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是关于一则新闻。

一家新成立不久的拍卖公司,居然在最新一期的拍卖中成交率百分之九十,成交额破了千元大关,但该公司的一幅山水画随即被人爆出是赝品。赝品也就罢了,但该画原本的主人是位官员,买方和卖方还有拍卖公司的鉴定师正在为是否赝品的事进行进一步鉴定。

白天开车,大家都乏了,这晚早早睡了。司徒颖睡不着,守在电视机前想心事,陆钟也睡不着,悄悄地站在司徒颖身后假装看新闻,其实是看她。偏巧,这则新闻忽然冒了出来,这可是个聊天的好机会。

“新闻有点意思。”做上千万的大买卖陆钟眼睛都不眨,现在却局促得不敢坐下,还好司徒颖对他没有任何反映,他才没话找话地扯开了:“听说过一个笑话,讲一个人给当官的送礼,求他办事。礼物呢,是一幅价值几十万的名人字画,这人当宝贝似地献出来。当官的有眼无珠,非说字画是假的,跟地摊上一百块钱两幅的差不多。这人还怕当官的不喜欢,正心虚呢。当官的却把画收了,还给了他一百块钱,开出一张收据,让对方签名,表示自己不是受贿。最后还安慰此人,说人人都有打眼的时候。结果没两天,这人求的事妥了。这事啊,其实反过来想就知道拍卖公司八成跟当官的串通了,画八成是假,有人找当官的办事,高价买下,合理又合法地把钱给洗白了,还给当官地送了钱。准是当官的后来没帮人把事办妥,结果人家不干了,要退钱。如果是行贿,人家可不好明着要,但是通过拍卖公司的话,就可以说这是假货,把钱给退了。这当官的,买画的,开拍卖公司的,全是黑的,狗咬狗罢了。”

陆钟说完这一大通,司徒颖却依然无动于衷,一个字也没说,更没看他一眼。陆钟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她还是当自己不存在。木木地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房:“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会一直等到干爹去世,帮他办完最后的丧事,就回北京的家。”司徒颖终于开声了,可她说的却像是另一个频道。

“咱们做了这么多趟子,还没对拍卖公司下过手,不如下一个买卖就对这家公司下手,先摸摸底子。”陆钟假装没听到,继续在自己的频道里说着话。

“以后我们不用再联系了。”司徒颖定定地看着电视,始终没有回头。

“你要是没意见,我明天就跟大家说说,去韶关之前,先赚点零花钱。”陆钟的脸色难看得厉害,他不想再继续谈下去了,回避地站起来,最后说了句早点休息就匆匆进房,生怕司徒颖再说出更让他伤心的话来。

门被飞快地关上,陆钟把头重重地磕在门板上,心如刀割。有多爱就有多恨,他理解司徒颖对自己的感觉,她是在自我保护,避免承受任何的伤害。她究竟遇到了什么?陆钟不敢想,却又不能不想,但就算想出来了,也不能对司徒颖做出任何弥补,只能加剧自己的心疼。更何况,他现在是这支队伍中唯一的话事人,他完全知道不该这样儿女情长,感性是理性的死对头,也是千门大忌,会严重影响判断力。

作为备受信赖的负责人,陆钟不能由着性子来,把心痛埋在心底,第二天一早他果然吩咐大家暂缓行程,改道去上海,先对昨晚那则新闻中的拍卖公司做调查。已经换上了新身份证,新租的车,走高速从呼和浩特去上海只用一天就够了。大家出门调查的同时,他留在酒店照顾师父,打开笔记本在一个私密博客上浏览起来,老韩讲过的古老骗术都被他记录在此,不对任何人开放。

中国五千年文化的确博大精深,就连小小的千门一行都有无数经典,毒骗,虐骗,购物篇,丹客骗,色骗,盗骗,连环骗……每一种骗法后面都有无数种可能和变化。套用易经中的说法:骗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骗,只要抓住每种骗法的关键,即可万骗不离其宗。为了让自己更静下心来,他捧着笔记本坐到了老韩对面,师父虽然闭着眼睛在打盹,但也能让他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不再走神想司徒颖。

看着看着,一个连环骗的骗局吸引着陆钟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什么朝代的事,总之是古代,有个打扮特别富贵的男人,乘坐高级马车带着两名仆人来到当铺,要当一个金器。掌柜的仔细看过那金器,的确是真金。那人想当五百贯,掌柜的给还价到三百贯,这个价钱贵客还算满意,最后双方成交,客人拿着三百贯的当票走了。旁边有个叫花子看到,就把身上的破袄子脱下来,硬要当掉。掌柜当然不收,还骂他想钱想疯了。结果那叫花子说,人家的假金器都可以当钱,他的真袄子却不能当钱,好没道理。掌柜的听完,觉得不太对劲,赶紧找出刚入柜的金器,叫花子果然没说错,不知什么时候被掉包成假金器了。掌柜的赶紧问叫花子,怎么会知道东西是假的。叫花子也不含糊,大咧咧地说那人是城里有名的大骗子,他还知道骗子的老巢。掌柜的为求叫花子带自己去,不得不花了几贯钱。叫花子倒没骗人,领着掌柜的去了骗子的家,果然刚才看到的那匹豪华马车就停在门口。进得门去,掌柜的看见那人正和本城一位大老爷喝酒,大老爷地位高,他不敢冒犯,就让仆人把主人叫出来,跟他对质。结果那人坚持说自己的是真金器,如果是假货的话,掌柜也不可能肯出这么高的价把东西拿走。那人还反咬一口,说掌柜是把入柜的东西又掉包来讹诈他。两人吵了起来,内堂的大老爷听到,出来为二人做主,劝那人说不必跟这些做小生意的计较,免得失了自己的身份,既然人家不想做这个生意就把当票还给他好了,让他把东西退回来。那人装作委屈,用当票把金器给赎了回来。掌柜的很开心,可他拿着当票去银号换钱事才知道,钱早就被取走了,这张当票是假的。等他再回到那人的住处,才发现人去楼空,连叫花子也找不到了。

先用调包的手法,换来一张真当票,取走了银子。再让同伙扮作叫花子拆穿自己,骗一份赏钱,把掌柜的引出来。最后请个大老爷客串一把,用假当票把假金器也给取了回来。一真一假两样金器,在掌柜的手里来来去去,最后全回到骗子手上,掌柜的被连骗三回。虽说假货不值钱,但得做得跟原件看起来一样,需要消耗不少时间和精力。有真假两套东西在手,换个地方再换家当铺,同样的骗局很容易再次复制,在消息传播缓慢的古代,几乎可以一招鲜,吃遍天了。

陆钟当然不会把同样的骗局演绎多次,但眼下手边就有十来块真货名表,正好可以在这个连环局中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