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小小诡计,如何骗得了我?你一只脚踏进这翠玉轩,我便已知道你存心不良。康抗这狗奴才沽名钓誉,自称当世大贤,家规极严,怎么会允许你来这烟花柳巷之地?十年之间,从来没有康家的人来过翠玉轩。后来你踢我一脚,又吐我唾沫,我便知道你是在试探我,你这次是针对我而来。你说是也不是?”杨恒双目圆睁,脚下的两只玄气雄狮身体后倾、四肢朝前,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这一人两兽,三双横目,直把康易春吓得蹬蹬蹬后退几步,仅余的四分胆气顿时烟消云散。

“你……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康易春这时候真的是胆寒了,他脸色苍白,气势上一软,整个人就像成不了形的豆腐脑,软绵绵的摔在地上!

“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国姓侯康抗不过是个老奴才,而你,是个十足的小杂种!你受死吧!”杨恒清清楚楚的知道,康易春摔在地上的时候,就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这时候,他气势最盛,而康易春,已经被他三言两语,拆穿了本来面目,变得毫无斗志,此刻不过是待宰的羔羊。杨恒此刻动手,甚至不必动用玄气,只要像寻常的凡夫俗子,轻轻一刀,就能了结了康易春的贱命。

杨恒准备动手了,康抗在定北城只手遮天,城中遍布密探,杨恒并不想耽搁下去,多生事端。不过,就在他动手的刹那,地上萎靡不振的康易春,忽然身形暴涨。

康易春身子一挺,两只脚往地上狠狠一蹬,杨恒立即从康易春身上感觉一股狂莽的气势,如一条上古黄金巨龙正舒展身体在九天之上翻滚。

紧接着,康易春探手入胸,手中立马多了一片锦帛,这块锦帛是长方形,长有三尺,宽有一尺,上面流光溢彩,在锦帛的左上一角,似乎有一处喷泉,栩栩如生,这锦帛,竟然是一副水墨丹青。

康易春就用这块锦帛罩住了自己的双拳,然后运气如虹,双拳照着杨恒的胸口,来了一个直捣黄龙!

两只拳头,一块锦帛,拳头在空中越来越快,拳尖玄气炸裂,灌注到那锦帛里面,紧接着那图画中的泉眼,似乎活了一般,燃起勃勃生机,一道实质的浪花,登时从锦帛之中射出来。

康家的火龙玄功阳刚、霸道,发出的玄气火热、赤红,将这浪花也映成了鲜艳的红色。

这道浪花,夹杂着两道玄气,就像是一道血注,直逼杨恒胸口。

“不好,这块锦帛,是法宝!”杨恒心中猛烈一动。

所谓‘天材地宝’,杨恒知道,法宝对于玄者的作用,不啻于灵丹妙药、百家典籍,因此康易春一掏出这块锦帛,杨恒一下子便被吸引住了。

其时至始至终,杨恒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处处提防,就算康易春被他吓得摔在地上的时候,杨恒也没有丝毫放松警惕,他早就料到康易春会拼死一击,不过,却没想到康易春的临死一击会如此强悍。

此时,他和康易春相聚不过两尺,如此之近的距离,就算拥有了神行百变,想躲过康易春的攻击也不可能。

他只有刀尖碰麦芒,拳头对拳头,和对头来一个硬碰硬,拳对拳!

“法宝又能如何,我就不信,凭我足足高你一层的实力,杀不了你?”

如此危机时刻,杨恒猛然间大喝一声,将自己的气势提升到极致。这一声暴喝,似乎把他十年来心中所沉淀的屈辱、不甘、郁闷和仇恨一股脑儿喝了出来,他心中畅快,豪气干云,骤然出拳!

这一拳快到不可思议、准到无可挑剔、狠到无以复加,恍如疾风骤雨,雷霆万钧。拳气透体而出,击碎袭来的浪花,竟然也是鲜艳夺目的火红色,和康易春一模一样,扎眼一看赫然便是康家的火龙玄功!

浪花水柱被杨恒的玄气层层击溃,越来越短,火红色的水珠四溅,半空之中,就像下了一场诡异的腥红血雨。最后拳拳相交,康易春只觉得被一头雄狮撞中,手臂几欲断裂。他是贤人英魄境界的修为,肉身早就已经和全身玄气相容,强悍无比。但是杨恒只一招,立刻就让他感觉到了山崩于前的压力,也让他感到了一种无比的愤怒。

“你这不是火龙玄功,你敢骗我?”康易春心里既愤怒、又骇然,既羞愤、又仇恨,这个结论得出,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一直以为,面前的这个恶魔一般的小贼也会使康家的火龙玄功,才一躲再躲、一让再让,最后逼不得已,才发出致命一击,最后甚至连宝图“上善若水图”都用出来,为的就是和杨恒的火龙玄功相抗衡,却没想到,杨恒根本就不会用火龙玄功!

他早前的一切脱身计划、击敌谋略,都被杨恒刚才的一拳打的粉碎。

“原本不会,不过你在我面前用了三遍,我虽不得其法,学个样子用来吓吓你绰绰有余!”

杨恒拳头猛进,右拳正好触碰到那“上善若水图”左上角的泉眼,一种清凉、舒服、自在、沁人心脾的感觉顿时经过拳头,传遍全身。

杨恒精神一震,无暇享受这种美妙感觉,拳头上玄气猛烈催动,周围四尺之内,空气被撕扯成无数碎片,漫天的气流互相冲撞。劲风之中,隐隐传来一声洪亮的狮吼,脚下的地面都隐隐震颤,似乎真有的一头发狂的雄狮狂奔而来。

大惊失色之下,康易春马上大难临头,最后一击偷袭不成,他得知自己被骗,方寸全失,气势全丧,面对杨恒,他竟然丧失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临死的一刻,他忽然觉得,和他战斗的这人,不是人,绝不是人,而是一个恶魔,一个让人又敬又畏的魔鬼。

自从一脚踏进翠玉轩,他时时刻刻不在精心谋划:一是前后两次出手试探杨恒,二是扮成纨绔子弟和上官婉儿故作亲密,三是先声夺人故意揭穿杨恒以求兵不血刃,到刚才故意示弱然后奋起偷袭。这四件谋划,不可谓不精密,不可谓不阴狠,只要成了一件,杨恒必定成为他阶下之囚。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种种机密谋划,似乎都被这恶魔掌握,还为他所用。与其说康易春是被杨恒一拳打死的,倒不如说是被杨恒活活气死的!

玄功、谋略,机智、隐忍,他竟然都比不上杨恒,这个三教九流里最末一流的龟奴。龟奴,地位还不及娼妓,他难道连龟奴也比不上?他好恨!

康易春的肉身,就这样被杨恒一拳击碎,他临死之时,满脸的不甘。

一拳解决对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杨恒心中畅快,父亲的大仇,总算是报了万中之一,十年的怨恨和抑郁,也稍稍舒缓了一些!

虽然只是康抗的一个儿子,不过总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呼呼……”

大战过后,杨恒面沉如水,他定了定神,在半空之中猛然一抓,将那‘上善若水图’一把抓在手中!

这一抓之下,杨恒突然大惊失色!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过!

他突然间发现,不是他抓住了那副图画,倒是那副图画抓住了他!

那流光溢彩的锦帛,到了他的手中,突然猛地展开,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将杨恒束缚起来。

这个时候,杨恒就像上半身被缠上了绷带,就连他的双臂,也被缠到了锦帛的里面。

杨恒上半身被绑住,动不能动,想要挣开束缚,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这锦帛就像是牛皮筋、捆仙绳,越挣越紧,越挣越痛。

“难道这幅图已经通了灵性,我杀了它的主人,它这便来取我性命了?”饶是杨恒心智坚韧,却还是有些恐惧,因为这‘上善若水图’实在诡异。杨恒虽然是个龟奴,不过妓院正是鱼龙混杂之地,要说消息灵通,恐怕没有什么地方比得上那里。他曾经听人说过,这世间有一些宝物,一旦与玄者建立了某种关系,便能认主护主!

这锦帛越来越紧,就像是无数个闪现着湛蓝光芒的透骨钉被无数条细线织成了一块钉板,竟然慢慢的嵌入了杨恒的皮肤里、肌肉里、血液里、骨头里。后来,杨恒已经看不到那流光溢彩的锦帛,因为那幅画已经嵌入了他的肉里面。

疼痛,无以复加的疼、难以忍受的痛。杨恒从来不知道,肉体上的疼痛会让人难受到这种地步。在这种疼痛面前,玄气,已经毫无作用,唯一有用的是信念!

“这也是一种修炼,我一定要忍住!”杨恒精神凝练,保守元一,狠狠抵抗,“这点痛算不了什么,这十年来,我心里的痛不知比这厉害多少倍!”

就在杨恒被这该死的痛疼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玄气破空的声音。

这声音大的很,也乱得很,绝不会是一个人。

杨恒咧着嘴,突然冷冷笑了一声。

“康抗的爪牙,终于听到了声音,我猜测这定北城中遍布康抗的密探,果然不错。就是不知道,来人是来自于奇士营,文士营还是死士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