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为我弹一曲卡农吧。”

弹完客人要求的最后一曲,洛迦正想要站起身来,却忽然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一个女子的声音,带了几分恳求的味道。

洛迦回头望去,一个一身素白的女子,端起手里的酒杯向他示意,“请为我弹一曲卡农吧。”女子再一次重复她的请求,酒精作用下的眼睛朦胧而又深邃,仿佛有着深沉的哀伤。

洛迦离开了钢琴,走到女子身边,向老板打了个响指,点了一杯苏打水,对着女子抱歉的笑了笑,声音平和温柔,“对不起,我不弹卡农。”

女子的脸上闪过惊讶,随即恢复平静,同样微笑着问:“为什么?”

洛迦耸耸肩,眼底滑过一丝悲伤,“我只为我爱的那个人弹。”

酒精让女子的脸庞带着些许红晕,眼神更加迷离,喃喃道:“只为爱的那个人弹,卡农原来是这样一首曲子。”

洛迦靠近女子,女子手中的杯子散发着浓浓的酒精味道,洛迦皱了皱眉,夺过女子手中的杯子,把自己手里的苏打水放在女子手边,“烈酒不适合你,你还是喝这个吧。”

女子抬起脸,正对着洛迦,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对方的呼吸,“你不怕我投诉你?”

“你不是这样的女子。”洛迦笑起来,坐在女子身边的座位上,“而我,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呵呵。”女子轻笑。

洛迦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注视着被子里震**的**,开口问道:“你又是为什么觉得我会弹那一曲卡农?”

一阵沉默,酒杯落地,摔成碎片,沉默中,悠长的呼吸声回答了他的问题,女子在酒精的作用下,伏在吧台边沉沉睡去。

洛迦一愣,女子的眼睛盖在长长的睫毛下,睡得那么安详。是不是应该好好教导她,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像他一样如此安全。洛迦看着女子的睡容,想到一半又自嘲般的笑起来,想这些做什么,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也许是最后一次相见,何苦为了她操心。只不过现在头疼的问题是如何送她回家。

卡农的音乐忽然响起,洛迦一愣,才看到女子的手机在吧台上闪着光亮。

她还真是如此喜欢这首歌,如果下次能够再见,自己会不会为她弹一曲卡农呢?洛迦迟疑着拿起手机,屏幕上隐隐能看到一个“家”字。

“喂?”

“喂?请问你是?”对方听到了洛迦的声音,微微一愣,随即自然问道,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我是。。。”洛迦才想起自己连这个女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好用一个“她”字代替,“她醉了,在XX酒吧。”

“麻烦您了,我们马上过去。”有礼貌的回答,电话里传来忙音。

洛迦望着沉睡的女子,不禁猜测她的身份。千金小姐?或者。。。仿佛她的一切都是一个迷,猜不透,摸不着。洛迦苦笑起来。

老板看到这景象,走过来,拍着洛迦的肩膀,唇角挂着戏谑的笑容,挑眉望向女子,“新骗上手的?”

洛迦摇了摇头,“只不过萍水相逢。”

“长得不错,反正你也是单身。”老板朝着洛迦挤眉弄眼,满脸笑容。

这家酒吧的老板和洛迦是很多年的朋友,所以洛迦才会在这里弹钢琴。

“她的家人马上就来接她,交给你了。”洛迦转身拿起搭在凳子上的外套,“我还有事情。”

老板抛过去一个无趣的眼神,无奈道,“知道了。”忽然像想起什么,眉眼里多了一分调侃的喜色,“莫非还是在想着你的梦中情人。”

洛迦也不辩解,只是转身离开。

一个人的夜晚,对着天花板,洛迦忽然想起了那个女子,她有没有安全回家,她到底是谁,她是什么身份,她为什么要听一曲卡农,一切都是迷。

老板说的梦中情人是存在的,洛迦从十五岁那年开始做一个梦。

梦里他是一个年轻的音乐家,他能弹很美的钢琴。然后有一个女孩子,会常常跑来学钢琴,可是她总是看着他脸红,放在钢琴上的心思少得可怜。

“你不是学钢琴的料,你还是回去吧。”他不只一次对女孩子下过逐客令。

女孩子总是红着脸,沉默许久,才会挤出一句话,“我会努力学习的。”

然后时间飞快,战争爆发了。作为青年,他被迫上了战场。

临走的那一天,女孩子红着脸,坚定的对他说:“我一定会学好钢琴的。”

他只是微笑了点头,走远了,再回头,看到女孩腮边滑过的泪珠。

她爱上了他,为了他,每天祈祷他能平安回来,每天努力学习弹奏钢琴,思念的力量伟大,她的进步飞快。

而他在战场想起了有女孩子在身边的日子,原来他也爱着她,战争之余,他写一些乐谱,把自己的思念用音乐来记述。

也许造化就是弄人,美丽的爱情里总是要出一些意外。

有人爱上了女孩子,非常想得到这个美丽的女孩子。他就伪造了音乐家的尸体,说他死在了战场上。女孩子听说了消息,抱着尸体痛哭,悲伤无法抑制。

她再一次坐在了钢琴前,为那具尸体弹奏所有他教的音乐,所有她会的音乐。从早晨到夜晚。手指红肿,出血,洁白的琴键被染成了红色,她没有停止。天再一次亮的那一霎那,她起身,带着尸体,离开了钢琴。她没有嫁给那个喜欢她的人,她选择了死亡。生不能携手,那就死后相伴。

音乐家归来,在两年之后。物是人非,她的坟立在那里,坟里都是森森白骨。原来一切都迟了。

再也无法表达的爱意,再也无法实现的约定,错过了就是错过。

音乐家用思念织出一道网,把自己网在钢琴前,无法倾诉的思念化作了乐谱,从手指下流淌出来。

一个音符,又一个音符,所有的音符连起来,轮回,在轮回,由慢到快,仿佛是爱情积攒下的幸福,一下子爆发在最高点,然后声音低下去,又高起来,节奏依然那样快,再一次爆发,无法停止的想念,就像浓浓的爱恋,一次一次爆发,连续的思念,无法诉说的爱恋,随着音符逐渐消失。

那是一首为爱人作的音乐,那只能为所爱的人弹奏的音乐,那就是卡农。

音乐家死了,死在浓浓的爱恋里,死在无法诉说的思念里,死在为爱人弹奏的音乐里。

然后洛迦会从梦中惊醒,面上还有着未干透的泪痕。过去都是情债,剪不断的情缘。也许今世还会找到那个女孩子吧,留着那一曲卡农,为她而弹。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透过薄薄的窗纱,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今天还会看见那个女子吗?也许不会了吧。毕竟只是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