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一个人,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调查两个千门中人,更是需要投入极大的时间和精力。好在老韩人脉广,人缘也好,价钱也给得高,天南地北都有人帮他的忙。等候结果的日子,老韩他们陪着老禾回到了长沙,有徒弟们替他奔波,每天吃吃湘菜,打打长沙麻将,有空再去做个足浴,日子倒也惬意。这阵子老韩甚至抽上了湖南产的烟——芙蓉王。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长沙卷烟厂,每年光是纳税都高达上百亿,需要多么牛逼的销量。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二师兄和三师兄的资料就搜集得差不多了。
三师兄的资料先送到,大家没能搞清死因,反而更不解了。
三师兄杨晓波是老禾的师爸的亲生儿子,老子学无所长,也没教给儿子什么真本事。这些年来,他靠着当年从冯家偷走的古董起家,搬了两次家,最后在武汉定居,在大学城里开了家规模很大的网吧,生意红火。但是这一次,真的不知出了什么事,现在人已经死了,网吧也转给了别人,他太太也躲灾似的,已经带着孩子出国了,连国内打过去的电话也不接。
三师兄死的时候手心里还有个冯字,死因成谜,二师兄却更让人费解。老韩托的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不仅给出了白灵光这二十年来的文字资料,连他家的户口本复印件和家庭照片都搞到了。
“大家辛苦了,下面我来帮干爹介绍一下情况。”司徒颖清清嗓子,按下了投影机的播放键。
画面上首先出现的是一张身份证照片,姓名那一栏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达济天。
“他改成这名字了,难怪我总找不到他。”老禾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二师兄,那张洋洋得意红光满面的脸,显得比他年轻了十岁。
“这名取的,达则广济天下,他是想当大善人吗?”单子凯插一句嘴。
“的确不错,一听就不像是坏人,容易给人先入为主的好印象。”老韩也表示赞赏。
“听到接下来的消息,请大家保持冷静。”司徒颖看了一眼资料夹,环视在场的各位,然后她盯着老禾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现在,他身价数千万,名下有十多家公司,是省级先进个人,著名慈善家,航空公司钻石VIP。”
什么?老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夺过司徒颖手上的资料夹自己看起来。
梁融索性鼓起掌来,单子凯甚至吹了声口哨,就连老韩和陆钟,也面面相觑。
“这还不是最劲爆的,前辈,您说他曾经欠下澳门赌场高额赌债。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位达济天先生从未涉足澳门,没有出境记录,也没有欠过一分钱赌债,他本人,近十年来几乎没有参加过牌局,他公司的人说他除了陪重量级大客户,连麻将都很少打。”司徒颖用纯正的京片子继续说道。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真的是个赌鬼。如果他不是赌鬼,那我们给他的几百万都干什么去了!”老禾几乎在咆哮,他愤怒地扔掉了手里的资料。
“老弟,他可能曾经是个赌鬼,但是你别忘了,他也是咱们千门中人。我觉得,你这位二师兄应该是你们师兄弟几个之中,道行最高的一位。他把你们全都给骗了,还骗了几十年。”老韩说的这番话,其实早就埋在心里,今天不过是有了确凿的证据。
“等等,你说的不对,他赌过的。你看这里,他曾经用过的名字:易光。这名字我听过,十多年前曾经在江浙那边很火的一个高手,几乎从没输过,帮一位很厉害的大老板看过半年场子,据说月薪都有五十万,外加分红。”梁融捡起老禾扔在地上的资料看了一眼,“姓易的人本就不多,易光,用江浙那边的地方话说,就是赢光的谐音。他的名字也是故意这么叫的。”
“月薪五十万看场子,怎么可能。”单子凯听了直摇头。
“当然可能。他技术好,为好几家大赌场暗中护庄。每次外地来‘开档’(赚钱)的同行来了,或者碰上运气特别好的赌客,就轮到他出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曾听一个混牌桌的朋友说过,其实是这家伙在牌上做了手脚。他自己出了十万块,在一家印刷厂定做了十万副扑克牌,每张牌的背面都有暗花,这暗花只有他自己认识。”梁融曾经也是个牌精,就算什么也不干,也能靠着打牌维生。
“就算他定做了牌,也不能保证大家都用他的牌啊。”司徒颖也被这个话题深深吸引。
“他聪明的地方就在于,自己又投了十万块,让当地所有出售扑克的批发商只做他一个人的货,买断了一年行市。算一算,一副几块钱的扑克能有多少钱利润,他的牌进价比人家的低,质量一样好,卖出去了还有另外的奖金,换做是你当批发商,你做不做?”梁融颇为得意地介绍着。
“做。他可真是聪明,这么一来他就是赌王了。”单子凯用手摸着下巴,憧憬地看着幕布上自动播放的照片,那位前辈风光无限地跟不少官样人物合照。
“俗话说的好,小赌可以养妻活儿,大赌可以创业兴家。这位前辈真是楷模啊,混到他这份上也算是洗白了,好日子还在后头。”梁融敬仰地看着达济天的模样,做崇拜状。
“楷模你的头!他明明是坏人,杀人放火是他提出来的,骗师兄弟也是他做出来的,你说,他坏了多少规矩。”司徒颖照着梁融的后脑勺狠狠地来了一下。
“小颖说的对,不能以赚钱多少来评论个人成功。就算干我们这行,捞的是偏门,也要讲规矩,如果我们都像他那样,自己人骗自己人,你们说会怎样,我们还能继续玩下去吗?还不如趁着你们没做出这样的事来,趁早散伙!”别看老韩平时跟大家嘻嘻哈哈地什么玩笑都开,但是一旦涉及门规,比谁都严厉。
“师父对不起,我们错了。”梁融和单子凯见师父脸色大变,马上低头认错。
老韩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听得众弟子们心惊胆战。一支雪茄都抽完了,老韩才终于停下脚步,表情异常严肃:“老弟,你我虽然不是一个师爸,但也算同门。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帮你们清理门户,顺便更进一步地调查你那位三师兄的死因。”
老禾听完介绍,早就怒火中烧,被他当师兄看待的人,却一再欺骗自己,足足骗了几十年,换了谁都想不通。他激动地捧起老韩的双手,恳求道:“老哥,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忙,就拜托您帮到底吧。就算我也死了,至少在那边对大师兄三师兄,还有师爸都有个交代。”
“好,那下一站咱们就去山西,咱们要好好演一出好戏。”得到了老禾的同意,老韩把视线投向徒弟们。
师父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大家赶紧点头。陆钟不忍师父动怒,也点了头,可心情却格外沉重,虽然江相派早已名存实亡,师父对于门规的看重和维护,让他始料未及。如果有一天,自己撑起了这面大旗,真的能跟师父一样,重振千门吗?天下的老千们,会乖乖地服从那几条流传了数百年的老规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