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雾锁眉梢2

为了找到一个答案,柯小南决定下楼去探个究竟。

但是,当柯小南匆匆下楼来到栅栏外,两个人影已消失无踪。

柯小南气得直跺脚,失望之下,暗怪自己来幽林别墅时没带望远镜。不过,即使带了,恐怕也很难从那缝隙看清是谁。

郑少华跟了出来,问小南发现了什么,小南大体说,有两个奇怪的人影一闪不见了。

郑少华不觉为奇,开导小南,这有什么,反正幽林别墅就这么几个人,是谁根本不重要。小南一笑,也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像得了神经病。但转而她又意识到,做事不能这么草率,她对少华说:“我们不能大意,任何一个有价值的线索都是从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疑点开始的,这就要求我们,不会做小事的人,也不会做大事,不善于抓破案细节的人,也很难破大案。”

有道理!少华又被小南上了一课,真的很佩服!他顺着铁栅栏的紫藤,四处察看。突然,就在猛一抬头,他发现离铁栅栏不远的一棵竹子上飘着一条鲜艳夺目的红纱巾,好奇怪,会是谁的?他喊小南:“快看!那儿有条红纱巾。”少华两眼闪着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惊喜,用手指着那条红纱巾。

柯小南顺着少华手指的方向,清楚地看到,在一棵翠竹的半腰,飘着一条红纱巾。

是谁的?柯小南脑海里首先掠过这个念头。谁会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系一条红纱巾在这儿?难道,幽林别墅有这么一个风俗?她甚感困惑!忽然,她记起一件事,女人生了孩子大多会在门前挂一块红布。可现在,林雅容根本没生孩子,显然不是林雅容的,也不是这个原因。

管它呢,先不管这些!柯小南让少华解下红纱巾,她拿在手里仔细察看,两边认真看了,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这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红纱巾,上面,既没有绣花也没有印字。出于敏感,她下意识地闻了闻,嗅到一种女人的淡淡的稻草香。她迅疾联想到:这可能是周雪芳的,抑或是水上的,也或许是秋香的。

“我看这说不定是个暗号。”郑少华大胆揣测,“小南,我还是留在这儿,等鱼儿上钩。”少华站在那棵翠竹旁,上下审量,像是要检查翠竹身上有无刻字。稍后,他转首望着小南,“你看是不是这样:他们当面议论案情怕我们怀疑,就躲这儿议论了。”

“有这种可能。”柯小南握着那条红纱巾,“可如果是这样,我们暂时就没必要在这上面投入精力了,毕竟,眼下我们破案的重心是男人。”小南打个手势,招呼少华回别墅。

不知不觉,晚饭后,小南和少华去别墅周围转了一圈回来,发现客厅里的每个人都不说话。就连活跃大王江川,也是一反常态,坐那儿像个霜打的茄子,垂头不语。看他乌云密布,好像才写了一篇惆怅的文章。

整个客厅,一片空寂。

柯小南坐下,佯装犯困,然而,她的一双眼睛,却一瞬也没放松。她除了密切注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她倒要看看,谁会最先打破静默。

窗外,月色暗淡,凄凄迷迷。

此刻,有两个人在吸烟,一个是柳叶飞,一个是温庭义。

二人的云雾,缭绕了大半个客厅。

云雾深深,柯小南看到,二人所吸的牌子,都是被吸烟老手俗称的“鳄鱼牌”。据说,这种烟的味道格外呛人,一般气管不大好的烟民根本不敢吸。还有的说,凡是喜欢吸这个牌子的,性格都不一般,至于怎么个不一般,她至今也没遇上个明白的“烟鬼”,告诉自己这一神奇而又荒谬的答案。不过,她隐约地想,烟与人的性格和行为又有什么关系,这纯粹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故弄玄虚,迷信色彩。

那么,今晚柳叶飞与温庭义不约而同地都吸这个牌子,或者他们都爱吸这个牌子,是一种巧合,还是情有独钟?

柯小南茫然不解。

收回视线,她又注意观察秋香。从秋香的神情看,丝毫看不出她受过伤或哪儿不舒服。这说明,柳叶飞像是撒了一个谎。

而这一细节,坐在柳叶飞身边的林雅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确切说,她根本就没去留意秋香有伤无伤,在她看来,只要秋香平安回到别墅,她能向她的父母有个安全的交代也就行了。

客厅里,烟的味道越来越浓。

秋香咳嗽了声,起身去了阳台,她望着前面一望无际的竹林,静静呼吸来自竹林深处的清新空气。

身后,大家都沉默不语,气氛越来越压抑。每个人,仿佛都在赌气,看谁最先打破静默。

是啊,谁会最先打破静默?

柯小南耐心观察,拭目以待。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了。谁呢?正是别墅的男主人柳叶飞。他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有意无意地问小南:“案子破得怎么样了,有目标了吗?”

柯小南不想隐瞒,直言说:“案子陷入一团迷雾。”

柳叶飞宽慰小南:“不要急,慢慢查,我相信柯探长能查出真凶!”

柯小南惭愧一笑:“谢谢柳先生的理解和支持,我郑重承诺,不查出真凶,我绝不撤出幽林别墅。”

柳叶飞说:“那就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还怕你迟迟查不出,回局里封了卷宗当悬案呢。”

一缕浓烈的烟味冲了过来,小南咳嗽一声,抱怨说:“各位男士,你们先别吸烟了,这样对大家都有害。”温庭义根本没理,照样吞云吐雾。小南不好生气,只能忍耐。她喝了口凉茶压了压嗓子,非常理解柳叶飞的急切,是啊,换了谁,也希望警方尽早查出奸凶,换了谁,也担心案子破不了尘封卷宗。

就听柳叶飞又说:“柯探长你不知道,等你查出凶手,我要把他碎尸万段!”随后,他又痛苦地说,“当然,出了这事,我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喝那么多酒……我要是和雅容一块睡,也就不会发生这事……”

柳叶飞很自责,痛苦的泪水悬在眼眶。

这一切,林雅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为了安抚林雅容,柯小南环视大家,用惯有的智慧的语言说:“遇上这样一件事,哪个做妻子的也会从心底里很痛苦,哪个做丈夫的也会从心底里很悲愤,可悲剧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让我们先忍下心中之痛,相互配合,查出真凶。”

林雅容靠在叶飞身上,嘴唇颤栗:“叶飞,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睡的太沉,让坏人钻了空子。你原谅我吧!”

两行泪水,打湿在叶飞身上。

这一瞬,悲伤与深情交织。

柯小南看向对面的唐国秀,发现他正注视着伤心的林雅容,泪光闪闪。他为林雅容悲伤?困惑!柯小南十二万分困惑!唐国秀这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是同情?还是作案后的一种良心上的悔责?

窗外,夜空中的一颗流星划过幽林别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客厅一角,周雪芳望着柳叶飞和林雅容的深情与痛苦,表情复杂。大概是不愿看他们深情,起身,她向阳台走去。

而秋香,就在周雪芳走上阳台的一瞬,转身走回客厅,她神情凝重,似有意躲避周雪芳。她坐回原来的沙发,低头不语。

周雪芳遥望夜空,不安现状的灵魂陷入一片星际的迷茫。

不知何时,身后,江川走了过来。他上下扫视着周雪芳的曼妙身材:“周小姐,你知道人生最大的缺憾是什么吗?”

“不知道。”周雪芳不想理他。

江川手摇折扇:“人生最大的缺憾:当你拥有爱情的时候,却不知道什么是珍惜;当你失去爱情的时候,才知道珍惜是什么。”

别看江川平时像个丑角明星,搞怪大王,可关键时刻,还真有一套别开生面能够取悦女性的言词。

周雪芳回过头,冷漠的眼神像是要把这个足足比她矮了半头的男人看穿。夜风习习。她脸上浅露出几分忧伤。出于渴望一份安慰,她对江川多少生出几分好感。

回首以往,多少个夜晚,望着天上的星座,她痴痴地想着某人,多少个夜晚,她饮着一杯咖啡,任淡淡的苦涩漫过心间。天空中,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永远年轻,永远美丽,但自己的故事,却持续地落寞、忧伤,细看不算年轻的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看周雪芳一脸忧郁,江川吮吸着花的芳香,痴痴地想,在这个浪漫的夏季,自己也许能和这个冷艳的白雪公主走到一起。

机会难得,他建议说:“我们下去走走吧。”

“好的。”周雪芳没有拒绝,冷艳的脸上露出一丝在江川看来百日难得的笑。江川的温柔打动了她。

两人来到楼下,在院子里走着。江川情如巨浪,大着胆子说:“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爱上你,你不知道,我感觉你就是我要寻找的月亮。”

“我还是你要寻找的星星呢!”周雪芳被江川的夸张逗得直笑,“你可真有意思,从哪学的这些。”

江川惨淡一笑,尴尬中也觉得自己有些虚伪。他扶住一棵紧贴阳台冲霄直上的翠竹,很有深意地往上看。

院子里很静,可以清晰地听到楼上的声音。周雪芳抬头看了一眼阳台,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那间储藏室。

江川跟在后面,“你去这里面干吗?黑咕隆咚的。”

周雪芳说:“你不懂,这叫‘鬼楼探宝’。”

“游戏?”江川不解,跟着周雪芳走进了储藏室。

里面很黑,周雪芳居然摸到了电灯开关,好像她来过。

江川环视着乱七八糟的储藏室,“这里面有宝?”

周雪芳注视着那个大铁柜,冷冷地撇出一句,“有宝没宝自己找!”她走过去,坐在那个大铁柜上,“我认为这里面就有宝。”

江川不以为然:“有个鬼!”

周雪芳说:“我要的就是鬼,你进去给我抓出一个鬼来。”

江川毛骨悚然:“我说周大小姐,咱干吗跑人家储藏室来,这里面有啥好瞧的。”他一转身,“走,咱还是出去吧。”

“站住!”周雪芳用命令的口吻呼喝江川。

江川一愣,转回身,“我不走就是了,听你吩咐。”

周雪芳敲着大铁柜,“你敢打开吗?”

江川眉头一拧,多少有几分英雄气概,“有什么不敢,就是怕叶飞不高兴,据我所知,凡是家里摆个大铁柜的,都有点秘密。”

“你要敢打开这个大铁柜,我就敢和你在这大铁柜上**!”周雪芳鼓动说。

江川热血沸腾,瞪大眼睛:“你这是图什么呢?刺激?放纵?跟自己打赌?好奇?”他两眼盯着周雪芳雪白的大腿,某个部位有了男人本能的反应。他感觉自己蠢蠢欲动,要犯罪。但他强烈抑制了自己。这间鬼屋可真可怕!不明白周雪芳干吗突然跑进这里面。奇怪,惊悚!万一被柳叶飞知道了,可能要挨骂!

周雪芳说:“这不用你管,你说,你敢不敢打开。”

江川犹豫了:“我怕被柳叶飞骂,你也知道,我现在是涉嫌奸污他老婆的嫌疑犯。”

“哈哈……”周雪芳阴森恐怖地笑,“胆小鬼,那我打开。”说着,她站起身,要掀起铁柜的盖。

江川一步迈过去,摁住她的手,“不行!你不能打开!”

“为什么?”周雪芳惊讶。

“这是人家的秘密,不管里面放了什么,咱最好别破坏了人家的秘密。”江川用力抓住周雪芳的手,将她拉出储藏室。

夜空下,周雪芳怒了,质问江川:“你不是说爱我吗,你就这样粗暴地爱我?”

江川感觉冤枉:“我是为你好。”他强烈表白,“我真的很爱你,我可以对天发誓!”

“少来!”周雪芳向前走着,“像你这种无聊的表白,只能说明你是个感情骗子,爱情贩子。”

“天哪,我说的都是真的!”江川大叫。

周雪芳说:“得了,你就别自欺欺人了,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在我看来,不管哪个女孩子和你谈恋爱,到头来,都不会有个好果子吃。”

“为什么?”夜色下,江川的脸一阵发紫。

周雪芳说:“这一点我也不知道,感觉。”

江川急了,举起右手:“我发誓,如果江川欺骗了周雪芳,不得好死!”

周雪芳一笑:“太老套了,何必呢,当玩笑好了。”

江川一怔,傻了,好厉害的周雪芳!

苦恼间,两人走出别墅。

夜风吹过,周雪芳斜倚着一棵翠竹,问江川:“你认为柳叶飞的婚姻幸福吗?”

“这个不好说,只有他自己知道。”江川皱着眉。

“我认为他不幸福!”周雪芳睫毛闪动,语气充满哀怨,一头长发,随风飘逸。

江川叹口气:“什么是幸福,很难说啊!”不知不觉,他靠近周雪芳,“你喜欢柳叶飞?”周雪芳一脸迷茫,摇摇头:“不知道。”江川想起了自己的初恋,他注视着周雪芳,自嘲一笑:“以前,我就错把友情当成了爱情,所以闹出了许多笑话。”周雪芳说:“你是儍瓜么,连友情爱情都分不清。”江川拍着脑门:“可不是吗,那时年轻,总以为美丽就是爱情,大方就是真诚。”周雪芳淡淡一笑:“那现在呢?”江川感叹一声:“唉!美丽依然是爱情,但却需要添加善良;大方依然是真诚,但却需要用时间来衡量。”

四周,夜深深,山隐隐。

两人都好像是爱情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