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最北方有一片广袤达数万里的平原,因为河道繁多又纤细笔直,就像摆在地上的一把把利剑,于是便有了剑川这样的名字。

此地距离皇城遥遥足有五万里,军、政中层以上的管理者尚且能从皇城直接排线传送到此,但人数更为庞大的基层,却只能由本地筛选。上下级之间本无伤大雅的矛盾,在当地民风彪悍、彼此之间错综复杂、团结一致对外的种种因素推动下,慢慢加剧转变为中央集权,与当即势力之间的矛盾。

历代晋国国君都曾做出过努力,可在种种问题下却始终没能成功,反倒是更加激化了矛盾。到了最近几十年里,由皇帝派去当地管理的军政官员,竟成了无人问津的摆设,而无法有实权在手。

集权统治的失去,最终导致了诸侯的崛起。

倒不是这里真有占地为王自封贵族的人存在,而是在剑川道各种资源极其丰富的巨大利益驱使之下,这里官员、黑道、商人组成各种势力,相互间不断蚕食,为钱财抛头颅洒热血,就如同战争。

而作为剑川道首屈一指的大城池——羊城,斗争无疑更加凶猛。

“此城人数不过百万,却盘踞着各大商号数十、官匪勾结的大小团体上百。表面上看虽然平平静静,但暗地里的争斗却是从未停止的混乱。甚至很多时候,两个街边小贩的斗殴,都能引发一场势力与势力之间大决斗,其势力的错综复杂就如同乱麻,我们初到此地,还是不要与其他权贵结怨为好。”

此时的方节手拿一块令牌,从一面镜子一样的东西中走出,身旁的夏朝臣,则正对此地进行着介绍。

这次北上,只有他们两人。在安排了家里的事之后,走入通完北方的传送阵,他们就出现在了这里。

“我记得父亲曾说过,羊城有个土皇帝叫‘崔四爷’,在整个剑川道,似乎他的话最为掷地有声,甚至这次矿精开采权究竟给谁,也是这老爷子一句话的事而已,是吗?”两人先后收回手中作为传送之用的空间物品“挪移令”,并肩走出这空****的传送室时,方节开口问道。

夏朝臣点了点头,“此人曾做过官,在当地本就有极好的威信,而实力也达到了气域两级中的气场巅峰,是羊城为数不多的顶级高手之一,现在活跃在羊城的许多势力,都是他早年培养起来的。在整个剑川道,黑、白、商三条路上,无论是谁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的尊称一声‘四爷’。”

说着话,两人走上了这地底石室通往地面的台阶。方节听完后继续问道:“那这‘四爷’对我们方家如何?”

夏朝臣道:“这‘四爷’在剑川道势力庞大不假,但仇家也是很多,估计也是怕自己死后树倒猢狲散,儿孙的日子会不好过,所以在近些年,有意让下一代往皇城发展,这么一来,就需要你爹的帮助,所以不能说他对方家如何,只能说是方家在矿精开采权上有求于他,而他恰好也因为两个儿子有求于方家。”

“这么说来,即使不是以生意为目的,我都得去拜访拜访这位土皇帝咯?”方节露出一丝笑容道。

夏朝臣想了想道:“十天之后是此人百岁寿辰。”

“明白了。”方节点了点头,当下不再发问,夏朝臣又天性少言,也更加不会多说了。

台阶终于走到尽头,在一片嘈杂声之中,两人走出传送室,可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人始料未及。

这栋建筑台阶前面就是闹市的街道,而街道上除了远处还有叫卖的商贩之外,附近百米之内都挤满了面朝传送室的人,甚至对面建筑的二楼或站或坐的人们,都表情各异的望着这边。

方节与夏朝臣都不笨,很快从这反常的现象中找到了原因。

在他们正前方有一群人,其中有三个坐在足以一米高的黑豹身上,像是领头的,而他们身后则还有二十名彪雄大汉。

就不提骑着灵兽在街道游**,单单这一看就是恶人的一票大汉,如此嚣张的聚集,在皇城也是不可能发生的。

方节这还是初到羊城,就立马见识到了此地的混乱,当真是幸运极了。

“玉恒,这就是那个绑了你弟弟的晋国首富公子?看上去也没怎么富贵逼人、王霸之气啊,李青阳就那么没出息被他给抓了?”骑在左边那只黑豹身上的苍白年轻人,打量了下方节,带着不屑的问道。

三人中间的那人体型壮硕,国字脸,大光头,自方节出现在这里就没移开过目光,此时冷笑道:“我那弟弟本就是废材,被这家伙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没什么为同父异母的弟弟报仇雪耻的想法,今天约两位来,就是想一起看看,那方远山的儿子是不是也一样胖。”

此言一出,身旁两人与身后的一众大汉都哄笑了起来。而附近不明真相的围观百姓,也都含笑看向了被挑衅的方节,等待着他的回应。

“你是李青阳的哥哥李玉恒吧?”方节此时开口,并没有发怒的样子,就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李玉恒。

见他这幅‘讨好’摸样,李玉恒冷哼一声,以一众高高在上的口气道:“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你那弟弟在我家做客,说是想你了,所以托我告诉你一声,让你有空去皇城陪陪他。”方节笑道。

李玉恒的脸色随之一变。倒是右边那个明明瘦的弱不禁风、显然一副纵欲过度的年轻人威风最大,指着方节就大声喊道:“你小子太胆大了吧,还不赶紧差人放了李青阳,等着我们揍你是不是?”说罢对着坐下黑豹的脑袋就是一拳。

此兽一疼,却也知道是命令,顿时对着方节大吼,而身旁的另外两个公子坐下黑豹,也都呲牙咧嘴一副扑食的摸样。

附近围观的人自动退开了一些,脸上非但不惊,反而有些期待,似乎很想看到闹事中这些公子哥大打出手。

而方节却是半步也没退,仍然保持那副笑眯眯的表情,道:“抱歉,李青阳正在我家做客,愿意回来的话自然会回来,不愿意回来我也不能逼他,若你们真想他了,何不亲自去皇城接呢?”

这番话让另外两个年轻人十分生气,大骂一声“找死”,便立即就驾着黑袍,当即一左一右朝着方节与夏朝臣冲了过去,剩下二十多个大汉也一副跃跃欲试摸样。

李玉恒没阻止他们,自己却也没动,就只是在后面看着,等待着方节或者出丑,或者伤了这两个黑道枭雄的儿子惹下大麻烦。

然而,眼看着黑豹越来越近,不论是夏朝臣还是方节,居然都一动不动。

这李玉恒顿时紧张起来。

直到其中一只黑袍已经张开嘴作势要咬,距离不到两米的方节仍然站着,他才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住手!”

两个年轻人似乎很听他的话,在一阵惊呼声中抓住黑豹的脖子猛的一拽,狠狠瞪了眼已经很近的方节,这才回到了他的身边。

李玉恒看着方节,恶狠狠道:“方节,你记住,这是羊城,不是你皇城,到了这,你是龙也要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卧着,否则的话,你爹再如何手眼通天,我也能让你无法活着离开羊城。”

“多谢提醒。”方节道。

李玉恒终于无话可说,也不理会身边两个同伴撂狠话,驾着黑豹气急败坏的扭过头,朝街道另一头而去。

他的确不在意李青阳的生死,可父亲李莽却是再三警告他,千万不要去招惹方节,若李青阳因此受到了伤害,他将会受到极其严厉的家法处置。

现在来给方节一个下马威,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原本只是希望能让方节出丑,或者冲动伤人惹下麻烦,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不退不进,若当真让两个同伴伤了方节,自己这边的三个人闹市伤人在先,惹恼了方节让李青阳受苦在后,责罚起来肯定让他皮开肉绽,他可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事已至此也只能够憋着口气打退堂鼓。

这头,闹事的其他人已经追着李玉恒走了,围观的人也都慢慢失望的散去。夏朝臣看着方节,表情欣慰的开口,“我没想到你能忍得住。”

方节却是笑了笑道:“我曾经听到有人说过一句话——忍,是一种酝酿,忍得越好、越久,爆发时,就将来得更加猛烈。”

说完拧过头去,看向快步走出人群的一位中年人。思考着这人大概是方家本地分号的负责人,于是就地等着。

而听到方节这番话的夏朝臣显然愣了一愣,怔怔中刚好看到那走来的中年人,一丝难得的笑意出现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