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永寿宫,钮钴禄贵妃放下手中的信,面色看不出喜怒:“惠妃在信中说, 皇上封了一个科尔沁的奴婢为常在。”
紫烟瞥了眼信, 只能依稀看到上面写着的几个字, 她皱眉道:“难不成这奴婢长得格外貌美,才叫皇上忍不住幸了她?”
皇上对科尔沁的态度,她跟在钮钴禄贵妃身边,自然无比清楚, 既想拉拢科尔沁, 又不想沾科尔沁的女人,让科尔沁的心思越来越大, 其中的平衡点,皇上还正在寻找。
因此,紫烟才会如此觉得,定然是极为貌美的女子, 才会让皇上不顾大局。
钮钴禄贵妃笑的讥讽:“咱们的皇上,是个自制力强大的帝王, 就是那奴婢再美, 又能比得过昭妃?”
紫烟一想起昭妃那张美的不似凡人的脸,下意识摇了摇头:“奴婢觉得, 这世间怕是没有人能比得过昭妃娘娘。”
“这便是了。”钮钴禄贵妃换了个姿势靠着软枕, 唇边笑意冷的没有一点温度:“说到底, 这事儿还是因为皇贵妃愚蠢。”
钮钴禄贵妃拿起信递给紫烟:“你看过便知。”
紫烟接过信,低头快速的把内容扫了一遍, 当她看到里面写着皇贵妃做了什么好事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皇贵妃可真是……脑子病糊涂了不成?”
要说皇贵妃不满固伦淑慧长公主给她送了貌美的宫女, 惠妃和荣妃也一样不满,怎么惠妃和荣妃就忍了下来,皇贵妃却忍不了这口气?
钮钴禄贵妃轻哼一声:“她从来就没有脑子。”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毕竟她和科尔沁的关系,孝庄文皇后在世时,可是她亲手牵的线。
紫烟见钮钴禄贵妃不怎么在意,自己个儿也就没说什么,刚拿了团扇准备打扇,外面隐隐约约的嘈杂伴随着哭声就传入了钮钴禄贵妃的耳中。
她刚要叫紫烟去查探,立马就有人进来禀报:“娘娘不好了,十一阿哥病重。”
话音未落,钮钴禄贵妃蹭的站起身,脸色一片青白:“怎就病重?”
小宫女慌乱的摇了摇头:“具体原因不知,宜妃娘娘已经叫人去请了太医院所有太医来为十一阿哥诊脉,您可要去看看?”
“当然要去。”
皇上,太后和皇贵妃都不在宫里,她就是宫里位份最高的人,翊坤宫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她怎能不去守着?
钮钴禄贵妃搭着紫烟的手臂踏出正殿,还没走两步,倏地想起了什么,忙吩咐道:“紫烟,你亲自去景仁宫传话给昭妃,翊坤宫混乱,她怀着身孕,就不要过来了,以免被谁给冲撞了。”
要是昭妃过来,她还要分出心神照看昭妃,不出意外还好,要是出了意外,她这个贵妃也是做到头了。
紫烟叫来身后的小宫女扶着钮钴禄贵妃,自己快步往景仁宫去传话。
翊坤宫就在永寿宫后头,钮钴禄贵妃心急,走的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此时的翊坤宫因为十一阿哥病重的事儿乱成一团,宜妃一心扑在十一阿哥的床前,连九阿哥都给忽略了去。
钮钴禄贵妃一进门就见九阿哥独自一个人在角落里蹲着,小小的一个人儿,眼眶还是红的,看着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她走到九阿哥跟前,蹲下身子道:“小九,贵额娘命人带你去永寿宫,和小十一起玩儿,好不好?”
九阿哥经常和十阿哥一起玩儿,对钮钴禄贵妃还算熟悉,以往钮钴禄贵妃要是这么说,九阿哥早就答应了,只这次,九阿哥摇头拒绝,突然就瘪了瘪小嘴儿,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想去玩儿,我不想让额娘哭,我想让弟弟好起来。”
他的一双小手抓着钮钴禄贵妃的衣袖,抽抽噎噎的问:“贵额娘,我可以和贵额娘一起进去看弟弟吗?”
钮钴禄贵妃轻柔的替九阿哥擦去眼泪,握住九阿哥的小手:“小九是最听话的,你额娘现在很忙,小九要是进去了,你额娘还要担心你,会很累的,你就听贵额娘的话,先去永寿宫,好不好?”
九阿哥犹豫了半晌,扭头看了十一阿哥住的偏殿一眼,哽咽着点头答应了。
钮钴禄贵妃叮嘱了九阿哥的乳母一番,命人送他们去了永寿宫,这才去偏殿了解情况。
景仁宫,紫烟走了已经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足够安顺把消息打探清楚过来汇报了:“据说十一阿哥突然病重,是因为乳母伺候的不够仔细,叫十一阿哥触碰了寒凉之物的缘故,宜妃娘娘当时就命人把乳母给打死了。”
安凝脱口而出:“如此突然?”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不是应该无暇顾及乳母,待确保十一阿哥无恙之后再行处置吗?
曹玥躺在软榻上,轻轻抚着平坦的小腹:“其中没有隐情?”
“娘娘睿智。”
安顺笑着拍了曹玥一记马屁,又道:“那乳母死前一直在喊冤枉,所以奴才存了个心眼儿,趁着翊坤宫混乱,又问了个伺候十一阿哥的奴才,那奴才说,是九阿哥和十一阿哥玩儿的时候,将冰块儿塞进了十一阿哥嘴里。”
安平闻言,恍然大悟:“难怪。十一阿哥那身子,本就有诸多禁忌,其中尤其忌寒凉之物。冰块儿大寒,十一阿哥的肠胃又比寻常婴孩弱上许多,健康的孩子都受不住冰块儿的刺激,更别提十一阿哥了,十一阿哥这次能保住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可是,九阿哥好好儿的,为什么要给十一阿哥吃冰块儿呢?”
安凝打着扇子,脑子里百思不得其解。
曹玥笑道:“小孩子素来都是有样学样的,若是没有人在九阿哥面前吃冰块儿,九阿哥又怎么会把冰块儿往嘴里塞?本宫估摸着,宜妃怕是被人算计了。”
可是她想不明白,十一阿哥那身子,有什么值得旁人算计的?不去算计,十一阿哥都不一定养的大,旁人又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算计他?
曹玥收敛了笑意,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一点点的理着脑海中的思绪。
突然,曹玥坐起身,目光凌厉的扫向安顺:“你刚刚说,宜妃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叫过去了?”
安顺伺候了曹玥快两年,从来没有见过曹玥露出过这么冷厉的目光,当即就有些结巴:“是……是……”
安凝还没转过来这个弯儿,安平却明白了曹玥为何有此一问。
宜妃把所有太医都叫走,要是这个时候曹玥有个万一,情况严重的话,岂非无太医可用?
事情所有的巧合,都是有心人的算计。
曹玥才想到关键点,内务府的总管郭培安就来了,还带着两个小太监一起进来。
郭培安笑的很是谄媚:“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曹玥早已坐直身子,仪态端庄:“郭总管起来吧,这个时候郭总管过来,有什么要紧事么?”
郭培安侧过身,指着身后小太监捧着的布料道:“回昭妃娘娘的话,今年苏州织造上贡的云雾绡到了,一共八匹,可巧这八匹云雾绡的颜色都极为淡雅,上身轻薄透气不闷热。奴才想着,您怀着身孕,用不得多少冰块儿,寻常的妆花缎云锦那些料子好看是好看,可难免厚重,穿这云雾绡制成的衣裳,会更舒适一些。这不,今儿这云雾绡一到内务府,奴才就紧赶慢赶的给您送过来了。”
说完,郭培安用眼神示意两个小太监上前,好让曹玥能更清楚的看看料子。
直到离曹玥有五步远的距离时,安平伸手拦住了他们,自个儿上前看似随意的翻看着云雾绡,实则是在检查着云雾绡有无问题。
待检查完,安平朝安凝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安凝秒懂,朝郭培安扬了扬下巴,妃位主子身边得脸大宫女的气势拿捏的死死的:“郭总管,这云雾绡确实是好料子,上面的花色也时新,难为郭总管如此用心了,既如此,这料子景仁宫就留下了。”
安凝语气不怎么好,偏偏郭培安依旧笑的灿烂,连声应了,又见曹玥面容略有疲惫,极有眼色的带着两个小太监告退。
然而就在两个小太监分别把两个托盘交给安平安凝时,变故突起,其中一个小太监猛的冲向曹玥,直直的撞向曹玥的肚子。
郭培安此时已经退到了珠帘处,看着眼前的变故,呲目欲裂,却无力阻止。
好在安平离的近,反应又快,当时就扔了托盘砸向小太监的头,他受疼影响了动作和力气,安平瞅准时机挡在了曹玥身前,护着曹玥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自己的腰上却受了不轻的撞击。
小太监见一击不成,还要再撞时,安顺和安凝已经连手把小太监给制住了。
一切看似有惊无险,郭培安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手刚抬起准备擦一擦自己被吓出来的虚汗时,又听到昭妃喊疼的声音。
曹玥本安然无恙,只是她这么被人算计,咽不下这口气是很正常的,所以她只两个眼神递出去,自己捂着肚子就开始喊:“好疼……快去叫太医……”
郭培安一眼扫过殿里的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用尽了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赶往翊坤宫。
被制住的小太监眼见自己任务失败,笑了两声后,一丝黑色血迹从唇角流出,显然是服毒自尽了。
而那个没有被制住的小太监,早已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