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引走了奥斯本的注意, 其他人不敢打扰小丑,赫尔克里获得了一段宁静的时光。他看着天空,就好像能透过蔚蓝色的天幕, 见到此刻危机四伏的前线战场。

不过他并没有详细询问过超英们要如何对抗毁灭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职责和适合的位置,以提供帮助的名义居高临下地指手画脚只会凸显出傲慢和愚蠢,说到底,人家当事人难道不比你一个外人了解怎么运用能力吗?

只有战场上出现意外, 或者毁灭日可能伤害到地表的人类,赫尔克里才会考虑插手。而且即使他主动参与进去也不代表有着胜券在握的底气, 仅仅是尽力一搏罢了。

中午,时钟上的两根指针在12点上汇合时,天降异象。

——艳烈的血红色转眼间铺满大半天空,连太阳都陷在深红的云层中, 只有最西侧能见到隐约一点碧蓝。

在这样反常的天象下, 任何事物表面都仿佛多了一层红色滤镜,建筑物是红的, 人的皮肤是红的,加利福尼亚州的不毛沙丘简直变成了一座红色尘土覆盖的人间炼狱,赫尔克里都不用看手机,就知道这会互联网上肯定炸锅了,连久经训练的奥斯本手下都面露不安, 频频对视。

看到天空变化的赫尔克里反倒振奋起来。

他大步走回基地里, 诺曼正在和哈维对话,见他进来第一时间止住声音。赫尔克里置之不理,直接冲着天花板开了两枪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然后说道:“快去准备!你, 你, 还有你!所有人都给我行动!可以尝试定位阿斯加德了!”

“这么快?”诺曼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算了,我这就启动设备。除此之外呢,你还要干什么?干脆一口气说完吧。”

‘小丑’露出标志性的残忍病态的笑容:“当然还有竖起武器对仙宫打声招呼,诺曼,我突然有个绝妙的想法,你说神话里出现过彩虹桥会被折断吗?难得有机会,我们干脆试试看吧!”

“……”

试试就逝世。

诺曼无言地看了他半晌,没有反驳,垂着肩膀有气无力地向控制台。随着赫尔克里一声令下,整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基地顿时热闹起来,一台又一台造价高昂、却又难以看出作用的金属造物被推到门外的沙丘上,将曾经彩虹桥的落点处层层包围。

除此之外,信号接收器、超级计算机远程终端、大型发电机、电磁屏蔽车……各种设施接连启动,引擎的嗡鸣声让地面上的灰尘都跟着震颤,电机和排热风扇带来的热风像巨人的手臂般拂过原野。为数不多的野生动物感受到了危险,躲进巢穴瑟瑟发抖。

赫尔克里一心多用,既监视着场地上的动静,又听着诺曼下达的命令,同时还用奥氏集团的电脑入侵了政府部门网络,实时关注他们对宇宙之外战局的转播。

目前来看,超英们将毁灭日拦在了火星与月球之间,绿巨人和超人作为试探对方的先锋队已经出手了。天眼会说过毁灭日的学习和进化能力极为恐怖,为试探出该能力的实际效果,他们暂时不会使用物理伤害之外的技能。

假如这回毁灭日死后复活,变得刀枪不入、更加强大,人们就得考虑改变策略,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寻找它的其他弱点。

这时战争才刚开始,不管哪一方的心态都很稳定。

并且有权力知晓这场战争的政府高层人士还有些隐秘的想法:无论他们曾经多么忌惮超人类,却也盲目地相信这群‘法外狂徒’的力量。

很多人压根没把从神盾局和天眼会传递过来前线警报当回事,只觉得自己在会议室里面坐上半个小时,危机就结束了,所有人又能如常上下班,回到平静安宁的生活中。

有可能死于外星人入侵?别开玩笑了,遇上车祸的概率比这大得多。

诺曼也很镇定。

他是饱受精神折磨达到了一定地步,已经麻木了。比起外星人,他更在乎小丑,这会又跟赫尔克里确认了一次:“无论启动彩虹桥的人是谁,我们都要在改变对方的落点后直接炮轰过去?”

得到了赫尔克里的肯定回答,他心想,到底是谁这么想不开,非得和小丑合作呢?

如果异闻宇宙洛基听到他的想法,绝对会说不信谣不传谣,他从来没想过组队小丑,排挤哥谭反派人人有责。

他这几天过得格外快乐,无论是母亲弗丽嘉还是神王奥丁,都没有发现他并不是在他们眼睛底下长大的那个洛基。

世界线发展随蝴蝶效应变得截然不同,21世纪的谎言之神身为冰霜巨人异种的身份尚未暴露,也没有做过任何背叛之举,就意味着他和仙宫之间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哪怕是奥丁都只能眼不见心不烦,还得适当端水。

洛基很享受他们藏在心底的、看不惯他却不得不笑脸相迎的憋闷心情。他就如同一只初春时节在草坪上散步的黑背钟鹊,完全无视了他人目光,站在五颜六色的阳光底下炫耀羽毛,还总是不自觉地跑到弗丽嘉的宫殿,看着年轻美丽的天后出神。

幸好即便在另一宇宙里多年不能使用魔法,他也没有失去对这份力量的敏感性。魔法令他能够躲藏在宫殿的阴影中从未被人发现,有几次弗丽嘉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时,洛基早已轻巧地转身离开,好似他不是身在戒备森严的王宫,而是在私人领地的花园中闲逛。

如日中天的阿斯加德美轮美奂,万事万物都散发着令人炫目的光辉。洛基在古老的天地间漫步,一边对从两侧匆匆走过的仙宫人发出苛刻的评鉴,一边无数次心生感叹,魔法啊,他们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玄妙而甘美的力量……无人能彻底理解,无人能想象出全貌,这就是魔法,这就是奇迹。

他绝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它的痛苦。

因此他需要毁灭日。

只有为氪星毁灭而生,不断复生、不断进化的怪物,才有可能与颠倒世界中的虚空之风同归于尽——那是宇宙中的黑暗力量之一,传闻中是来自众神墓地的湮灭之风,能够扼杀魔法,屠戮众神。

其实他不确定虚空之风是否是令异闻宇宙神秘消失的罪魁祸首。

毕竟当时地球、乃至整个宇宙都沉浸在天启星战争的余波中,根本无暇关注事发缘由。地球人寿命较短,觉得从达克赛德入侵再到发现末日这50年是很漫长的时期,但对宇宙中的长生种来说,50年基本是一眨眼的功夫。

达克赛德铩羽而归,他们还在慢悠悠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和平,忽然有一天,噩耗传来:第五维度崩塌了。

消息来得太突兀,好比一个人只是睡醒觉,就被告知自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可是你舌头完好,大脑也没有损伤,所有事物都正常正确,为什么偏偏就不能说话了?这合理吗?

宇宙中的各个种族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商议,情绪从开始以为有解决办法时松散的茫然,到发觉神秘消失得过于彻底时的恐慌,再到无能为力的绝望。

洛基对这段时间的印象不太深,因为一切都混乱到难以言表,谣言四起,战乱频发,睁开眼睛后没过多久一整天就过去了,有条件的人都在不择手段地打探消息——魔法消失了,那些依靠魔法的力量永恒存在的事物和诸神,不去想想办法吗?

不是他们自己不想努力,而是真的走到穷途末路、除了将目光转移到更高层次外别无他法了!

达克赛德难道就这么死了?

复仇女神呢?

生存在第五维度的小恶魔都去哪了?

墨菲斯托、路西法、多玛姆……这些据说永生不灭的强大恶魔,现在怎么样了?

上帝呢——那拥有至高权柄的存在,面对这样的危机也不准备发话吗?

洛基依稀记得自己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经常一发呆就是一整天。不只是他,所有人都神情呆滞,时不时发出怒骂或哭泣声,像个精神不正常的傻瓜。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继第五维度之后,第六维度也不存在了;

达克赛德死了。过去君临宇宙、仿佛能烧毁一切的天启星,燃尽之后也只是个黑乎乎的铁疙瘩;

天神组陷入了沉睡。超越宇宙的神明,还有那些观察者和监视者,人们再也无法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第五维度的小恶魔一夕间化成了灰烬,仿佛跟着它们感兴趣的超级英雄一起离开了;

强大恶魔们全都不见踪影,地狱成了一座死城,应了人们的玩笑话,‘地狱空****’,可惜魔鬼也不在人间;

至于上帝?有个说法是,祂没死,但也离死不远,这个宇宙不再允许超规格的力量存在,于是祂不得不主动抛弃原本至高无上的位格,从纯白的天空来到污浊的地面,此后既无法永生,也不再全知全能,可以说是为了活下去付出了惨烈代价,却也只得一息尚存。

以上说明了什么?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不仅是魔法消失。

这个宇宙彻底完了。

得出末日结论的时候,星空陷入前所未有的孤寂。一朵又一朵文明之火逐渐与旧日同伴失去联系,它们有的去往更遥远的地方寻找生机,有的在绝境中陷入疯狂的自毁,所有种族都做出了选择,只有太阳系附近维持着罕见的稳定。

——因为并不依靠任何天生天养的力量、且积攒了半个世纪资源的阿耳戈斯当机立断,以残酷铁血的独.裁手段控制住了消息传播途径,强制令任何与地球结盟的宇宙组织首脑签订《执火者公约》。

《执火者公约》第001条目: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将末日存在的信息扩散出去。

若是诸神已死,就在人造的百眼巨人的见证中立下誓言。

假如宇宙中不存在希望,便由人来铸造希望。

即使世界上没有了魔法,人们仍然能用头脑来创造奇迹。

那天起,天启公司有了自己的宣传口号,尽管绝大多数普通人并不理解其中含义:

“凝聚人类尖端智慧、攀登科技力量顶峰。”

“以双手造神、以头脑创世。”

我们即将一无所有。

但是别怕,地上的人。

去挥舞刀刃和铁锤吧,去点燃新的文明之火。

洛基并没有参与《执火者公约》的签订协议,不过他听索尔说,体内力量正在飞速流逝,已经风烛残年、甚至无法凭借自己的双腿站稳的奥丁与阿耳戈斯面对面,沉声问道:“你凭什么相信你能做到?”

“我或许做不到。”阿耳戈斯回答说,“然而人类仍有火种。”

奥丁听出潜台词:“只是人类?”

“或者甘愿成为人类的家伙。”红眼睛的白袍老者怜悯地看了眼搀扶奥丁的索尔,说道,“不过对部分人而言,失去力量苟延残喘,可能还不如死在征途上吧。”

看在过去情谊的份上,阿耳戈斯同意让一个阿斯加德人进驻地球,但只能是一个,地球资源有限,剩下的神族要同逐渐黯淡的仙宫共存亡。

“如同神话记载的那样,每条生命都会迎来黄昏,你们也不例外。”

虽然冰冷,却是事实。

奥丁答应了。回到家乡之后,他们就前往地球的人选问题产生了一些争执,最后决定全族抽签。索尔主动退出,宣布去宇宙深处‘为阿斯加德寻找自己的火种’。

洛基和他名义上的兄长见了最后一面。

他说:“你让我感觉你还是那个永远受到保护的儿子,总是由于对战争一无所知而抱有虚幻的妄想。那么多人前往宇宙深处都毫无所得,你又会有什么成果呢?不过是听到阿耳戈斯的话之后头脑发热,于是打算去遵循你那懒惰又愚蠢的道德而已。”

对此,索尔只是笑着提起锤子搁在肩膀上,简单地说:“等我回来再对我说这些吧,洛基。”

他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