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没有再提他见到她夫人的事情,带他们顺着一条甬路走到了尽头,便到了灵堂。

灵堂四面的窗开着,白花和白绫饰在墙上和柱上,白绫从梁上垂下,被不知的从哪一扇窗进来的风给吹起来,鼓鼓的轮廓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人。

方多病不是第一次来这种灵堂查案,上一世也算经历过许多次了,但可能是被裴云之前吓了一下,他现在看着这里,心里总觉得有点毛毛的。

裴云和他们站在棺材两侧,看着这具尸首,眼里流露出悲痛:“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不敢看她的面容,不愿去想她已经离开我这件事。”

裴云眼角又出现泪水,他连忙抹去:“二位见笑了,我呆在这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二位验尸,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裴云离开后,留方多病和李相夷二人在此。

“师父……你会验尸吗?”方多病知道以后的李莲花会,但李相夷会不会他不确定。

李相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你师父我什么不会?”

方多病无语地抿抿唇:“师父厉害。”

方多病当然也会验尸,但他想了想……

一个十岁的孩子,不仅表现得成熟得体,面圣不惧,现在居然还会验尸?

好像有一点不妥当。

这个展现的机会就交给师父吧。

李相夷仔仔细细地验过尸后,偏头对方多病说:“她身上致命伤只有一处,就是腰这里。这有一处刀伤,刀伤很深,可以致死。”

方多病看着他愣神一下,随即赶忙说:“可是看她脸色惨白,嘴唇呈青紫色,难道不是中毒致死吗?”

“哎呦,”李相夷轻挑眉目,“没想到小宝观察这么仔细呢?”

方多病鼓起一边嘴角,歪着头看他,有点自得。

李相夷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轻笑一声。

“那你怎么确定,她就一定是中毒,致死了?”李相夷问道。

方多病皱眉偏了偏头,不解:“什么意思?”

“也许她被人下毒后,没有立刻就死呢。”李相夷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方多病理解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她被下毒后没有死,而那凶手此时又来捅了一刀,这才致死?”

李相夷点点头。

方多病却说:“为什么不可能是她已经中毒死了,然后凶手又刻意来划了一刀呢?”

李相夷点点头,说道:“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但是你看。”

他指了指尸首腰间的伤口:“若是她已经死了凶手再捅刀,不该会有这么多血。”

人死后再受伤,血液不会流太多出来,但裴云妻子的衣服腰间却是一片血红。

方多病感到赞同,但随即又提出疑惑:“哎,有一点很奇怪,裴云为什么没有给她更衣啊?”

人死后,家人需要给她擦拭身体,整理遗容,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才能入棺。

裴云的夫人没有更衣便直接入棺了。

李相夷也很奇怪:“是很奇怪,而且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裴府就很奇怪。”

方多病快速地点点头:“他这个府邸,看起来好像挺大挺空旷,但对他这个官位来说实在是小了不少,而且我们一路走来都没见过几个下人。”

李相夷还补充了点:“还有,他看起来很是在乎清廉这个名声,和我们讲述的时候,总是不经意间透露些清贫和平易近人,家里养的也是些廉价的花草,总觉得他是很清廉,但是用力过猛。”

方多病摇摇头:“我爹很少和我们谈论朝堂的事情,但是他却唯一夸奖过和他同位的这个裴云,说他是真的廉洁。他与我爹共事三年,几乎所有人都夸他清廉。”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李相夷若有所思,“那他和他妻子的关系你有听说过吗?”

“我听到的传闻和他的说辞一样,二人青梅竹马,很是恩爱。”

李相夷点了下头:“还有一件事,如果凶手真的是下毒到一半又用刀把她杀了,那么就又让人觉得矛盾了。”

方多病一下想起了前世的玉城案,脱口而出:“既然选择下毒,她已经必死无疑,却又用刀杀了她,这一点很矛盾?”

李相夷讶异他脑袋转得这么快,拍了拍他的头道:“小宝真聪明。”

方多病有点心虚,其实是有经验而已。

“那你说会不会,凶手有两个人,第一个下毒后,她发觉不对,逃跑过程中又撞上另一个凶手,被捅了一刀,然后致死?”

李相夷被他说得一愣:“的确有这种可能,我没想到这个可能性,小宝很厉害啊。”

方多病有些心虚地问道:“那你想到的是什么?”

“我想的是,一个人什么时候会对一个已经必死无疑的人再下杀手?”李相夷单手环胸另一手撑在下巴上,思索道。

“也许是,这个人要说出什么不利于他的话,比如说,他的身份?”李相夷说出自己的推断。

“也许,是裴云那个时候回来了?”方多病很快回答道。

李相夷点点头:“这也只是我的推断,但你说的那样也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裴云夫人定是已经看到了凶手的样子,恐怕还是他们认识的人,否则不会被凶手急着又捅了一刀。”方多病猜测道。

“好了,尸首验得差不多了,暂时应该是找不到其他线索了。”李相夷示意方多病该离开了,特意拉了方多病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往门口走去,“走吧小徒弟。不用害怕,师父在呢。”

原来他感觉到了自己刚进来时的害怕。

方多病抿抿唇,努力压下嘴角的雀跃。

“你说,这具尸体明明很明显有他杀的痕迹,为什么监察司会判断是裴云夫人自杀呢?”李相夷想起裴云说的话,很是疑惑。

“监察司不会没用到这个地步吧?”李相夷哼笑一声。

一下子感受到了,属于李相夷的与朝堂的对立感。方多病想到。

“还有,师父,我们来的时候门口是不是什么白事的东西都没有?别说丧幡,连白布都没有一块。”

“只去世了一个月,门口什么都没有,不曾更衣就直接入棺。”方多病总结了一下。

“这个裴云,好像不像传闻里那么爱他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