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玥对曹李氏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这规矩一学就学了大半夜,待结束的时候,曹李氏累的浑身酸疼, 连梳洗的力气都没了。
这还不算, 自个儿还没歇上一个时辰, 就有宫女来叫门,说是昭妃娘娘请她去正殿用早点。
正经早膳都是在请安后用的,请安前只是简单的用几样早点垫垫肚子罢了。
曹李氏于是又拖着疲惫的身子,任由安顺派来的宫女伺候她梳妆更衣, 强打起精神去正殿。
她到的时候, 孙老夫人也刚到不久,正在寝殿亲自替曹玥挑选衣裳。
曹李氏进来后一眼没看到人, 忍不住问带她来的宫女:“娘娘和老夫人呢?”
宫女道:“娘娘刚刚起身,老夫人在寝殿陪着,您先在此稍后,娘娘一会儿就出来了。”
闻言, 曹李氏当场就要飙声呵斥,刚起身还那么早叫她过来, 这不是又让她坐冷板凳吗?
只是在感受到因为昨夜学规矩而酸疼的身子后, 曹李氏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到底没敢放肆。
坐在凳子上, 侧头瞅了眼外面黑黢黢的天, 曹李氏不知不觉的支着脑袋在这安静的环境中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 曹李氏再次被叫醒:“夫人,娘娘和老夫人出来了, 您赶快起身行礼。”
曹李氏睡的正香,猛然被叫醒, 脑子还迷糊着,故而坐在凳子上久久没有反应。
因为今儿要去寿康宫请安,所以曹玥穿上了许久未穿的花盆底,由安凝和另一个二等宫女一左一右仔细的扶着,而孙老夫人跟在曹玥身后。
花盆底敲击地砖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在好似敲在了曹李氏的心尖儿上,曹李氏瞬间回神。
曹玥像是闲话家常般笑了笑:“让嫂嫂久等了。”
曹李氏同样也快两年不曾见过曹玥,猛然一见,觉得曹玥比之当年似乎更美更有韵味了。
她目光来回在曹玥身上打量着,虽然没有让曹玥觉得不舒服,但这行为却很是没规矩。曹玥骤然冷了脸:“看来嫂嫂的规矩到底是没学好。”
她扫过立在不远处听差的安顺:“本宫不是说过,一定要看着李夫人学好了规矩?”
安顺在心里已经把曹李氏骂了千百遍了:“回娘娘的话,昨儿李夫人的规矩是过了教导嬷嬷的考核的。”
言下之意便是,曹李氏懂规矩,却不想守。
说罢,安顺又提醒道:“李夫人,见了娘娘或是宫中贵主儿,皆不许直视其容颜,更不许您肆意打量窥探,要先行礼,不得娘娘叫起,也是不准起来的。”
曹李氏欲说自己是昭妃娘娘嫂子,难道也要如此?
可在对上曹玥冰凉的视线时,曹李氏瞬间蔫儿了,老老实实的照着昨日自己学的宫中礼仪叩拜行礼:“奴婢曹李氏,参见昭妃娘娘。”
行礼的动作姿势虽算不得顶好,但也说得过去,不至于被人挑毛病。
不过为了给曹李氏个教训,曹玥并未立即叫起,而是和孙老夫人坐在奴才们已经摆好早点的圆桌让,洗漱净手后,才不紧不慢的叫了起:“嫂嫂起来吧,虽然此时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但嫂嫂的个性,本宫还真不放心,所以嫂嫂若是觉得听着不舒服,也得强迫自己听下去。”
曹玥抬眸看她,一双在康熙面前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在曹李氏看来却是凉到了骨子里:“本宫不管嫂嫂在江宁是如何的威风,烦请嫂嫂记得一点,进了京,入了宫,你就要夹着尾巴做人,如若做不到,本宫也不勉强,可以此刻就命人送嫂嫂出宫回江宁,嫂嫂自己选。”
曹李氏听着这话,又见一旁守着不少伺候的奴才,只觉得面红耳赤,面子里子都没了,可一听曹玥说要送自己回江宁,曹李氏立即出声反驳:“不回江宁。”
曹玥又是一眼扫过去,曹李氏忙低了头,规规矩矩道:“娘娘说笑了,奴婢是随母亲进宫照看母亲的,母亲都不曾回去,奴婢怎么好先母亲一步回去呢。”
最主要的是,她才进宫,除了景仁宫,还有许多贵人都不曾见过,宫里的许多富贵也不曾见过,怎么好就这么被灰溜溜的赶回去?
听曹李氏说的冠冕堂皇,孙老夫人嗤笑道:“行了,不愿回去那就规矩一些,少做一些无脑张狂的事儿。”
“是,媳妇知道了。”
经过一通敲打,曹李氏也不敢直接落座,而是走到孙老夫人身后,打算伺候孙老夫人,给她布菜。
“老身不用你伺候,你吃你的。”
孙老夫人不是个喜欢磋磨人的人,更何况这会儿若是不垫垫肚子,待会儿去寿康宫时间久了,饿的受不住,肚子叫起来,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寿康宫在乾清宫的东面,景仁宫的南面,所以景仁宫到寿康宫也不远,又因为孙老夫人和曹李氏,曹玥就没有选择坐轿,而是随着孙老夫人步行,就当是锻炼身子了。
曹玥一行人到的时候,寿康宫正殿里已经坐满了人,一眼望过去,除了皇贵妃外,叫的上号的嫔妃一个不少,就连太后也在主位上坐着了。
见昭妃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命妇,众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曹玥带着人目不斜视的走到台阶下方,微微含笑就要下跪行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忙道:“快快免礼,你这孩子,还怀着身子呢,做什么行这么大的礼,伤到了肚子可怎么好。”
能不用跪下一通折腾,曹玥自然乐意,她顺势站起身:“太后,因着臣妾母家昨日来人,皇上吩咐臣妾今儿个带着母亲和嫂嫂前来给您请安,所以便在景仁宫中耽搁了片刻,来的迟了,还请您勿怪。”
太后本来是有些不悦,但一听是康熙吩咐的,不悦瞬间一扫而空,笑的别提多和蔼可亲了:“说起来,哀家与你母亲也是旧相识了,只是自你母亲出宫后,也是多年未见了。”
钮钴禄贵妃捂嘴笑道:“那今儿太后可就能见着了,也能和老夫人叙叙旧。”
太后也开玩笑道:“说的是,孙嬷嬷,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何时喜欢躲在自己女儿身后了?”
曹玥往旁边退了退,坐在给四妃留的唯一一把空着的椅子上,将被自己半遮的孙老夫人露了出来。
孙老夫人行了个大礼,被叫起后,也语气亲热的同太后搭话:“这不是人老了,胆子也小了么,老奴可是害怕太后您威严的样子呢。”
太后笑着隔空点了点孙老夫人:“你这老货,皇上比哀家可威严多了。”
孙老夫人只笑不语。
太后把孙老夫人叫到身边坐下,又同孙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后,才看向下面还跪着的曹李氏:“这是你的长子媳妇?”
孙老夫人点点头:“正是,老奴的长子成亲时远在江宁,故而一直无缘入宫给太后您请安,趁着这次机会,老奴就把李氏也带进宫了,让您给掌掌眼。”
这只是客气话,谁也不会当真,太后只依言看了曹李氏两眼,也没问话,就扭头对孙老夫人道:“瞧着是个好的。”
孙老夫人顿时乐了:“有您这句话,李氏指不定有多高兴呢。”她冲李氏道:“还不快谢过太后?”
曹李氏忙额头触地:“奴婢谢太后夸赞。”
只短短的一会儿,曹李氏的身上就紧张的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因为寿康宫与景仁宫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若说景仁宫的布置令人见了就觉得舒心,那寿康宫的沉稳大气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尤其是在面对太后的时候,虽然太后一直笑呵呵的,但她就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生怕自己哪儿行差踏错了,被太后拖出去砍头。
若是曹玥知道曹李氏心中的想法,定然会满头黑线。曹李氏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的夫人,皇上亲封的三品诰命。
太后看在皇上的面儿上,轻易都不会动她,更别提是砍头杖毙了。
至于此前孙老夫人恐吓她时说的休妻,那也只是恐吓,诰命夫人,若无圣旨,也是休不得的。
好在曹李氏在面见太后时并未出什么差错,得了太后赏赐的一份见面礼后,就有宫女搬了个绣凳放在曹玥身后,引曹李氏过去坐下。
见曹李氏离的近了,荣妃打量了曹李氏两眼道:“曹夫人长的可真好看,曹大人真有福气。”
曹李氏容貌不差,但是比起宫里一群各有千秋的嫔妃来说,还是远远不及的。
荣妃夸的这一句,显然没安好心。
曹李氏还以为荣妃是在夸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要谦虚两句,就听曹玥道:“听闻早年间赫舍里皇后还在的时候,荣妃你的容貌也是无人能比,怪不得荣妃能诞下五子一女。”
荣妃早年间的确受宠,也的确能生,可是就是没有福气,生了五子一女,最后只活下来了三阿哥和三格格。
这是荣妃心里无法放下的痛。
被曹玥再度提起,荣妃脸色有些微的扭曲:“便是无人能比,如今不还是被昭妃妹妹给比了下去,真真是花无百日红啊。”
宜妃闻言,长眉挑起,很是赞同:“的确是花无百日红,昭妃妹妹今年好像才十七岁,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荣妃你的年纪,好像比皇上还要大吧?”
荣妃,惠妃,还有宫里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张贵人都是最早入宫伺候康熙的一批老人,年纪自然也大一些。
尤其是女人生过孩子后更加显老,便是宫里的嫔妃再精于保养,也抵不过岁月的痕迹。
荣妃最忌讳的两件事接连被人提起,心中怒不可遏,正要发怒,殿外就响起了小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