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无味

焦凯觉得苏曦太任性,虽然她也受过高等教育,却像家庭主妇那样喜欢唠唠叨叨,爱发牢骚。对自己在外面的应酬不理解。

男人怎么可以没有朋友呢,有朋友就得有应酬,有应酬自然在家的时间就少。妻子有时简直不可理喻,对自己一点也不理解。而他也尽到了做丈夫的责任了,两室一厅舒适的住房,家中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好像也不缺少什么,跟他们公司的人相比,他的家庭建设比他们都强。

焦凯知足了,甚至有点沾沾自喜,他想:“全国有十二亿人口,农民就占十亿,剩下两亿是城市人口,自己一家子就是那两亿城市人口中的一员。

而在两亿城市人口中自己和苏曦又都属于有正规学历和中级职称的白领阶层。再有自己和苏曦所在的单位,效益都不错,都是当今人们眼红的有点儿权力的部门,自己还是这个部门的小头头,多少有些实惠。”

因此他觉得非常满足。至于仕途上的事,焦凯想:“那就得靠年头熬了,现在副科级,到退休能弄个副局级,也就很不错了。其它的方面别亏着自己。”

焦凯非常满足现状,现阶段他不想再奋斗了,坐稳坐牢这个位置,有吃有喝有玩儿就行了,不想再拼搏了。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该享福,享乐了。

焦凯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因为找他办事的人不断,因而饭局也就多,再加上他又喜好交朋友,喜欢玩儿,要是打上麻将都可以不吃饭,不睡觉,连续三天三夜没问题。

他常常弄不懂,女人怎么就那么小心眼儿?男人吃点儿、喝点儿、玩点儿算什么过错?何况自己现在还有这个条件出去吃,出去玩儿,又不用自己花钱,何不趁机潇洒?

别人想玩还没有这个条件哪,为什么非得守着这个家?自己所做的一切归根到底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男人偶尔花花心,那只是感官上的满足,是逢场作戏。对那样的女人,就像抽过一支烟,就像喝过一杯酒,扔了烟蒂,放下酒杯,也就都过去了,纯粹是消遣。男人只是在外面图个快乐,图个顺心。回家确实是晚点,但又没说不要这个家,又不是不管孩子。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他在夜色中的街道上走着,白天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现在一个行人也没有。他想,那是由于白天人们紧张地为生活奔波,应付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只有在夜晚才可以将一切都暂时放下,让疲惫的身心暂时缓口气,以便有力量来应付明天。

焦凯这个年龄是爬坡阶段,在单位压力很大,应酬多。他想,自己回家里是晚点儿,那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拉关系?

拉关系就是资本。最终目的还不是为了多挣钱,日子过的更好吗?回到家里,还得时时准备迎接妻子的河东狮吼,男人处在自己这种境况这个

年龄可能都像自己似的面临这类烦恼,或许婚姻长了都这样。想到这儿,焦凯感到有些失望和失落,甚至感到有些委屈。

他觉得有些累了,他觉得他的脑子里好像是乱糟糟的,觉得千丝万缕的思绪都在蠕动,闷沉沉的。

于是他往家里走去,家越来越近了。他的脚步走得更加沉重,他整颗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回到家中等待他的又是什么,不知苏曦现在情绪稳定了没有。他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什么是婚姻?婚姻就是有一个人在等着你回家吵架。”他慢慢地走回了家。

他站在门口,掏出一串钥匙,摸出其中一把,准确无误地对准自己的家门。打开门一看,厅里的灯还亮着,苏曦靠在**,看了一眼走了一圈回来的焦凯,什么也没说,既不吵也不闹,只是泪水涟涟的。

看来,苏曦的盛怒已经开始消退了,这使得他暗中高兴。他换上拖鞋直接走进卧室。

苏曦的思绪紊乱极了。

她这辈子不想依赖丈夫生活。她有雄图大略,有野心,有冒险精神,有勇气和**。她不想这辈子这么混下去,总想做点什么,有一种对时间的紧迫感。她不想依赖任何人,不想看人家的脸色,靠人家的施舍,她干什么都雷厉风行往前赶。

她渴望爱情,渴望富裕,渴望安宁,内心常常烦躁得要发疯。也许她应该像绝大多数中国女人那样,为了残存的家,为了名声,在贫穷狭窄的空间里偎守着丈夫,而牺牲自己的一切,本本分分,懵懵懂懂一直到死。

苏曦有时也想,现在社会风气就是这样,吃、喝、玩,打麻将盛行。你一个人管也管不过来,自己就试着理解丈夫吧,既然你当初选择了他,就得连他的缺点也得容忍。

她现在感到婚姻真是可怕的东西,它能摧残爱情。

经过这漫长的十三年,性格上的棱角逐渐在削减。她不知道焦凯了解她多少,但她已把他了解得很透彻。他是个城府不深,没有多少主见,自尊心却很强的男人。

什么时候你也不能指望他成为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有些人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是不符合的。有些人别看岁数小,但心理成熟;有些人多大岁数仍然如故,心理不成熟;她想焦凯就属于这后一种人。

他到老也改变不了爱玩儿的本性。

她天天得问他几点钟回家,天天得打手机,呼他回家,天天得问他在哪儿,像个小妇人似的企盼他,像个母亲似的管教他,像个老妈子似的为他操心。

她真是厌恶透了这种生活,也过够了这种生活。

她想,每天都为这点小事吵架,慢慢的把自己的感情都吞噬了,这还叫家吗?是不是每个家庭都是如此,婚姻中的人都不那么相爱?婚姻真能把爱情吞噬掉么?婚姻和爱情真是水火不相容的两回事吗

?也有可能爱情长到中年它的长相就变了,爱情也变老了,那么爱情的美容院在哪儿呢?

苏曦非常希望夫妻能和和气气的在一起,一起买菜,一起做饭,或者你看报纸,我做饭,饭后一块去散步,就这样厮守着过一辈子。慢慢地他们变老了,也许到后来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而在一起做这些日常琐事就变成生活中最主要的内容了。

想想七老八十的他们手牵手在公园里散步,或者闲时听听音乐,游游泳,聊着年轻时的种种趣事,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这是苏曦从心底涌出的愿望,但她知道焦凯是永远做不到的,这是苏曦深深的遗憾。

想想自己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千挑万选,自己找的丈夫,却对自己这样,夫妻之间除了吵架都没有别的话可说,甚至有时一星期都见不着面,这哪像夫妻啊?她不由得又想哭了。她想起了一首歌:“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别看焦凯比苏曦大几岁,但是什么事也不让着苏曦。

记得有一次,也是因为让焦凯早些回家。那一次苏曦用短信反复催他,他回家以后非常不满,苏曦只说了一句埋怨他的话,他顺手就把一口袋大酱都倒在她身上,弄得她全身和床单都脏乎乎的,没有办法。她只好把床单扒下来,用水简单地先把大酱洗掉,她怕这床单干了,就洗不掉了。然后她才处理自己满脸、满身的大酱。

那一晚,她哭了半宿。丈夫泼了她一身大酱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却像个死人似的躺在那儿呼呼大睡。

她有些搞不明白,焦凯怎么越来越不讲道理,明明今天他回来晚了,是他没理的事情,最后却闹成了这样的结局。

苏曦越想越委屈,眼泪成串地往下流,她把自己的身体蜷曲成了虾状,蜷伏在柔软的大**,将满是泪痕的脸埋人被里面。

原先的啜泣变成了微微的哽咽。

苏曦毕竟是女人,有很多软弱的时候。比如今天晚上,女人的哭本来就是给男人看的,是想博得男人的同情,是想让男人去哄自己。而此时苏曦看着焦凯不再搭理自己,她只好自己揩去了眼角的泪水,而后,渐渐趋于平静,终于无声。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牙齿在唇瓣上留下了齿痕,默默地生着闷气。

女人的心,六月的云。苏曦思前想后,打也打不过他,骂也骂不过他,只好自己安慰自己。

苏曦想:“我和焦凯原本是互不相干,素昧平生的人,鬼使神差地走到一个屋檐下,柴米油盐、耳鬓厮磨、生儿育女、同喜同悲、成了人际关系中最亲最近的人,这就是夫妻。这些都得力一个缘字,常言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茫茫人海我俩能碰到一起,这是命中的缘分,我应该珍惜。丈夫不愿意回家,我是不是也有责任?是不是我有些地方做得过了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