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紧急发车,成功在楼塌之前让保时捷远离了危险区域。
同时,他们还隔着车玻璃看见一个身影被爆炸从四楼抛飞,大量鲜血从对方的胸腹处飞洒而出,染红了楼外河畔的地面。
而那个身影则直接被抛飞到河中,如断翅飞鸟一般摔进水里。
“喂喂……安德卜格在搞什么啊……”
停下车,伏特加坐在驾驶座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坍塌的废墟,有些搞不懂明明是在追杀叛徒的安德卜格到底是在做什么。
要知道安德卜格他自己也还在那栋楼里啊!
琴酒一言不发地下车,首先来到泼洒了血迹的河畔,拔枪对准水面上有鲜红浮起的地方就是三枪。
观察了一会,发现没有人浮出水面,目光所及的下游河面上也毫无动静后,琴酒这才走到废墟旁边,扫视了一圈。
“安德卜格,死了没?”
砰!
废墟上一处面积较大的石板下传来一声枪响。
等琴酒和伏特加的视线都挪过去后,石板下紧接着又响起几声枪鸣。
被子弹崩裂的石板上半部分被一脚踹开,剩余的下半部分扑下震起一阵尘烟。
“咳、咳咳……”尘烟落下,黎渊靠坐着背后仅剩一节的承重柱咳嗽,手上的枪将将放下。
“…咳!当然活着,”他懒洋洋地笑言,“让你失望了哦,琴酒。”
“呵。”琴酒冷笑一声,“倒是命大。”
“安德卜格……你怎么把楼炸塌了……”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伏特加看了看黎渊此时有些凄惨的状态,又暗暗瞅了一眼已经到走到车旁的琴酒,还是决定过去扶他一把。
“我也不想啊,这栋烂尾楼的豆腐渣工程可把我害惨了,差点给苏格兰那个老鼠陪葬。”
“明明我只是来拿功劳的。”
黎渊有些苦恼地抱怨,看着来扶他的伏特加感谢地笑笑,借力站起。
他此时着实有些狼狈,碎石灰尘落了满身,左手无力的垂在身侧,肘部关节显得有些扭曲,腹部衬衣被他自己的鲜血染出一片深色,此时正被伏特加搀扶着一瘸一拐的离开废墟。
“嘛,不过也还好是偷工减料的烂尾楼,不然刚刚射击石板我还得担心跳弹。”
吱嘎———
一辆白色的马自达在保时捷旁来了个急刹,明显的黑色车辙印深深的留在了水泥地面上,显然这辆车停下前的速度十分惊人。
但焦急来此的车主却并没有马上下车。
'冷静、冷静——hiro只是坠河,现在还没有看到尸体,他不一定……'
安室透在驾驶座深呼吸,冷汗浸透里衣,竭力想要忘记刚才看到的画面,但那个人影坠河的一幕却一次次在他的脑海重播,半空中洒落的鲜血刺入瞳孔,在血色的夕阳下仿佛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大脑。
理智告诉他那个出血量下对方几乎不可能在河底生还,更别说现在琴酒守在河边根本不会给人上岸的机会,感情却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个结论。
“哦呀,看来我来晚了?”
勉强压下情绪,安室透拿出波本的状态下车。
“苏格兰呢?”
“河里。”搀扶着黎渊的伏特加示意他看河边,岸上一滩血迹。
“不过大概已经是尸体啦~”黎渊笑眯眯接上,“废了我不少炸|药呢。”
他又吐槽:“可怜我被连累被埋,这楼质量也太差了,真不经炸。”
安室透咬着牙,假笑:“是吗?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他按耐住杀意,散步一样走到河畔,看了眼平静的河面后,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摸了一下血迹未干的河岸。
'这个出血量不会低于500ml,加上楼内战斗和坠河后的……'
目光所及的现场令安室透心里更冷一分。
“波本,这里交给你收尾,记得让人去下游和近海岸边守着。”
琴酒看着安室透从河畔回到车边,点了根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知道了。”
安室透回头看了眼河面,垂眸。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
因为安室透要留下来收尾,所以黎渊是跟着伏特加和琴酒离开的,毕竟他的车早在追逐战中报废的差不多了,并且现在半残的样子也开不了车。
上车前,黎渊看着安室透靠着马自达沉默的身影,发现了什么似的笑了笑。
靠近对方,黎渊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波本,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男人的声音中带着赞叹和笑意:“就如刀尖上盛开的毒花——美极了。”
'哈!中奖了~'
黎渊打开保时捷的后座门坐进去,感受着身后安室透猛然暴涨的杀气,仿佛感受不到肋骨断裂的痛感一样,颇为畅快地笑出声。
琴酒听到后座的笑声有些烦躁:“安德卜格,你又在发什么疯?”
“哈哈、咳、得了个功劳,开心而已。”扯到了伤口,黎渊咳了几声停下笑声,只是声音中依旧带着笑意:“毕竟我可是路上碰见的苏格兰,在搜查上没有费分毫功夫,相当于白得了。”
他弯弯眼睛:“这难道不值得高兴一下吗?”
“人死没死还没有定数,”琴酒冷哼一声,“你高兴太早了。”
黎渊不以为意:“那种伤还不死可就不是人类了啊,很显然苏格兰是人,所以这个功劳我拿定了。”
琴酒烦躁地咋舌,不再搭理莫名其妙兴致高昂起来的黎渊。
伏特加自然也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开车去组织的医疗点。
*
“……琴酒、伏特加,”望远镜里一辆白色马自达也在驶向废墟,“还有波本。”
望远镜扫过远处的河面,一直搜寻到下游被其他建筑挡住后才收回。
赤井秀一叹了口气,收起装备离开,放弃了救援。
“对不起了,苏格兰。”
*
组织的医疗处。
琴酒和伏特加正在看监控录像,那是黎渊和苏格兰追逐战路段中仅有的几个摄像头录下的画面。
最早的视频里,两辆相向行驶的黑车在错身而过后,一辆车突然掉头逆行,追上另一辆猛然加速的黑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在公路上飞驰,旁的车辆纷纷避让,后面那辆车还动不动毁坏路面,导致后方赶来的警车根本无法追上。
视频里子弹横飞,爆炸时起,仅有一个摄像头在苏格兰的车略过时拍到了他帽檐下的半张脸,下一秒就被爆炸波及损毁,只在最后一瞬拍到了另一辆黑车飞掠而过——而所有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安德卜格。
“……还在看呢?”包扎完毕的黎渊路过房门口,看向里面正在查看监控的琴酒,靠着门框调侃:“怎么?是不是很羡慕我的运气?”
“安德卜格,你真的是随便开车上路就碰见了苏格兰?”伏特加已经把视频过了三遍,但依旧没想通黎渊是怎么在大量车流中准确锁定的苏格兰驾驶的车。
“当然,那天我本来预订了艺术展,门票我还留着呢,不过难得运气好任务目标亲自撞上来,只好遗憾放弃咯~”黎渊笑眯眯地回答,“虽然苏格兰开车时也做了伪装,但我从不会认错美人的脸,所以迎面交错的一瞬间就确认了。”
琴酒是刚来看监控的,他瞥了眼靠着门的黎渊:“安德卜格,你最好不是在演戏。”
“是不是演戏你自己看不出来么。”黎渊语含挑衅,“还是说琴酒你已经到了眼花的年龄了?”
似是觉得用词不太对,黎渊又笑着换了个说法:“啊,也不一定,毕竟有这样一头柔顺华美的银色长发,遮住眼睛也是难免。”
“你最好没有说谎。”琴酒并不生气,毕竟他怀疑过的人多了去了,安德卜格的反应不算奇怪,只是警告:“如果让我抓到……”
他拉开一个狰狞的笑容:“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知道了知道了。”敷衍地摆摆手,黎渊准备告辞:“监控你们继续查吧,我回去养伤了。”
*
离开组织的医疗点,黎渊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柯禹晨。
就近找了个安全屋,黎渊检查了一遍屋内和身上,甚至把身上的包扎绷带也全部拆下来换了个遍,全部烧毁。
接着又换了一身衣服,给自己重新包扎完,离开安全屋。
进入一个公共电话亭,黎渊靠在玻璃壁上垂着头拨号:“人呢?”
柯禹晨在那头回答,他当时一直在河底,也是除黎渊外唯一一个对这次苏格兰假死计划完全知晓的人:[成功救下,假尸也准备完毕,同一时间就投放入河了。他身上的防弹衣效果很好,身上没有重伤,最后爆炸的冲击也只造成了一些轻伤,就是……]
听到电话里声音迟疑,黎渊皱了皱眉:“怎么?”
[……可能是因为被爆炸冲击波击晕、所以高空落水的姿势不对,救上来后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柯禹晨也觉得诸伏景光有点倒霉过头了,明明挺好的假死计划,偏偏楼塌了,连累了自家上司受伤不说,他自己也昏迷不醒,[可能……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啧,以前都是过去不可改,到我这儿就是未来不可变了。'
黎渊有些无奈,好在他知道诸伏景光两年后必然会醒,倒也不觉得这次救人白救:“避过这阵风头,秘密把他送回国内,以后等他醒了,也是个和日方谈判的筹码。”
[可是万一醒不过来……]那我们不就是白费力气?
“放心,”黎渊低低轻笑一声,“他会醒过来的,因为他还有未完成的事业、未走完的路。”
不仅仅是因为知道未来,更因为他所见到的,那双有着坚定信念的,闪着耀眼光辉的蓝色双眼。
*
一个昏暗的房间里,电脑上正播放着和琴酒看的监控一模一样的画面。
或者说,这里的录像还要更全一点——虽然也没多到哪儿去吧,谁让日本监控普及率低呢。
安室透已经在屏幕前坐了整整一宿,电脑上的视频也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
虽然视频里安德卜格和苏格兰一追一逃,枪林弹雨惊险万分,情况之凶险令观看之人都要赞叹苏格兰竟然能在如此追杀下逃脱,一定实力很强,但安室透在研究了数十遍视频后发现了那一丝不对劲。
诸伏景光是他的幼驯染,实力如何他再了解不过。并不是说诸伏景光的实力不强,但他的实力更多是体现在对枪|械武器的应用了解、狙击能力和侦查反侦查上。
而视频里这场追逐战诸伏景光表现的太过完美了,从安德卜格发现到苏格兰坠河的地点这段不短的路程,不仅车辆没有在途中严重损毁,从反击频率来看,他甚至都没有受什么重伤。
“简直就像是一场配合完美的演出……”
因为一夜没睡还一直集中精神研究视频,安室透的声音有些嘶哑,但他原本冷寂的双眼深处却渐渐亮起了一丝光芒。
*
数日后。
波本安排的底层成员在那条河入海口不远处打捞了一具被泡发了的成年男性尸体,体型、衣着打扮和当日坠河的苏格兰完全一致,只是胸腹和面部被爆炸毁坏,加上泡水时间过长,难以通过外表确认身份。
而因为收尾的动作太快,当时坍塌的烂尾楼旁河岸上的血迹也早已被清除。
好在,波本保留了那双接触过血迹的手套,虽然受到了一些污染,但一些简单的鉴定还是可以完成的。毕竟还有琴酒伏特加的目击可以当做证据,其他鉴定能大致确认就可以。
通过提取手套上的血迹和尸体进行比对,确认了死者正是叛徒苏格兰。
琴酒于是解除了对黎渊的怀疑,继续飞到国外执行其他任务。
柯禹晨趁此时机带着诸伏景光偷|渡出境,成功将人送回了国内。
同一时刻,一双紫灰色的眼睛紧紧盯住了苏格兰尸体和血迹对比的检测报告,焦虑悲痛多日的情绪终于得以缓和些许。
报告上的血迹鉴定结果是AB型血。
而诸伏景光,是O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