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车上相遇(2)

这好像是我惟一可以接受的借口,我想象梁山泊那一百单八将里面,肯定有不少人都是跟我一样不得志的。老田来了后,我感觉这个圈子明显增添了活力,单凭老田与王钦的智商碰撞,就带来了不少新气象。

叮叮由于在火车玩砸了那个把戏,一直对老田有点害怕,他那点儿小聪明在老田面前,充其量不过是耍大刀给关云长看——找错了卖弄的对象。为了讨好老田,叮叮做什么事都冲在一线,显出跟老田粘得特别的亲密。

有一回,我问王钦,心里有没有不平衡,昔日的干将易主了。王钦装着没听明白,说没什么不平衡,有钱没钱都要活。我不得不点出来,说:“叮叮就跟老田贼亲热。”

王钦笑了,说:“他们搞同恋性我都没意见,不是什么人不聚一块。说好听点我们是天上的什么星下凡,说难听点就是一丘之貉。”

我低着头想了想,说:“我还是喜欢把自己当作星星下凡。”

一年后,老田在益州找了个女人,结了婚。老田的结婚让我们其他三个觉得不可思议,老田好像没把自己的江湖职业当一回事。结婚时请的人也不多,除了三个下属之外,就没什么社会关系了,大多是女方的亲戚朋友。老田似乎也不愿意太靠近做这一行的圈内人物,听说老田还去买了一份社会养老保险,准备做不动了就领取养老金,安度晚年。

老田喜欢益州这座城市的环境,不喧不闹,有美丽的花园,有秀气的河滩,好多人的生活节奏不紧不慢,让人感觉很松驰。老田在益州买了房子,说他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个城市养老送终。也许是上帝开了个大玩笑,也许是老田那话说的有点不吉利,直到我们接手了灵灵的游戏,准备操作时,老田却突然死了。

老田的死虽很意外,却属于正常,这是医院证明的,喝酒过量引起的局部脑溢血,抢救无效死在病**。人的生命很奇怪,有时很顽强,有时脆弱的像一头大象脚下的蚂蚁。那天老田带着一个叫灵灵的小女孩在街上逛了一趟,晚上跟几个鸟人去了喝酒。当时大家都有各自的安排,王钦在发廊陪女朋友聊天,叮叮到一家洗脚城泡脚去了,我揣了一叠钱猫在小赌馆跟人赌得不亦乐乎。二天我们都睡到很晚才从**爬起,下午大家相聚碰头,才听到了老田死去的消息。

老田一死,让我们三个人惶惑不安,像几只被人掐掉了脑袋的苍蝇,都不知道这个游戏的后面该怎么玩下去了。老田已经成了我们的核心骨干,灵魂人物,没有老田的领导,大家对任何活动都感到束手无策。

准确地说,策划这个游戏的人应该是灵灵。

灵灵就是老田临死前带去逛过街的那个小女孩子,才十二岁多,剪着齐脖子短发,翘起一对翻卷的长睫毛,有点像芭比娃娃。她养了一只麻雀,她说叫刺雀,是她父亲花高价从别人手里买来给她玩的。据说那鸟全身的羽毛都带着倒刺,你若去摸它,很容易扎伤手。我曾经想象了多遍这只鸟的模样,是不是跟灵灵一个性格,可爱中带着叛逆。

灵灵人不大,但却古灵精怪,闪着一对大眼睛,永远不让人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会冒出多少怪异念头。连老田这样厉害的角色在她面前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老田说过,他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死也值了。

老田的话应验了一半,他过早死了,死得有些不值,因为他那个漂亮的老婆连个鸡蛋都没给他生下。老田客死他乡,某种意义上说是做了益州的上门女婿。人算得再精,都比不过老天爷一算。但更令老田想不到的是,在灵灵的那个游戏背后,还藏了另一个内幕,知道这个内幕的人并不多,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灵灵。

老田死的那天,大家都很怅惘,但没有哭的感觉,只是觉得很无聊。大家沉闷着气氛,比赛一样使劲抽烟,地上满是烟蒂,像为老田葬礼燃放后的爆竹残骸。叮叮提出建议,说大家不能太没感情了,无论如何也要为老田的离去表示两滴眼泪。于是众人一致同意,在一条细长的巷子口,三个大男人望着窄小的天空,开始慢慢酝酿伤心的情绪。

一个哭出来的是叮叮,因为他点烟时不小心磕着了谁家搁在巷边砖垛上一个烂花盆,那花盆摆了两下往边上倒下来,一块砖头也跟着掉下,不偏不歪落在叮叮的脚背上,砸得他撕牙裂嘴,满眼含泪,捂着脚乱蹦了半天。我也哭了一下,我咬着烟屁股,用力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吸,然后吐出一股浓浓的烟雾,睁大眼睛薰出好几串泪泡泡。

我用手指沾上泪泡炮,说:“行了吧,哥们可不是那种没感情的人。”

叮叮就盯着王钦看,王钦翻弄着一对厚眼皮,挤了半天什么都没挤出来。他哭丧着脸求饶说:“请你们吃饭得了,我实在是哭不出来。”

那天的日子平凡得不得了,日头也照样出的很灿烂,让人一动就浑身冒汗。天上没什么云彩,整片都是蓝蓝的颜色,街上的女子穿得鲜艳如花,诱人的造型勾起人的强烈食欲。肯德基生意异常火爆,像不要钱似的挤得满满的。我们进去肯德基店里,挑了个靠窗的位置,享受着空调的凉爽,看着王钦的腰包,等着吃白食。

王钦掏了半天掏出来两张大票子,端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填肚品扔在桌子上,大手一挥说道:“吃吧吃吧,吃不掉看我不从你们鼻眼里给塞下去。”

叮叮呵呵直笑,拿了一条炸鸡腿咬起来,左手还捻着一条炸虾,嘴里嘟喃着说:“别闹情绪啊,不就是一顿饭钱吗,用得着这么咬牙切齿的。”

我附和着说:“是啊,亏我们跟你做了那么多事,老田在我们中间对你是最好的,现在关键时候,就知道你是这么没心没肺了。”

王钦说:“别忘了老田可是我拉进来的,我可不会跟你们一样弄虚作假。”

叮叮嘴里塞满了鸡肉,忙不过来说话,拿手示意我说。我掏出一支万宝路,刁在嘴里半含着,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说:“事情已经到了惨不忍睹的局面,头儿都死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王钦去看叮叮,我也看叮叮。

叮叮说:“不用看我,你们决定好了。”

王钦叹息一声说:“还能怎么办,散伙呗。”

我脑子转了一圈,思谋着该怎样对灵灵交待。表面上看,目前这种状况,他们只有这么选择,因为他们也不是太有主见的人。我暗想,是不是没必要把老田看得太重了,以前他没来时,大家照常也能活动一两次,照样也有成功的时候。老田不过就是饼上的一粒芝麻,应该无关大局。但关键是,我不能调动另外两个人,这个组织,除了老田能撮合之外,好像从来都是一盘散沙。

我吐着烟圈儿,抬眼搜寻着店里的美女,身子坐得斜斜的,眼光在那些穿短裙子女孩的大腿下滑来滑去。这时,我看见对面有个漂亮的女孩瞄了我一下,接着就向我走过来,带着一脸微笑。我立刻支起身子坐端正,对叮叮和王钦说:“哥们两个说话可要注意了,我马子来了。”

女孩走到我面前,我朝她放了一眼电,她笑得更可爱了,眼睛弯成一条细线,像动画片里的卡通美女。她把手伸到我鼻子下,说:“先生,很抱歉,我们这里不允许吸烟。”

我愣了愣,不由自主把烟交到她手上。

女孩接过烟,说了声“谢谢”,伸出两根玉葱般的细长手指,把烟弄到一只空饮料杯里弄灭,然后丢下一个勾人的眼神走开了。

叮叮嘴里喷出的饮料天女散花似的洒开,幸好我有准备,及时躲闪开了。饮料射向了后面的一对小情人,弄了人家一身。但他们没敢吱声,端着东西换了个座位。叮叮喷完后大笑道:“阿昭啊阿昭,你马子管得还真宽,晚上会不会要你跪搓衣板啊。”

我咳嗽两声,又掏出根烟,可没点着,拿在手玩。叮叮打了个饱嗝,站起身说:“游戏散伙了,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吧,谁有饭局记得给我电话。”

王钦跟我对视,不吱声,我说:“真的就散伙了吗?”

王钦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没看出来,叮叮早就不想玩这个游戏了,人家有来钱的路子,要不碍着老田的面子,溜得比狗还快。”

“叮叮不是跟老田最好吗,一直也跟老田靠得近。”我问。

“他那是怕老田,敢怒不敢言。”

那几天,我变得毫无目标,日子又到回了一尘不变的时候,做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提不起劲,心里老想到那个奇怪的游戏,以及那个女孩子许诺的一大笔钱。

看来老田死得真不是时候,怎么也要等玩完了那个游戏再死啊。 拯救最后一滴眼泪2 车上相遇(2)地址 html/19/193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