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这么多奴才和曹玥的面儿, 太后连半分颜面都没给温贵妃留,温贵妃只觉得自个儿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她僵着脸道:“既然太后不愿看见臣妾,那臣妾这就告退了。”
太后见温贵妃给她甩脸子的样子, 气的脸色更加难看, 直用手把床榻拍的砰砰作响:“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把哀家气的昏倒, 哀家说你两句,你还不愿意听了?”
太后看着气势汹汹,实则是色厉内荏。
要是孝庄文皇后还在,别说温贵妃不敢这么对太后, 就是敢, 太后也敢仗着孝庄文皇后撑腰,罚跪温贵妃, 何至于像现在这样,对温贵妃无可奈何,自己又不敢下懿旨惩罚温贵妃。
温贵妃垂着眼帘,油盐不进, 神情淡漠:“臣妾不敢,您若是要说教训斥, 臣妾洗耳恭听, 臣妾只是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碍了您的眼,免得您更加生气, 把您气出个好歹来, 臣妾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你……”
太后气的指着温贵妃手指直发抖。
正当太后哆嗦着说不出话时, 康熙得声音在殿内响起:“皇额娘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会昏倒?”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康熙神色担忧的进来, 连请安都忘了,一双眸子只盯着太后, 把孝顺儿子的模样做足了。
太后斜了温贵妃一眼,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含了怒气,而是带着隐忍:“怎么了?皇上还是问昭贵妃吧。”
康熙视线落在一脸无奈的曹玥身上,眼中带着询问。
其实他在过来寿康宫前,就已经知道了太后晕倒的前因后果,只不过是为了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得去,随意问上一两句罢了。
曹玥敛眉屈膝:“回禀皇上,臣妾方才被太后娘娘骤然昏倒给惊到了,思绪有些混乱,怕是记不清楚了。”
她才不去蹚这趟浑水呢,没丁点儿好处,还容易惹的一身腥。
曹玥不愿意说,康熙自然不会勉强,扫视了一圈寝殿里站着的人,最后分别指了太后和温贵妃两人的贴身宫女:“你来说,若是有漏掉的,你再来补充。”
补充的那个人,是紫烟。
身为太后的人,毫无疑问,说话是向着太后的,字里行间就透着对温贵妃的不友好。
紫烟护住,连声反驳,说话是向着温贵妃的。
两个人各执一词,偏向的人不一样,但内容却是大差不差,说明她们也没有说谎。
康熙摸索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沉吟片刻,突然笑道:“皇额娘,朕怎么觉得您宫里有些热呢,是不是冰盆不够用?”
康熙的话题转的太快,太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顺着康熙的话点了头。
康熙充满笑意的话里透着不容置疑:“想来是殿里的冰太少了,皇额娘中了些许暑气,这才会中暑晕倒的,朕回头便吩咐内务府,给寿康宫的冰再加三成,如此,皇额娘可觉得满意?”
见康熙铁了心要护着温贵妃,太后也别无他法,只好顺着康熙的意思来,硬是挤出一抹僵硬的笑:“皇上说的是,的确是这样,哀家年纪大了,受不得热……”
太后能跟温贵妃别着气,却不能跟康熙别气,甚至还要听康熙的话,不然她这个太后的尊荣只是个笑话。
康熙轻飘飘的两句话解了温贵妃的困境,为了补全太后的颜面,康熙主动开口留下来陪太后用晚膳,命曹玥和温贵妃各自回去。
刚出寿康宫,温贵妃就轻嗤道:“今儿个妹妹的脾气算是好,从头到尾竟也能忍下来。”
曹玥睨了温贵妃一眼:“不忍又能如何?难不成像姐姐你那样,直接顶撞太后吗?今儿皇上替姐姐圆了场子,可这并不代表皇上真的就不生姐姐的气。”
她也有点儿弄不明白了,刚刚那情形,可以说皇上护着温贵妃护的明目张胆,打太后的脸也打的毫不犹豫。
按照康熙的行事风格,这不应该啊。
曹玥百思不得其解,回去以后,再三琢磨也没有琢磨出什么来,于是叫来了安顺:“你去悄悄见魏珠一面,问一问前朝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魏珠今儿个不当值,安顺很容易就问到了答案:“娘娘,听魏珠说,今日蒙古科尔沁王爷上的折子递到了皇上跟前,是为蒙古博尔济吉特格格求太子殿下侧福晋的位置的,皇上没有批复。”
曹玥恍然大悟:“岂止是没有批复,皇上对于蒙古格格那是深恶痛绝,最不喜蒙古格格入后宫,亦或是入了阿哥们的后院,更何况蒙古科尔沁惦记着的,还是太子。”
太子是储君,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若是有了蒙古嫔妃,届时蒙古嫔妃再生下阿哥,蒙古必然野心勃勃,不利于朝堂稳定。
所以今日,康熙才会借机打了太后的脸,借此给科尔沁一个警告。
曹玥能想到的事,太后又不傻,在康熙陪她用完晚膳后,也命人去打探消息了,康熙并没有吩咐说这件事要保密,所以太后很容易就得到了消息。
“哀家就说,一向喜好面子的皇上,怎么会这般打哀家的脸,原来如此。”
太后喃喃了两句,顿时泄了气:“原本哀家还想着,让昭贵妃她们二人去皇上面前为胤祺美言几句,换一个嫡福晋人选,如今倒好,科尔沁在背后拖着哀家的后腿,胤祺的嫡福晋人选,再无转圜的可能了。”
贴身宫女见状,忙安慰道:“太后您不必多想,其实依奴婢看,咱们五阿哥娶了这么个嫡福晋,也未必是件坏事。”
太后眉毛一竖,就要生气,宫女连忙安抚道:“还请您听奴婢一言。”
太后忍耐着不悦:“说。”
“奴婢愚见,咱们五阿哥娶妻的时间不凑巧,正好在太子殿下后面,有了太子殿下大婚的风头在前,五阿哥只能低调行事,才能不得罪太子。而且咱们五阿哥身后站着蒙古,要是再娶一个有权有势的朝臣家的格格,皇上会格外忌惮五阿哥,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娶个没什么助力的嫡福晋,也不会招了皇上和众位阿哥的眼,私底下,五阿哥也能韬光养晦,静待来日。”
贴身宫女的话说的有理有据,太后认同的点了点头:“那你此前怎么不说?”
贴身宫女顿了下,讪讪干笑:“奴婢此前并未想这么深,还是突然间才想明白的。”
实则不然,她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此刻趁着太后情绪低落才敢说的,不然要是太后在兴头上,她敢说这样的话,指不定这会儿自己在哪儿呢。
被康熙给了一巴掌,太后也老实了,又听了贴身宫女的劝,直接把账记在了宜妃身上:“若不是宜妃,哀家今日也不能丢真大的颜面,不过看在宜妃是胤祺生母的份儿上,哀家就不和她计较了,再有下次,哀家一定不会轻饶她。”
正在翊坤宫沐浴更衣的宜妃倏地打了个寒颤,还以为自己宫里的冰用多了,着了凉,连忙让人撤下去了两个冰盆子。
翌日,提前递了牌子的孙老夫人入宫,还带了许多十三阿哥心心念念的新奇玩意儿。
曹玥摆弄着那个八音盒,好奇的戳了戳一遍唱着歌,一遍在正中心转动的小人儿,乐道:“的确新奇,也难怪小十三一直惦记着。”
孙老夫人呷了口茶水,忍不住笑道:“依老身看,不止是十三阿哥惦记着,娘娘您也不遑多让。”
曹玥摸了摸鼻尖儿:“宫里有趣儿的东西太少,又长日无趣,可不得找个有意思的玩意儿。”
孙老夫人嗔了曹玥一眼:“知道娘娘也会喜欢,所以前些日子老身见了这八音盒后,就给你大哥去信,让你大哥再寻一只来。只不过这八音盒实在稀少,你大哥寻遍了江南,也只寻到了这一个,第二个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寻到呢。这个就先给十三阿哥玩耍,等再寻到第二个,老身就给娘娘送进宫来。”
“瞧母亲这话说的,难不成女儿还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八音盒,和小十三抢不成?”
孙老夫人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曹玥,看的曹玥自个儿心虚不已。
因为她想起来,在她还未进宫时,曾经和三岁的侄子抢糕点吃的糗事儿了。
曹玥忍受不住孙老夫人打趣的目光,干笑了两声,慌忙转移话题:“对了母亲,您递牌子入宫,可是有何要紧的事儿?”
如今的后宫是曹玥一家独大,就连温贵妃都被曹玥压了一头,所以孙老夫人随时随地想入宫,只要递了牌子,基本上不会遭到阻拦,可正是因为这样,孙老夫人才不愿给自己女儿添麻烦,平日没什么大事,甚少递牌子入宫请见,一旦入了宫,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果不其然,曹玥才问完这句话,孙老夫人就四下看了看殿里站着伺候的宫女们。
安凝会意,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孙老夫人这才道:“想来娘娘该是知晓,今年年底,是你大哥任苏州织造期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