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网上的非官方统计,仅在南宁市就有至少五十万传销大军,而整个广西省,这支队伍更达三百万之巨。玫瑰夫人的公司不过区区两万人,却能每年纳税数千万。一个双目失明的女人,从毫无背景走到如今的成功,绝对是个神话。
首要任务还是对夫人深入调查,不过陆钟觉得可能涉及某些敏感人士,为了不留下个人信息最好不住酒店,租别墅。不同于来宾那些每月租金千儿八百的单元房,南宁的房价上了好几个档次,三房两厅,月租四千,晚交订金还租不到。本地人收入不高,豪宅自然是提供给外来传销者的,而且是传销食物链高端的那些人。高档小区里总是停满了外地牌照的豪车,相比起来,来宾那些每天吃土豆喝白粥的人们简直低到尘埃里,同样做传销,也有着天与地的距离。
为了打探清楚那位玫瑰夫人的底细,陆钟决定亲自进入这家公司,看看他们的路数。单子凯使出美男计去泡夫人的秘书,梁融则通过各种可以触及到的渠道搜集所有关于玫瑰夫人公司的消息。受了表姐的影响,司徒颖有些不够冷静,陆钟安排她先陪老韩去看病,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难免有些老年病,光是做各种检查就需要好几天。
六天后,大家回到租来的别墅里碰头。
“这位夫人是出了名的难伺候,脾气又大,别看她在外面雍容华贵,其实高中都没毕业,买东西只知道捡贵的来,品味很低还吝啬得要死,动不动就把手下人骂得狗血淋头。”梁融第一个发言,他这几天可忙坏了,跟踪,偷拍,还要想办法黑进公司内部网窃取资料。他边说边按动投影仪的遥控器,大屏幕上出现了玫瑰夫人的生活照。
镜头一:精心打理的短发,白皙细腻的皮肤,举手投足间不时亮出鸽蛋大的钻戒,身边时刻有人陪伴和搀扶,除非回到卧室,否则即使在晚间也从不摘下的深色宽边墨镜,谁也不会想到这位美貌的中年妇人会是盲人。
镜头二:穿着价值数万元夏奈尔套装的夫人坐在车里,表情极享受地捧着一次性塑料碗,碗里盛着黄白相间的臭豆腐,助手帮夫人把臭豆腐送到嘴里。
镜头三:办公室里一大把文件漫天飞舞,夫人满面怒容,她面前的小职员哭得落花流水……
“对了,我要补充一下,夫人的眼睛并不是先天失明的,不知出过什么事,她自己对以前的经历从来不提。”梁融补充道。
“我用两天时间搞定了夫人的秘书,已经弄到了她最近半个月的日程安排,还拿到了公司的账本。”单子凯掏出一本厚厚的打印文件,“这东西本来是加密的,存在公司里一台不能联网的电脑里,怎么样,我还可以吧。”
“帅哥出马,一个顶俩。”陆钟笑着搂了搂他的肩,顺便接过那本账本翻看起来。他是学金融的,而且天生对数字敏感,没看多久就看出了名堂,“从他们的现金流模式完全可以看出,这是货真价实的传销。”
“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名下还有几家美容院,经营着自己的化妆品,这么一来她们就不算没有店面的传销,而且正在向上头申请直销资格。不过听秘书说,她最近有个大计划,要跟个有来头的人参股做什么纯资本运作”。单子凯搜集的情报很到位。
“这个纯资本运作的起点很高,入门费都要六位数,对象都是些真正的中产阶级。这几天我跟这家公司的人过得挺不错,吃饭都是五星级酒店,上千人的大聚餐,很气派的场面。那些人都抽软中华,公司里不少人开宝马,同桌吃饭的不少是博士硕士还有退休的外地高干,中石油也没这么大的谱。普通人一看那架势绝对晕菜,看来这位夫人制定的心理战术很不错,我都有点佩服她了,咱们可能都弄不了这么大的场面。”陆钟说的是心里话,骗几个人和骗成千上万人的成就感是绝对不一样的。
“这些人真的都赚到钱了?”梁融怀疑地问道。
“当然有人赚到,就算是打仗也得塑造几个英雄,否则谁还冲锋陷阵,不过绝大多数人是赚不到的。要不你以为来宾那些吃糠咽菜的人投进去的钱都去哪儿了?”单子凯不等陆钟回答就插了一句。
“俗话说瞎子精,哑巴毒。这位夫人的段位肯定不低,总的来看,她的弱点并不多,而且周围总是有人,不太好下手。”陆钟不无担心。
“咳咳……”一直没出声的老韩咳嗽两声开腔了,“别看我这几天在医院,信息量不会比你们少。”
“师父,您的身体怎么样了?”陆钟递上茶水。
“干爹,你身体……”司徒颖刚想说点什么,却被老韩给制止了。
“咱们先说说夫人,四十多岁,漂亮,资产数亿,没男人绝对不可能,不少人传她是某位领导的情人。”老韩还在咳嗽,却照旧点燃了雪茄,好像没有烟的陪伴他就不能进入状态。
“您说的是,我也想到了这点,不过没找到确切的证据。”陆钟补充道。
“她的确有位秘密情人,不过我想说的还是她年轻时候的事。她不到二十岁就做了未婚妈妈,男人比她大很多,在外面一直有很多女人,又好赌,她儿子才三岁,他就跟其他女人跑了,还带走了儿子和家里的全部存款。她急得大病一场,后来眼睛就越来越不行。于是她对男人失去了信心,凭吃苦耐劳赚到了第一桶金。失明后她的嗅觉忽然敏感起来,为了进修调香师的课程她出了趟国。那次出国改变了她的命运,她遇到了一位华裔芳疗大师。玫瑰夫人这个品牌就是那位芳疗师研发的,大师跟夫人很投缘,夫人用四处借来的钱成为了国内总代理,开始发展她的传销事业。她的公司总部本不在这里,去年全国范围打击传销的行动后,她和其它几家传销公司一起把总部迁到了南宁。每次推广大会上夫人都告诉公司里的女人们,不要依靠男人,要自强自立。她很聪明,对女人来说,不幸的经历比什么都有说服力。”老韩说完,长长地吸了一口烟。
“师父,您这几天不是在医院吗,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单子凯感叹道。
“呵呵,人在医院就不能耳听八方了?我虽然老了,朋友还是有几个的。”老韩刚出道时听杜月笙说过一句话,几十年来不曾忘:存钱再多不过金山银海,交情用起来好比天地难量。
“夫人的眼病应该是遗传,她母亲和外婆都是三十多岁双目失明,除非换眼角膜,否则没有根治的办法。”老韩清了清嗓子,“她对那个男人恨之入骨,后来也没有再婚过,这几年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应该是想找到儿子,但没有线索。”
“她虽有可怜之处,但不幸的命运并不能成为害人的借口,她受过生活的苦,现在却让更多的女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更罪不可恕。”司徒颖咬牙切齿道。在来宾那几天的所见所闻,她对传销已是深恶痛绝。
“可惜夫人出入都有保镖护身,我们很难接近。”陆钟微微皱起眉头。
“我打听到夫人每周都要去三次自家的美容院做香薰SPA,而且每次都是使用为她一个人设置的私人房间。”司徒颖抱起双臂,得意地看着陆钟。
“好,总算有地方入手了,不过先别急,咱们从长计议。”陆钟欣慰地笑了,这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很优秀,能跟他们在一起合作,真是省心省力。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闪了。”梁融一反常态地提前离开,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神秘兮兮地钻到自己房里。
“他这是怎么了?”老韩有些不解,梁融对公事向来稳重负责,不像今天这样。
“干爹,我知道哦。”司徒颖平素跟梁融关系最好,马上八卦,“他网恋了。”
“网恋!”陆钟惊道。
“是啊,网恋。他天天挂在网上,网恋也很正常啊,听说对方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名字也很妙,姓包,包甜。”司徒颖见怪不怪的样子。
“包甜!西瓜呀。”单子凯差点把嘴里的水给喷出来,他第一次见网友时曾被恐龙给吓坏了,至今心有余悸。
“凯子哥,难道就许你们放火,不许人家点灯?”司徒颖话是冲单子凯说,眼角还扫到了老韩,这一老一小两位不正经可是一有空就去泡美眉的,居然还敢说人家。
“别这样叫我,会倒霉的……”单子凯嘟囔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连最内向的梁融也有意中人了,陆钟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