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云把身子往被窝里面缩了缩,然后朝华侬招招手,“华侬,今天那个花想容还确实是个知礼数,识大体的小姐。不然夫人还有相公也不至于一定要将她纳入房中来吧。”

华侬有些不知所以然,她愣了几秒,然后开始点头,“想来也是……”

李沐云斜睨了炙夏一眼,果然,她的脸色开始不自然起来。

“二少奶奶,你怎么会替那个勾栏里面出来的人说起话来了?”炙夏烦闷的横了一眼正在附和的华侬,沉不住气了。

“虽说她是勾栏里出来的奴婢,但让相公收进了房里,那勾栏里面的事情也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也就是华侬的主子了。”李沐云把话说的委婉,华侬和炙夏同是自己房里的丫环,若说花想容是华侬的主子,那也就是说她是炙夏的主子了。

炙夏当然听出了李沐云的话外之音,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二少奶奶,那个狐媚儿那份心思长孙家上上下下谁人不知晓啊?若不是她在勾栏里面学的的那些儿下流手段,她又凭什么能嫁进长孙家来……您可别替她说话,她成了我们的主子,肯定也会成为二少奶奶您的眼中钉肉中刺……”话说到这里,华侬急忙跺脚,炙夏一愣,显然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连忙闭嘴。

李沐云扬眉:这给炙夏还真是个冲动的性子,这些话要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面去,她还能待在长孙府嘛?

炙夏见李沐云没有说话的意思,连忙福了身子,退了下去。

华侬一脸的苦闷,她看着炙夏离开的背影,也朝门外退了几步:“二少奶奶,您早些休息吧,奴婢先下去了?”

“嗯,下去吧。”

自从那天那场鸿门宴之后,李沐云安安静静的过了几天。

那日老太太见李沐云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便让她以后都出来跟大伙一起吃饭。李沐云自然是不愿意的,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那么一大桌子人,万一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那可怎么收场?

几天的饭吃下来,李沐云就要消化不良了。闲暇的时候,她就让华侬陪着在院子里闲逛。

秋意渐浓,天也越来越凉。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暖和的晴天,老太太吃过中饭以后,就乐呵呵叫长孙府的女眷都到后花园里面去赏菊,顺便晒晒太阳,驱驱寒。

女眷们当然是不敢怠慢,她们围在圆桌边上陪老太太聊了会天,待丫环进来通报说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们在三三两两的围在老太太的身边,慢慢悠悠的踱了出去。

扶着老太太的依然是花想容,她低眉顺目地迈着碎步,不敢越到老太太的前面。王氏和少眉、少娇姨娘三个人并肩走在老太太的左侧,莫娇娇、长孙情跟在她们身后。只有李沐云一个人形单影只,若不是华侬提醒,她几次都要落下队伍很远了。

长孙情和莫娇娇似乎是怕太阳伤到自己的脸,一边走,一边命丫环撑了把油纸伞。若是丫环步子走快了,或是慢了,她们都要狠狠的瞪一眼。

花园正中是一个亭子,中间摆着八仙桌,上面推着琳琅满目的水果糕点。老太太被花想容搀扶着坐了上去,其他的女眷也跟着陆陆续续的围着坐好。

李沐云坐在正对着老太太的位置,所以站在老太太身后的花想容她也是抬头就能看见。她喝着丫环们递上来的茶,颇好奇的望着花想容。花想容大部分时间都是低着头往地下的,不过偶尔抬眼,居然就撞上李沐云有些探究意味的眼神。

李沐云心里有许许多多的疑问,花想容不只是长孙昱娶进门的小妾么,什么时候竟然比自己还要得长孙老太太的欢心了?

李沐云有这样的疑问,殊不知莫娇娇也被这个问题困惑了许久。她和长孙情都是不太喜欢花想容的,这个女子长的就一副狐媚儿相貌,进门这才几天就已经把老太太哄得服服帖帖。她可只是勾栏里出来的人,老太太居然把自己跟她相提并论,这只让她们两个心里憋闷的慌。

“奶奶,花姐儿入门不是也要回门的吗,怎么也没准备准备?”莫娇娇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探

头,头上的珠花撞得微微作响。

老太太呵呵一笑,“娇娇,你那么急做甚?这事还是要准备的。”

莫娇娇讪然,陪笑道:“我倒是想给花姐儿道个喜,先问问,得了消息之后,送礼也就不会那么仓促了。”莫娇娇自以为自己这话说的得体,便只是笑吟吟的望着老太太。

“送礼什么就不必了,你们以后好好相处,好好待想容,就是送她最大的礼物了。”老太太乐呵呵的说道。

莫娇娇只觉得老太太这话说的刺耳,但是又不好发作,于是就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奶奶您说的是,孙媳妇必定谨记。”

长孙情见莫娇娇在老太太那里吃了鳖,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她清了清嗓子,伸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莫娇娇,“大嫂,秋凉但是也干燥,您吃块枣糕去去火。”

莫娇娇没好气的从长孙情手里接过了枣糕,“妹妹你也别客气,少郎现在在茶叶坊里的活也不多,想来可以天天回来陪着你。日子久了,也难免嘴上有些磕磕绊绊。这秋凉干燥,你也吃点去去火。”说完,莫娇娇就笑吟吟地把手里的枣糕又递了回去。

莫娇娇说这话也是有迹可循的,昨个儿晚上炙夏从外面回来就一脸的喜气洋洋。李沐云还没开始追问,她就兴高采烈的讲了起来。大概就是长孙情的院子里面又传出了吵闹声,路少郎又被长孙情骂了个狗血淋头云云。

李沐云愕然,这古代不是三从四德嘛?怎么为妻的倒可以呵斥起丈夫来了?

炙夏继而解释道:路少郎本是一个落魄书生,后来被招赘进了长孙家。自然而然的就低人一等,特别是在长孙情面前,男人失了面子,便什么也没有了。所以,路少郎会被骂也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今天莫娇娇被长孙情奚落,当然要马上还击。于是她便抓着长孙情的痛脚,不轻不重的把难堪给回了过去。

此时的长孙情气得脸都白了,本来昨晚就跟路少郎闹不和,今天又被大嫂拿到台面上来说。她只觉得心烦气闷,但是碍于长辈们还在场,就只能别过脸忍了下来。

莫娇娇见长孙情气得不轻,刚才的烦闷一扫而空。她笑盈盈地拿起一颗枣糕吃了起来。

李沐云看着她们斗嘴,在心里只觉得有趣。在她眼里,她们只是斗嘴,完全没有恶意的。

“行了,你们两个一人少说两句。”王氏始终是佛珠不离手,可是饭桌上面鸡鸭鱼肉可没见她忌口。李沐云真真怀疑这个大娘是不是真的信佛,她脖子上挂的是不是真的佛珠了。

“关于花姐儿回门的事情,所有的细节都是要慢慢商议着来的。”王氏朝着老太太的方向说,但是实意是要解释给莫娇娇听。

*****

秋意更浓,李沐云晚上休息的时候,老是觉着被窝子里面湿润润的,睡到半夜被窝里面也暖不起来。

李沐云有些苦恼的望着身后忙来忙去的华侬,这个丫头每天都在自己房间里忙到手忙脚乱。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就是由炙夏过来铺床收拾。只是,自己睡了这么几天,难道炙夏根本就没发现自己被窝应该拿出去晒晒了?

这天半夜李沐云又醒了过来,身子上实在觉得有些不适。自己本就是受冷落的,府里吃饭、赏花虽然都叫上她,可是其他的事情依旧是完全没有过问的权利。李沐云每次看到那一屋子的女眷淡漠的眼神,也只是在心底轻笑:反正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便是,那些事情她还真没有想去争斗的心思。

低调,是李沐云在长孙府唯一的准则。即便是别人在她面前提到花想容,她也只是淡然一笑,“花想容是谁?”

这话虽然只是李沐云淡然说出的,可是到了别人的耳里就觉得变了许多的味道。

“二少奶奶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不定里子里恨不得花姐儿早点离开长孙府才好呢。”有一次,李沐云无意中从炙夏那里听来的闲话。不过,她依旧没有发作:嘴巴长在人身上,难不成自己还要拿根针去逢起来?

李沐云伸手掖了掖身上的被子,往窗外瞧了一眼。现在已经

是半夜了,不过今天好像是华侬值夜。

她支起身子,轻声唤华侬,“华侬,你在外面嘛?”

华侬想来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值夜的,李沐云才唤了一声,她就迈着碎步靠到了门边,“二少奶奶,您叫我?”

李沐云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夜里天气更凉了。“华侬,你进来,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天。”

“是。”华侬轻轻答应着,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华侬把门推开一些,夜里的寒气马上跟着涌了进来,李沐云不由自主的又缩紧了一些。她望着穿着小棉袄的华侬熟练的拿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灯笼被挪开的一瞬,风吹了进来,火苗跟着轻轻摇曳。

李沐云望着跳动的火苗,神情有些恍惚:自己若是不在这里该有多好?

“二少奶奶,可是有心事?”华侬在一边拿了件外套给李沐云披上,坐到了一边。

李沐云望着华侬轻笑,“在长孙府待久了,有些想家了。”她可没有撒谎,她是想还在现代的那个家。不过,这话说的却只让华侬以为是李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还以为少奶奶会负气的不再想老爷、姨娘他们呢,没想到二少奶奶也是个重情义之人。”华侬语气有些奇怪。

李沐云讪然,“在这长孙府里面,就你一个人跟我亲,我会生出这种念想也没办法的啊。”

华侬点头,见李沐云说出这番略带抱怨的话来,想必是已经把自己当作可以掏心掏肺的人儿了,心里便升起一股莫明的激动,心里所想的也倾泻了出来,“二少奶奶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一些,您刚嫁进来的那一会,这长孙府上上下下有谁给过您好脸色了?不说老爷、夫人,就连府里的下人也仗着有二少爷撑腰,可劲的欺负您。”华侬越说越激动,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仿佛比自己受了欺负还委屈。

“欺负我?”李沐云微鄂,自从她穿过来,虽然那些下人不说是对她毕恭毕敬的,至少面子上是做足的了啊?见到她都是见过礼的,她们怎敢欺负起这个二少奶奶来了?

听到李沐云这么问,华侬只当是她不愿说别人闲话。她抹了一把腮边的泪,忙不迭的点头,“成亲一个月之后回门,这个规矩是少不了的,他们长孙府居然在没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说要让二少爷纳妾,您说这是不是欺负人嘛?”华侬抽搭了几下,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

看到李沐云的脸色发白,华侬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二少奶奶,您,您怎么了?”

华侬一听这句话,脸色大变。她心里那个悔啊,二少奶奶好不容易才从二少爷纳妾的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可是自己再这么添油加醋的说一气……二少奶奶要是想不开要怎么办?

华侬心里一急,眼泪流的更凶的了,她伸手抽自己的嘴巴,“二少奶奶,您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碎嘴了。”

李沐云回神,望着正用力抽自己嘴巴的华侬,连忙拉住她的手,斥道:“华侬,你这是做什么?”

“二少奶奶,您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华侬被李沐云刚才的样子吓坏了,已经跪到了地上。

“傻丫头,纳妾而已,难不成长孙昱不收花想容,我们就能保证他不会再收别人?”李沐云倾着身子去扶华侬。

华侬望了一眼李沐云,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不会的,不会的,夫人曾经将华侬的娘亲唤过去,只说二少爷以后再也不会纳妾,只要二少奶奶放宽心,好好的跟二少爷过日子便是。”

李沐云微微蹙眉,难不成这个花想容真的是有什么来历的人?

“你也说了,既然夫人已经发了话,那么花想容就是唯一的妾,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变成长孙昱的妾,既是这样,我又怎会再想那些其他?”李沐云知道华侬的心思,她肯定是又怕自己想不开,所以尽量的安慰她。

华侬拭去两颊的泪,十分的替李沐云委屈:“可是二少奶奶,二少爷自你们成亲那天起,就没有到雍景别苑来过夜……这日子久了,您要如何让跟老爷夫人交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