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钟头后,大头虾到了香港,码头上,那个女人已经在等他了。大头虾仰望着那位美艳买主,走上前去怯怯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先验货,跟我走。”女人一身贵妇派头,看也不看大头虾一眼,扭头就把他领上了一辆半新不旧的奔驰车。

一路上女人什么话也没说,司机一看就是职业保镖,万一对方把自己给咔嚓了,再把东西抢走,或者不咔嚓就迷晕了把东西拿走,那他根本连反击能力都没有。大头虾很有些紧张,这才明白为什么靓仔宏一定要找个人做搭档,两个人来做这单买卖。但是既然上了贼车,也就由不得自己了,他只好提心吊胆地把东西死死抱在怀里,一只手悄悄抓住手机,万一不对就马上打电话给肥强。

好在女人并不是那种人,虽然她透过后视镜不住地打量着大头虾,目光还颇有些挑剔,但最终什么也没发生。车最后在一条老街旁停下,大头虾仔细一看,是钵兰街,肥强曾带他来这里找过女人,地方不算生。

女人先下了车,大头虾也跟在他后面,心道这女人八成是来找专家验货的,乖乖地跟在女人身后上了一栋老楼。说来也怪,大头虾留意到楼下有那种很夸张的成人广告,这栋楼上应该全是做皮肉生意的,难道专家住在这里?

女人在三楼停下了脚步,让大头虾在门口等一下,她进去找个人。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紧身背心的壮实男人出来了,男人梳着辫子,目露凶光,一看就是道上混的。大头虾更讶异了,难道他就是专家?这跟许老师比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壮男摸了摸大头虾的脸,又在他胳膊和大腿上捏了几把,满意地点点头,“瘦是瘦,皮肤还不错。”

“毕竟年纪轻嘛。”那女人也跟着笑道,一只手竟然很不老实地环着壮男的腰,嗲嗲地说着:“一会儿带他去做个检查,只要没病今晚就可以开工。”

“喂,你们说什么。不是来验货的吗?”大头虾完全糊涂了,他们根本不是要验古币。

“是验货啊,你不就是货吗?”女人脸色一黑,厉声道。

“有没有搞错,你们不是要……”古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大头虾就意识到不能说,万一被这几个家伙知道自己手上有价值几十万的真宝贝,情况会更糟。

“小子,你耍我啊,是你自己打电话找上门来的,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壮男爆眼一瞪,凶得死人。

“可是,不是说好你们要的是古币吗?八十万的古币啊。”

“丢,那不是约好的暗号吗?”

“对不起,我想我找错人了,对不起。”话都没说完,大头虾就摸索着楼梯想往楼下跑。可是他跑不出去了,那个女人的司机正好守在下面。女人大喊一声:抓住他,司机就像抓小鸡仔一样把大头虾给拎了起来。

“对不起,大哥大姐,这是误会,是有人在搞我,求求你让我走吧,我在澳门跟肥强混的,都是道上的,还请大哥大姐给我大哥一点面子。”

“丢,耍我啊,明明就是肥强打电话来说你要出来卖,自己又不好意思出面谈价钱,我都把五万块的中介费打给他了。今晚的客人都帮你约好了,现在你才说不做,不可能的。”

“五万块是吗?大姐,我还给你,我现在就去借五万块来还给你。”

“丢你老母,就凭你也想玩我们?呸!”壮男对着大头虾的脸上狠狠地吐了口痰,然后飞起一脚把他踢翻。这男人下手可比靓仔宏狠多了,他脚上还穿着短靴,大头虾觉得自己的肋骨恐怕都要断了,赶紧拼命求饶。可那人哪里肯依,到最后,把他打得牙都掉了三颗,连话都说不出来,不得不在一张欠债十万的借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拇指印。

回澳门的时候,大头虾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同船的人见他满身血污,都躲得远远的。那个女人叉着腰说话的样子让大头虾想起了凤姐,他完全明白,她们全都是做皮肉生意的老鸨。但他完全不明白,明明自己捡起靓仔宏扔掉的照片,根据那张照片打电话找到的女人,为什么会变成了肥强打电话给说自己要下海?而且连五万块的中介费都打了。难道肥强和靓仔宏之间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他们一起联手把自己给卖了?大头虾的脑子里就像缠了团理不清头绪的乱麻,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还欠肥强介绍的大耳窿二十万高利贷,三天之内必须还二十六万。除此之外,还欠钵兰街大姐十万块,否则的话利滚利利加利,他这辈子就算完了。

还好,还好有怀里这三枚古币,虽然不算价值连城,但现在,简直可以买下他大头虾的小命。只要找到许老师,找个借口说杂志社出了急事要钱周转,把东西退给他就能换回那四十万,足够还清所有的欠债,然后再去找肥强问个明白。

大头虾紧紧抱住怀里的紫檀木盒,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急匆匆地赶到了酒店。可他没想到的是,明明订了明天机票的许老师,竟然今晚提前走了,房都退了,拨他的手机怎么也接不通。

大头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想着澳门街上还有两家专门经营古董生意的老店,说不定能把手里的宝贝先当给他们应应急。他来不及沮丧,连忙找到古董行。没想到对方看了看手里的三枚古币,竟然说那是假货,,最多值两三百块而已,倒是那个紫檀的木盒,可以卖个两三千。

“您再看清楚,这可是大陆来的资深收藏家许老师的藏品,我从他手里亲自拿来的。他前几天还在澳门参加活动的,收藏协会还为他开了个专门的见面会。”大头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他拼上全部身家,还借了高利贷才换来的宝贝。

“什么许老师,我怎么没听过。我也是收藏协会的老会员,这几天没有大陆的藏家过来啊。”老前辈质疑地推了推老花镜,盯着大头虾仔细看起来,“后生仔,我虽然老,但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你骗,赶快去把这身化妆品洗掉吧。”

“没有骗你,我说的全都是真的。我也是被逼无奈才来卖这个的,我身上的都是真血。”大头虾无奈地解释着,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喂,没本事就别学人劈友。别以为我年纪大好欺负啊,四十年前我可是孖七义字堆的白纸扇,论辈分,澳门街上的大小古惑仔统统要叫我一声前辈。”老前辈发飙了,见大头虾还赖着不肯走,转身从柜台下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要朝着大头虾劈去。

大头虾不走也不行了,他抱起那个价值两三千的木盒,一边走一边哭,往肥强混饭的赌场方向走去。站在赌场门口,正准备进去,两名熟客走了出来,正兴高采烈地聊着:肯定是拜四面佛灵验,肥强哥刚当上了二老板,还有人搞错帐号打了五万块给他,这就是横财运啊。

听到这句话,大头虾的脚步站定了,五万块!原来钵兰街那个大姐没说错,是真打了五万块给他。那可不是搞错帐号,是他把自己卖了,不好意思跟弟兄们说。大头虾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整张脸被憋得通红,看起来更像一只煮熟的虾。他捏紧了拳头冲进赌场,无论如何也要跟肥强讨一个说法,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