蝠侠也没关系，我是从纽约来的超级英雄，恰巧路过这，就想来看一下赫尔克里·雨果的第二故乡有什么特别的。”
——反正一日超级英雄，也没人会说什么，对吧。
他大摇大摆地站在那，假装没感觉到身后有人在偷偷拍照。
前台把两个破袋子重重摔在彼得前面，粗声粗气地说：“是赫尔克里·雨果的第一故乡，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
彼得把其中一份带回去给赫尔克里，剩下一个自己边跑边吃了，接着走另一个方向前往委托人奥斯瓦尔德·科伯特的办公楼。这次他低调了很多，直到从通风口爬进大楼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的落点在卫生间。然而看到洗手台旁边的景象后，彼得倒抽一口凉气，心脏砰砰乱跳，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缩回头对耳机另一端的赫尔克里说：“我好像撞破了第二起凶杀案，侦探，有人昏倒在了水池里边。我是不是应该去检查一下他还活没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