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方府下人打开朱红大门,面无表情的方远山与夏朝臣前后走入,一路沉默不语。

此刻,刘氏面容憔悴的靠在床头,当下人来报老爷已经到家,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

少顷,方远山推门而入,匆匆走到床前,揽刘氏在怀里,轻声道:“一切有我,别担心了。”

“你一定要把节儿找回来,否则我也不活了。”刘氏悲痛欲绝。

方远山看着妻子的样子着实难受,好一番安慰才走出来,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表情一沉,径直走到了书房。

“老爷,我没保护好少爷,我该死。”刚看到方远山,威震海就满脸羞愧的跪下。

方远山上前将其扶起,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不怪你。先跟我详细说方节现在的情况吧。”

“是。”威震海低着头,面向坐下的方远山,道:“少爷掉进了虎跳山中一条山崖峡谷,那峡谷名为虎跳峡,最少有上千米深,我知道情况后,就做好准备下去寻找,可大阵师特制的绳索最长也只有四百多米,我随后多次尝试,想尽办法也只下到了四百八十米处,没能找到少爷踪迹。”

方远山听完沉默了一阵,再次开口时却是道:“想办法请两位天人高手来。”

“天人高手?”听到这话的夏朝臣和威震海都是一惊。夏朝臣想了想开口道:“天人期高手可以御气飞行,下到峡谷底部去寻找少爷应该不难。可是皇城中的天人高手只有两个,在朝中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权贵……恐怕,我们只能动用各地商会的力量,在皇城以外去找了。”

“这事你去办。尽快。”方远山点了点头道。

夏朝臣随即领命退下。

方远山沉默了一阵,朝威震海问道:“凶手的情况如何?”

“一个姚四海昨天就已经在城外被抓住,现在被城防军扣押,另一个李莽之子李青阳,至今下落不明。”威震海如实相告。

方远山眉头紧皱,提笔写下三封信,交由威震海,快马送走。

半个时辰后,一队十人身手了得的黑衣人潜入城防军大狱,杀死十几名狱卒,来到姚四海的牢房前。

“我们是你爹派来的,快跟我们走。”一个黑衣人砍掉锁链道。

姚四海以为这次大难当头,没想到老爹居然派人来救他,不由大喜过望,急忙就跟了上去。

这群黑衣人实力惊人,个个都有神力阶段实力,面对二十多名狱卒和十几名城防军面不改色,仅仅付出了一人轻伤的代价,便成功从大狱中闯出。

可就在他们刚刚走出大狱时,却在大狱前的街道上,迎面碰到了城防军上百人的支援队伍。

面对士兵中一个头领的喊话,一个黑衣人随手将刀甩来,这长刀钉入其脚边青石砖一半,铮铮颤动,使那头领惊得蹬蹬退后两步,当即怒不可遏的下令歼灭。

谁也没想到,刚刚还胆大包天的黑衣人,居然第一个掉头开溜,而剩下的九个,也动作敏捷的逃走。

问题是他们根本就没带走姚四海。

转眼,这个被弃之不顾的家伙突兀的站在大街上,还没来得及喊投降,便不明不白的被乱箭射死。至于那十个身手了得黑衣人,却早都跑得不见了踪影。

这头劫狱事件刚刚流传出去,姚家家主也不过刚刚接到消息,却立即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闯入,念完军部的传唤命令后不由分说就将其带走。

整个姚家上下顿时大乱!

与军部某位将军有些亲戚关系的大房夫人,从丧子之痛中冷静下来,她立即书信一封,命人快马送往军部。谁料,送信人前脚踏出家门,便被一只箭射中头颅,当场毙命于自家门前。

大房夫人得知有人敢在姚家门口行凶,不由大怒,立即派出十几个家奴出去,命令他们一定追上凶手并抓回来。可她又哪里知道凶手根本就没跑的意思。十几个家奴这头风风火火的出府,十几根长矛不知从哪射来,直接将家奴一个不漏的钉在大门上。

消息传回府内,整个姚家吓得哭声一片,那大房夫人也是软在了椅子上,好久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显然,有人将有意姚家一分为二,使首尾不能相连,然后逐个击破。

带走姚藤,是让姚府内没有了能应付劫狱危急的人,而紧接着围住姚府让消息传不出去,就意味无法疏通层层关系,短时间内更救不出姚藤。如此,即便姚家手眼通天也无计可施,更别说他仅仅一介仲侯。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姚藤得不到帮助,怕是要坐实了劫狱的罪名,而姚府的老少不能进也不能退,则很可能被活活困死。

这绝对是往姚家往绝路上逼!

可谁会下手如此之狠?

所有人都想到了的方家。可知道了又如何,消息根本穿不出去,根本就没用。

“怎么办?”挤在一个房间里的全家老少无不战战兢兢,唯恐府外的人会随时杀进来,此刻都想着如何度过这危机。

姚藤一走,大房自然是全家的主心骨,可这时候她又能有什么主意,看着急得团团转的老小,只能咬着牙道:“等!等一些同僚看出些风吹草动施以援手。”

自然,姚藤被抓,姚府门前陈尸十二具,肯定会被姚家的一些同僚知晓。

这些主动施以援手的上报的上报,疏通的疏通,上奏折的上奏折,一副雪中送炭的感人场景。

可结果,却是上报的被忽视,疏通的被拒之门外,最后的的奏折居然也被内阁压了下来。

事到如今,好几个同僚知难而退,最后仅有那么几个人还在坚持,暗中这么一商量,便决定在早朝时向皇上弹劾方家的罪行。

所有人都知道这天早朝不会平静。但他们绝想不到会发生什么。

等到上朝时,文武百官之列的最前头,多出一个多年不上朝的镇国元帅赵田,还有本该家养病的大丞相洪武。连坐在龙椅上的皇上都大吃一惊,暗地里琢磨着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更别说那群文武百官,更是从站在这里就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两个权势滔天的老人今天为何突然上朝,直到最后联想起是否会和方家有关,都是暗暗心惊。

可惜,两个姚家的世交偏偏不长眼,当真跳出来弹劾方家,奏请皇上严办方远山行凶之罪。

结果,镇国老元帅上去就是“啪”一个大嘴巴,瞪着眼睛问,“行凶?有证据没有?”

那个弱不禁风的文官根本就被一下抽昏了,又怎么能回答,至于剩下另一个则也被吓得差点尿裤子,哆哆嗦嗦的道:“我们,我们怀疑……”

可惜话还没说话,又是“啪”一声,这个姚家仅存的希望也被抽昏。老元帅在一片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却还骂骂咧咧,“没证据你就敢上朝弹劾,你以为皇上面前金銮殿上是你家后院啊?妈的,我还怀疑你们爹是我儿子呢,要不要找全国首屈一指的谋士老洪头去做亲子鉴定啊?”

“咳咳。”大丞相可不聋,听到这话有些不满,瞟了嘻嘻哈哈的赵田一眼,站出两步,朝一脸头疼的皇上道:“皇上,赵田金銮殿上动手伤人,既是对满朝文武不敬,也是对皇上不敬,其罪应当鞭笞。”

鞭笞老元帅?皇上也想啊,可他又哪敢,也知道洪老爷子这么说,只是给他个台阶而已,不由借坡下驴,却也不能过分,朗声道:“鞭笞就不必了,楚元帅德高望重,教训后辈而已,只是方法过激了些,罚一月俸禄便是。还有,将那二人抬下去吧。”

“臣领罪。”老元帅瞪了眼闭目养神的洪武,笑呵呵的应了声。

自此,早朝再无事情发生,但这天早晨所带来的影响,却是足以让整个皇城一片轩然大波。

显然,已经不问朝政的老元帅突然上朝,什么事也没干,却偏偏抽了两个弹劾方远山的官吏,即便是傻子,也知道这老家伙,是护着方远山的。而另一位大丞相洪武,虽然并没有很明确得表态,但联想起今天所有针对方远山的奏折都被内阁扣押,也足以说明其用意,正是与楚老爷子一个暗一个在明。

没人能没想到,从不和文武官员以及一切朝政打交道的方远山,居然在暗中笼络了这两位朝中的庞然大物。更没人想到,为人处事温和了一辈子的方远山,居然在今天咄咄逼人要置姚家与死地。

而这,是忙着在军部为自己辩解的姚藤,和传不出去、也传不进来任何消息的姚府无法知道的。

还在等待救援的他们,更不知道那些报以厚望的同僚早就吓破了胆,现在巴不得和他们赶紧撇开关系,又哪敢再施以援手。

此刻,方府书房门口,方远山看着虎跳山方向,深吸口气,念道:“儿子,一个姚家我替你摆平,剩下一个李青阳,我留给你。我相信你还活着,只是暂时无法脱困。那么,如果你想报仇,就坚持下去,等着我,等着我把你救出来,坚持!一定要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