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佳庶妃回去后, 仔细的把曹玥的话琢磨了一遍又一遍,不知琢磨出了什么,眼睛突然亮了。
而谨妃从慈宁宫出来后, 得知这件事时, 眼里更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她本欲吩咐章佳庶妃不许尽心, 谁知话还未说出口,康熙赏赐景仁宫雪纱的事情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这下就算她再不情愿,有了皇上的话, 她也不能有任何意见。
入了秋后, 一场秋雨接着一场秋雨下,天气渐渐寒凉了下来。
皇贵妃的身子因为前两年八格格的夭折伤了底子, 天一冷总是容易体虚发寒,咳嗽不止。偏她还死死握住宫权不愿放手,凭白给自己增添了负累。
因为皇贵妃病着,每日早起请安暂时免了, 但各宫嫔妃心里无论是如何想的,面子功夫总要做到位的, 所以这段时日下来, 去承乾宫探病的嫔妃一个不落,甚至那些低位嫔妃还主动留下来侍疾, 其中就包括永和宫的章佳庶妃。
章佳庶妃接过夏禾递过来的药碗, 仔细吹了吹略有发烫的药汁, 小心翼翼的喂到半靠着引枕的皇贵妃的口中。
皇贵妃配合的张嘴,待到一碗药见底, 皇贵妃自个儿捏着帕子沾了沾湿润的唇,随手捏了一枚放在床头的蜜饯送入口中。
甜滋滋的味道冲散了口中的苦涩, 皇贵妃的眉头舒展开来:“说吧,今日又有什么消息了?”
“娘娘睿智。”章佳庶妃先是恭敬的低头奉承了皇贵妃一句,然后才道:“婢妾今日来承乾宫前,再次注意到谨妃命人收拾了自己的金银首饰送出皇宫,里面非但有份例中的首饰,更有太皇太后和皇上赏赐的。”
她悄悄抬眸看了皇贵妃一眼,很快又垂下眸子,殷勤的替皇贵妃捏着腿:“娘娘,私自倒卖皇上和太皇太后赏赐之物,可是大罪,这个时候,想必谨妃的东西还不曾送出宫,正是娘娘您捉贼拿赃的好机会。”
皇贵妃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顺了顺气,想起不久前叶克书又送进来的暗示可以收网的书信,她眸子闪了闪,透出一股势在必得,这一次,她一定要谨妃再无翻身的余地。
“捉贼拿脏?想的是好,此事也确实是本宫分内之事,本宫手握六宫大权,底下嫔妃明知故犯,违反宫规,本宫的确能处置了去。只是有一点,谨妃一向心思颇多,拿了脏,若是没有证人,怕是不够。”
这话的意思说的再明显不过,章佳庶妃一闻便知其意。
主意虽然是她出的,只是她一开始只打算站在皇贵妃身后,并没有打算站出来做些什么。
如今听着皇贵妃的意思,她就只能站出来当这个人证了。
章佳庶妃心中不愿,可又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婢妾愿为皇贵妃娘娘的马前卒,替娘娘扫平障碍。”
皇贵妃唇角微勾:“很好,希望你不会让本宫失望。说来你是和谨妃同一年伺候皇上的,时候也不短了,一个贵人还是当得的。”
皇贵妃哪怕再不聪明,也是出自世家大族,一些基本的御下手段还是知晓的。画个大饼放在章佳庶妃面前,只要章佳庶妃经受不住**,就只能为她驱使。
章佳庶妃不妨皇贵妃会应许她位份,一时喜形于色,后退两步行了大礼:“婢妾多谢皇贵妃娘娘提携之恩。”
外面的天突然就阴森了下来,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陆陆续续落了下来,长街上行走办差的奴才们避之不及,眨眼就成了落汤鸡。
康熙与曹玥却是在荷花池旁的二层小阁楼上,悠闲的品着曹玥亲自动手冲泡的茶水。
见雨下了起来,曹玥隔窗往外看着池子里满池子的残荷,不自觉微微浅笑:“不知为何,妾总喜欢这等留的残荷听雨声的意境,每每这个时候,总觉得心格外静。”
康熙慢慢呷了口茶,在嘴里品过后缓缓咽下:“这宫里,人人心思浮躁,追名逐利,幻想荣华,这些淡泊高雅的爱好,她们都不注重,可唯有玥儿你不同。”
“哪里不同?”
曹玥回头注视着康熙,眼里满是好奇和期待。
康熙见状,突然就起了逗她的心思,故作高深的说了句:“哪里都不同。”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曹玥气鼓鼓的哼了一声,扭头继续往窗外看去。
难得见曹玥一副小孩子的脾气的模样,康熙颇为忍俊不禁:“朕只是与玥儿开个玩笑罢了,玥儿真的生气了?”
曹玥毫不客气的点头,指责道:“皇上敷衍妾。”
康熙身子往曹玥身旁靠了靠,抬手替她理了理略有些松动的绒花:“朕可没有敷衍你,朕说的都是真心话,玥儿确实与众不同,不论是才情,亦或是……颜色。”
当然,除了这两点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出口。那便是每次与她在一起时,总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可不论感受如何变化,他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样的感受是后宫再多嫔妃都不能带给他的。
康熙也曾思考过为什么,可是却得不出任何答案,便也听之任之了。
曹玥似笑非笑的睨了康熙一眼,眼神算不得恭敬,话说的也不客气:“原来皇上只是喜欢妾这张脸啊,还真是肤浅,最起码妾第一眼看到皇上的时候,可没有因为您的脸对您心存偏见。”
康熙的容貌只算得上普通平常,脸颊两侧依稀还有些幼时出天花时落下的印子。但康熙身为皇帝,容貌什么的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一身不怒自威,威严霸气的气势让人心生敬畏,足以震慑前朝后宫,这便足够了。
然而即便康熙从未重视过自己的容貌,但此刻从曹玥口中听到抨击他容貌的话,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儿:“玥儿是嫌弃朕长得不好?”
曹玥轻哼:“这话可是您说的,妾可没说,您可不兴把罪名扣在妾的头上。”
况且就算她不满意康熙的长相,那也没有办法,更别说她根本就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康熙的身份能给她,给曹家带来的荣耀罢了。
只是她入宫也将近一年了,迄今为止曹家和从前并无太大不同,看来她还是得加快速度,把谨妃给拉下马才行。
有时候有些人就是经不起念叨,曹玥这个念头才落,康熙还没来的及再说些什么,楼梯口一阵脚步声传来,梁九功握着拂尘上来,躬身禀报:“皇上,昭嫔娘娘,皇贵妃娘娘方才差人过来传话,想请皇上和昭嫔娘娘去一趟承乾宫,说是有要事处理。”
“要事?”康熙蹙了蹙眉:“皇贵妃能有什么要事?她眼下的要事,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还在病着就操心这许多事,难怪身子好的慢。”
对于皇贵妃在病中依旧不肯放权的事儿,康熙不是没有意见的,但他也不能强夺了皇贵妃的权,万一叫她胡思乱想,病的更重了可怎么好,皇贵妃毕竟是他的表妹。
梁九功只当自己没听见这话,再次低了低腰身道:“启禀皇上,是何要事皇贵妃并未明说,只是奴才却听说,皇贵妃命人将六宫嫔妃都请去了承乾宫,所以奴才便命人叫人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这件事怕是与谨妃娘娘有关。”
当然,身为御前大总管,梁九功自然清楚发生了何事,但是曹玥在旁,没有皇上的许可,他就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
不过康熙是何许人,只稍稍透露一点,康熙就明白了七八分,他故作一叹,站起身来:“罢了,既然皇贵妃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那朕就去瞧瞧,玥儿随朕一起去吧。”
曹玥点了点头,跟在康熙身后,一同去了承乾宫。
一路上大雨不停,但有奴才们护着,曹玥身上只沾了一星半点儿的雨滴,康熙身上更是清清爽爽,连半分湿意都没有。
两人前后进了承乾宫正殿,里面已经坐满了六宫嫔妃。
相互见了礼后,康熙大步上前坐在主位上,占去了皇贵妃的位置,承乾宫的奴才又忙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康熙身旁。
皇贵妃瞥了一眼椅子,却没坐下:“下着大雨请皇上过来,实属臣妾不该,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不得不谨慎,还请皇上见谅。”
康熙见皇贵妃的唇色泛着白,一瞧就是身体还虚着,轻叹一声让皇贵妃坐下,然后抬了抬手,叫其余嫔妃也坐下:“无妨,朕既然来了,有什么事,你就早些说吧,说完了也好赶紧去歇着,瞧你这脸色难看的。”
一句关切的话,叫皇贵妃很是感动,她咬着唇站了起来,深深的朝康熙福了福身,很是愧疚:“表哥如此关心臣妾,信任臣妾,把六宫之事交由臣妾处理,可是臣妾却辜负了表哥对臣妾的信任,竟叫有些人在臣妾的眼皮子底下与宫外私相授受,贩卖宫中御赐物品,臣妾实在愧对您。”
谨妃原本没把眼前这阵仗当回事,正低眸把玩着自己手腕上仅剩下的一枚能见人的福禄寿翡翠镯,骤然听闻皇贵妃名为请罪,实为告状的话,把玩镯子的动作倏地顿住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皇贵妃这话,一听便是在说她。
不过谨妃却并不慌张,凭着她对皇贵妃多年来的了解,皇贵妃定然是抓着了她的把柄就闹开了,定是没有仔细思虑,所以不足为惧。
就算这项罪名真的扣实了,她还可以拿太皇太后说事,皇上孝顺,若是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皇太后,说不准不仅不会罚她,还会奖赏她。
谨妃信心十足,皇贵妃轻蔑的瞥了谨妃一眼,然后看向谨妃身后:“章佳庶妃,此事是你揭露的,那么具体详情,就由你来告诉大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