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热情涌来的人们把赫尔克里吓了一跳, 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把他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刚开始两边都在自说自话，互相提问题, 场面乱成一锅粥。

直到一辆救护车乌拉乌拉地从街角拐进来,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专业人士沉着脸挤进人群, 先是把赫尔克里的大衣掀开，看了眼他反复拉扯直到今天都没好的伤口, 然后便一言不发地抬过来个担架，示意他先躺上去再说。

赫尔克里：……

他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脸上带着货真价实的迷茫, 还侧身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想礼貌性地把床位让给看上去更有需求的超人。注意到他表情的托尼推了他一把, 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你的腰疼是天生的？”

“没错, ”赫尔克里反应过来后正色说, “我不仅腰疼，还时常无法控制自己一只手和一条腿，但这完全不妨碍我到处乱走, 因为至少它们是完整的。而且你听说过那个谚语吗, 托尼？‘时间就是金钱’，从这个角度上说我是个百万富翁，所以——”

他把担架推到一旁，“我不需要的东西请拿去捐给需要的人吧。”

抗议无效，他被强制押送去做了个全身体检，然后和旁边被子女压过来检查的90岁老头相谈甚欢，大倒苦水：“我们的经历简直一模一样！”

老头上了年纪眼睛看不清东西, 颤颤巍巍地伸头看着赫尔克里背后的蝙蝠侠与黑寡妇：“所以他们是你的儿子和女儿？”

蝙蝠侠与娜塔莎：……

说赫尔克里不是故意的, 谁信？

侦探用他完好的四肢躺在**回复并不存在的血条的时候, 顺带了解了最近一系列事件的后续。首先是，谁打开了颠倒世界的门？

这个问题的答案暂时是个谜。因为自毁灭日、赫尔克里和超人接连被关进颠倒世界后，现实中为战胜毁灭日而聚集起来的团队就分成了两个队伍，前线一部分超级英雄负责看守洛基，剩下的人则返回了地球。

地球小分队的队长是蝙蝠侠，他见过赫尔克里启用机械之心，因此主张先弄清楚该道具对使用者的限制，把两位队友从颠倒世界中救出来再说。结果还不等他走进实验室，提前被地球上持续发酵的‘小丑恐怖袭击事件’震撼住了。

加州，彩虹桥不知道是不是从源头上卡住了，还挂在那没收回去。诺曼·奥斯本指天发誓说他命人将虹桥碎片一片不落扫得非常干净，即便如此，网上还是有人宣称自己到彩虹桥下拍照打卡时捡到了不明晶体，并放在黑市上高价拍卖。

与此同时，和奥斯本虚与委蛇了两天的哈维·丹特在对方彻底信任他时猛然反水，将诺曼表面被绑架、实则与小丑合作进攻地球友邦阿斯加德，并且还在私下研究危险武器、完全不顾市民安危的证据以‘双面人’的身份公布到了网络上。

奥氏集团股价大跌，诺曼·奥斯本不得不引咎辞职且面临刑事指控，另一方面，小丑作为超级反派彻底出名了，很多人对他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此前却默默无闻查无此人的反差提出了各种阴谋论，有说他是政府内部推出来的挡箭牌的，也有说他是外星人的，很多猜测一个比一个离谱。

除此之外，大家更关注的是，小丑去哪了？

诺曼·奥斯本都要上法庭了，罪魁祸首怎么会全程隐身？一时间‘小丑是政府背锅侠’的说法甚嚣尘上，首当其冲负责整理事件报告的国土安全部承受不住压力，将矛头指向了最开始接触小丑的哥谭市政，令他们给出个解释。

哥谭政府懂个屁的哥谭，根本不知道小丑打哪来的，只好去问警察局局长。局长愁得一天干掉两包烟，烦不胜烦，给蝙蝠侠打了十八个电话。

前十七个没打通，转接到蝙蝠洞，接电话的罗宾说蝙蝠侠去宇宙里面了。

戈登局长顿时有种时代飞速变化的感慨。以前人们翘班的时候总喜欢拿‘被UFO绑架’来开玩笑，谁想到短短几年过去，网络上造谣的外星人真的出现在了地球，地球人则一个接一个往宇宙里面跑。他现在和女儿芭芭拉·戈登聊天时都很谨慎，总担心一不小心就被年轻人嘲笑说落伍。

只是人们用了一个世纪才勉强习惯变种人，又要用多久来接纳超级英雄和外星人呢？他要是提议在警局上面放个蝙蝠灯，会被市民举报吗？

局长抽着烟，想着社会伦理，给蝙蝠侠打了第十八通电话。这次打通了，戈登知道自己的能力上限，半点不关心毁灭日死活，只说道：“谢天谢地你还活着，等回来之后我请你和侦探喝酒。小丑的事情怎么说？”

蝙蝠侠头脑风暴。从长远的利益来说，他赞成侦探留下‘小丑’的身份，身为一个疯子，小丑进可攻退可守，一切怪异举措都能用神经病来解释。

可是赫尔克里扮演小丑时，是不是有点过分不留余力了……

更可怕的是，小丑还是铁板钉钉的哥谭人。一想到未来自己要和这么个超级反派绑定在一起，替兢兢业业违法犯罪的侦探打掩护，蝙蝠侠就感到一丝发自内心的懊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在舆论上动一动手脚，让广大群众以为小丑是个纽约人，那样头疼的就轮到复仇者联盟了。

至于赫尔克里·雨果，则完全可以是个哥谭侦探。

现在网友的认知和蝙蝠侠的期望完全相反，只能说世事难两全，鱼和熊掌不仅不可兼得，还可能一个都捞不到。

痛苦地思索良久后，理智到底战胜情感，蝙蝠侠回答戈登局长说：“小丑被抓住了，我会将他关进阿卡姆。抓住他的人……是赫尔克里·雨果。”

他甚至愿意给侦探宣扬功劳和苦劳。

黑暗骑士再次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个百年难遇的圣人，狗董事长见到了都应该给他磕个头。

戈登局长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并不清楚，先是记下了小丑的结局，犹豫片刻又说道：“哈维他……”

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曾经的朋友差一步变成了罪犯，你还对他抱有怜悯之情，并想要关心他的近况，那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更值得同情的受害者呢？

局长被自己心中的愧疚感吞没了。蝙蝠侠奇异地理解了他，安抚说：“不用担心，吉姆，他现在还好。”

戈登愣了愣，蝙蝠侠说：“等他度过这段比较艰难的时间，应该会主动去找你解释，我暂不代劳。”

挂掉电话后，他一回头，看见斜倚在墙边，身穿双色西装的哈维。检察官面露嘲讽，淡淡说道：“艰难？我可不敢这么说，只是赎罪罢了。说起来怎么只有你回来了？我们哥谭最伟大的小丑，纽约最了不起的侦探，赫尔克里·雨果人呢？”

蝙蝠侠：“……”

他若是只说赫尔克里身陷颠倒世界有一定概率再也回不来了，是不是显得像个拙劣的谎话？

为朋友的心脏着想，蝙蝠侠好人做到底，真正说了个小谎：“我们负责的工作不同，你要过几天才能见到他。”

若是有一天21世纪年轻的布鲁斯·韦恩先生，在人际交往中的情商达到若干平行宇宙中的巅峰水平，这都得仰赖于他比其他版本的自己多了好几个没什么用的怨种朋友，尤以哈维·丹特为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将自己埋在浩瀚如海的科学知识里面，在他的管家看来，其中未尝没有逃避现实的意思。

光阴匆匆溜走，随着两个宇宙之间断联日久，托尼·斯塔克按捺不住，也主动凑过来加入了研究过程，但即使是钢铁侠也得承认，机械之心的建造工艺和当今时代顶尖科技间是真的有着巨大的断层，哪怕他们已经知道其中的能量来自‘黑苹果’，却连外层金属的真正材质都没能搞清楚。

蝙蝠侠：“这不是你的技术吗？”

“不完全是！”托尼捏着下巴，着迷地看着眼前的图纸，“无论是谁继承了我的想法，我都得承认，他/她完全把它推到了新的层次。你看这里的设计角度真的很妙，TA怎么想出来用这种方式降低使用者承受的压力的？还有这根导管是点睛之笔！当然，你要给我半年……三个月的时间，我肯定能给出更好的、起码是差不多的方案。”

作为一个向来瞧不起别人的天才，他这会难得保守起来。

蝙蝠侠简练地问他：“你现在仿造一个需要多久？”

“造不出来。你不行，我也不行，这种稳定性是当今科技达不到的。”钢铁侠坦然说，“倒是可以拿差一点的来应付，可惜之前先锋科技留下的反应堆报废了，我们现在就得从头建一个。”

“斯塔克工业总部的那台不能用？”

“它没法移动。你不是说为防止把虚空之风和毁灭日放出来，得先定位到侦探和超人的位置，再有针对性地往他们旁边开一扇‘门’吗？斯塔克工业那一台弧反应堆做不到这点。”

于是他们就卡在‘可移动’和‘稳定性’这两个互相冲突的要求上面。由于涉及到打破维度的问题，几个小时后在物理学上卓有建树的班纳博士也加入进来，三个世上顶尖的科学家兼工程师提出了一沓方案，又挨个否定，后来蝙蝠侠几乎要放弃他吹毛求疵、能根据实际情况战略性变动开门角度的想法了——

实在不行就在赫尔克里和超人旁边开一扇固定的‘门’，假如门后情况不对，那就由他负责想办法拖住敌人。

这个以一换二自我牺牲的选项最后没用上。

因为在那之前，现任斯塔克集团CEO‘小辣椒’维吉尼亚·波兹，一觉醒来发现她枕头边上多了张图纸。

上边除了有完全符合当代科技制造力、一看就经过漫长时间雕琢的大型反应堆替代品外，还写着一句话：

“赠给亲爱的佩玻女士。

是你给予了我两次生命。”

没有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