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深深的幽怨

苏曦一定会到车站接他的,想像着苏曦快乐时的表情,高兴的笑脸,天真的。不会遮饰的神情,不带一点儿做作的神态,是那般明清新、自然。回去的路上,景寒是多么的伤心、失望。

一想到这儿,苏曦就有一种刀绞似的疼痛从内心深处传至四肢,她的四肢也变得不听指挥似的颤栗……

她狠狠地骂着自己:“你怎么变得这么残忍、冷酷,这么狠心,简直没有人情味儿……”

一路上,苏曦都在不断自责着,痛斥着自己。

无声的泪,默默地流进心底,刻骨的思念与爱恋在心头结下了厚厚的痂,那是一层永远也剥不去的硬痂啊!

相聚是短暂的,分别是长久的,于是就有了那痛彻心骨的思念。

多情而又细腻的苏曦,一路上都在回忆着、回想着、自责着、流着泪、思念着,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使她的心如潮水, 澎湃着,没有一刻平息。

突然,广播声响起来了,这才打断了苏曦紊乱的思维。“本次列车前方到站A城,请各位旅客做好准备,提前整理好随身携带物品……”

然后又介绍一番这个城市的概貌,历史发展,人文景观,地理位置,人口状况,以及应该换乘的车次……

啊!A城,她终于来到这儿,她终于可以见到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景寒!至此,她就抑制不住地激动,她觉得通身发热,神情亢奋。

苏曦随着出站的人流走到街上,她多么盼望奇迹出现在她的身上,走到广场的接站处,她就想,要是在接站处她能邂逅景寒,那将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啊。可是,她知道那是幻想,是不可能实现的。即使景寒知道自己来,也不可能到车站来接自己的。景寒的傲慢,不负责任,虚伪,自私等,这一切决定了景寒永远也不会做这种事。他就是他,谁也改变不了他。

苏曦忽然觉得情绪非常低落,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低到了零点以下。

在火车上迫切想见到景寒的心情,随着这热闹拥挤的人流而很慢地消散了,随之而来的是平静和无奈。

她想,还是先找个栖身之地吧。于是,她找个招待所住下来,办妥了一切手续后,她犹豫着是否告诉景寒,她已经来到了A城。这一刻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心里就像有点什么放不下去,那颗心总是浮在上面,落也落不下来。她想:“自己还得挺起胸膛做事,工作还是最要紧的。”安顿好一切以后,她开始着手办理工作上的事情,打几个电话约好了明天和后天需要办的事。等到轻松了下来,她决定马上吃饭。

苏曦吃过饭,回到招待所的房间。自从下车以来,那种隐隐约约,若隐若现,令她心里发毛,忐忑不安的想法,渐渐地清晰起来,她明白,这是自己身上另一个“她”跳出来,在和自己做最后的抗争。她硬憋着自己不理景寒,看来是徒劳的了。

她突然清楚了,她最需要做的是什么,那就是必须立刻给景寒打个电话,否则,自己会永远不得安宁的。

另外,自己也确实需要问景寒,找专家一事,不知道他现在落实得怎么样?这可是他亲口答应的。自己可是从来没有求过他,这是苏曦第一次开口,是当做非常重要的事才跟他说的,这次自己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公私兼顾,借出差之机,办点个人的事情。

于是,苏曦毫不犹豫的拨了景寒办公室的电话。

“嘟——嘟——”她紧张得心怦怦地跳,手心出汗地握着电诂。

“喂——请问是哪位?”

那熟悉的男性嗓音又再度回**在苏曦的耳际,她心跳加速地听着他的声音。

“景寒吗?”苏曦颤抖地说道。

听着苏曦那么自然亲近地叫

出自己的名字,景寒稍微愣了愣神,心跳不由得顿了一拍,然后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现在在哪儿?”

因为从来没有人直呼其名,他是响当当的总经理,他已经习惯人们称他为“景总”,所以猛然有人这么称呼他,使他不得不怔住了。感到有点不习惯。但是景寒也想到了苏曦,因为对他直呼其名的也就是那么几位。

苏曦道:“我现在住在xX招待所。”

一听到苏曦那清脆而柔美的声音,景寒胸中顿时产生一阵狂喜,“前些日子,听焦凯说你要来。”

苏曦嘴边绽露出一丝笑意,“没有想到这么快吧?你现在生意怎么样?”

“不好,一点也不好。”景寒忧郁地说。

苏曦安慰说:“不要着急,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哪有钱,现在跳楼的心都有。”景寒痛苦地说。

苏曦道:“熬过今年恐怕就能有所转机。现在是经济萧条,说白了就是经济危机,干什么赔什么,投钱就是扔钱,投得越多,扔得就越多。”

景寒道:“今年不行,明年也不行,我看还得过两三年经济才能复苏,现在还不是谷底。”

苏曦埋怨道:“当时怎么不好好搞点调研,不好好考察考察市场,就上马。”

景寒道:“当时怎么算都能赚钱,没想到市场这样疲软,人们的购买力急剧下降,消费水平越来越低,产品价格都降到了成本以下,老百姓还不买,生产的东西卖不出去,没法周转,可见挣钱的艰难。现在可不是通货膨胀,而是经济低迷时期,人们手头就那么几个养命钱,都得花在刀刃上,能省就省,能少花就少花,有钱人能有几个,消费大众还是没钱。现在钱真不好赚啊!”

苏曦深有感触地说:“下岗职工这么多,不开资更多,以前人们碰在一起,相互问的都是‘你挣多少钱’而现在人们碰在一起则问‘你能开资吗?’。人们有限的那么几个钱,都舍不得花,留到最需要的时候才花,孩子上学得给留下一笔钱,生病也得留点钱,还有房改等。所以人们轻易不敢动那点养命钱,人人都这么想,市场怎么能启动呢?刺激不了消费,消费上不去,工厂生产的产品就积压,于是竞相降价,以此来维持生产。人们的心理是越降价越不买,总觉得没降到底,还没降到份,这样一来就造成了恶性循环,再加上腐败猖獗,老百姓恨之入骨,工厂都让这些人给搂黄了,连离退休职工的养老金都领不着,人们哪还有多余的钱买东西?有钱的人毕竟是少数。购买力总是有限的,大多数还是穷人。”

景寒道:“你分析得有一定的道理。国外是中产阶级多,也就是中间的人多,这些人基本都有钱,消费就大。不像我们,两头多,中间少,也就是穷人多,中产阶级少,有钱人也占少数,这种比例,就逼迫我们要面对大众消费,因为这个阶层比例大。这个阶层要是启动,中国的经济就能恢复;因为这个比例太大,不好启动。就像学跳舞似的,女的无论怎么会跳,如果男的一点也不会跳的话,那么干脆带不动,或者,带动了也非常沉重,一样会跳不好的。反之,如果男的非常会跳,女的不太会跳,但也能够带起来,虽然刚开始还不太习惯,不太熟练,用不了多久,保证能够带起来。中国的经济跟学跳舞一个样。”

苏曦也激动地说:“你没听人说,现在做买卖,往里投钱就是找死,什么也不做是等死,找死好哇,还是等死好哇?等死总比找死要强,不管怎样,还能多活些日子,所以说,你能维持就维持吧,等到经济启动时,再大干一场。现在是啥时候,干啥啥赔。除了开妓院不赔钱,你看桑拿,洗头房,洗浴中心遍地都是,多红火。这些变相妓院又不上税,有钱你就应该干这个项目,不比你现在强多了。”

曦又用诙谐的口吻说道:“既然已经骑上驴了,就不要下来了,咬咬牙挺过去,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你最起码又过了一把总经理的瘾,不像我们还没当过,不知道是啥滋味。”

景寒一听也不由得大笑起来:“早点说这番话,我就不往里投钱了。如果不投资做这个买卖,我就是翻跟头、折把式花,也花不了这么多,用这钱干什么不好,非得投这个项目,赔得精光,又变成贫下中农了。”

苏曦道:“你是商人,挣钱是你的事业,如果让你使劲花,你会觉得那是奢侈,是浪费,你不会那么做的。你花钱最多的,最大的份额永远是投项目,是做买卖。不管多大的风险,你仍然是会这么做的。这是你的生命。”

景寒心说诚服地说道:“你简直就是钻在牛魔王肚子里的孙悟空,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真聪明。现在做买卖真是太艰难了,能管你的婆婆那么多,处处吃、拿、卡、要、报,办点事处处得‘明白’、‘上油’,你还得小心伺候,像个孙子似的,什么时候让我们的外部投资环境宽松一下,我们还能多喘息一下,否则,我们都上不来气,只好加速死亡。我现在是进退维谷,步履艰难。”

“那你就不要再投资了,不赔钱就等于挣钱。”苏曦接口说着:“钱永远也没有满足的时候,当你有一万元时,你觉得你很穷,当你有十万元时,你觉得你非常富了,可是当你有一百万元时,你又觉得你非常穷,因为你已经上升了一个档次,你接触的这个档次都是跟你一样有钱,甚至比你还有钱,因而,你就觉得自己很贫穷。因为你总向上比,向上看,或者往两边看,不会往下看,不会往下比,这样一来,你永远没有尽头,永远觉得你贫穷。这样活得就累,你永远也不能成为最富的人,上面永远总有人比你富有,这个阶层的人,可能一天去趟巴黎,而你一年去趟巴黎。美国的比尔盖茨,个人拥有卫星,谁能比得了,人的消费,终究是有限的,再怎样睡也是睡一张床,再怎样吃也只有一个胃,因而,身体要紧,人生最大的资本是身体,不要活得太累,差不多就行了。”

苏曦的一番话,也不知景寒听进去没有。苏曦的本意是安慰他,或者是间接地告诉他,他跟一般人相比,还是非常优越的,尽管他现在赔钱,但是资产还是超过普通人,因而不必犯愁。有赔就有赚,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苏曦话锋一转,问道:“我上次让你找的专家,帮我看看我写的论文,你找到没有?”

景寒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勉强道:“最近一段时间非常忙,没顾上去办,等我忙过这个阶段再给你找人。”

“这么大事你还给忘了?”苏曦感到一种失望,一股冷意从身体里弥漫开来。

苏曦此时对景寒产生了深深的幽怨,可这一切,景寒全然不知、全然不觉。苏曦甚至觉得景寒只是动用他惯用的对女性的做法,可能对任何女人他都是如此。用语言获得女人的好感,而俘虏她们,玩弄她们的感情,而他自己却不动心,可能对谁都是这样。他始终对自己男性的魅力充满了信心,他不会为任何女人改变自己,他风流成性,游戏人间,他永远会随时爱上不同的、漂亮的女人,他的感情永远不稳定。

苏曦皱着眉,任那种失望和自嘲在心头翻搅。

他跟焦凯不一样,焦凯是个以妻子为中心的人,景寒则是一个处处以自己为中心的男人。景寒也绝不是个忠实可靠的好丈夫。苏曦跟景寒交往这么多年,这一刻,她彻底地看清楚了,景寒根本不是她这样的女人所能够拥有的,她深知自己受不了这一点,景寒不是那种可以让人左右的人,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把握住他,他是那么自傲和自负,他永远也不会属于她,他是多变的,也许他们根本不适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