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色朦胧1

当周雪芳回到幽林别墅,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暮云深深,给人一种心灵上的压抑。

上楼时,周雪芳与下楼的林雅容撞了个满怀,林雅容见周雪芳神色匆忙,像是在躲避什么,就半开玩笑说:“怎么了周大美女,是不是酒喝多了,遇见鬼了。”她注意到了周雪芳凌乱的长发。她没再深问,双眸里掠过淡淡的疑惑。

在她眼里,周雪芳此次来幽林别墅,绝非只为参加诗会这么简单。她是否藏有祸心,还很难说。也怪叶飞,邀请她来干么?叙旧去茶楼,幽会上宾馆。她真想责怨叶飞一通。但她终归是幽林别墅的主人,周雪芳不过是个来去匆匆的过客,她犯不着大动干戈,万一敲打的叶飞太难堪,那样对谁都不好。谁还没有个三亲六友,绝密隐私。

不过,周雪芳身上的那种冷艳和妩媚,让她这位隐居深山竹林的当红作家,自叹弗如。不知不觉,心湖里竟涌起层层妒忌和羡慕。虽说自己也是花容月貌,身材玲珑,可终归已为人妻,无论气质还是身材,都多了一份成熟,少了一份青春。

青春留不住,光阴向前去。

“也许是吧。”周雪芳淡淡回应,进入客房不再出来。

林雅容走到厨房向秋香特别交代,让她安排唐国秀到二楼最西头的那间客房。

秋香嚷嚷着,凭什么啊,那间客房可是最好的一间,干吗不让别人住,偏要给一个陌生的。

林雅容呵呵一笑,怪秋香小孩子思维,不懂事,说那间客房大,光线足,比较适合画画。

秋香撅着嘴,一千个不乐意,但她算什么啊,不就一个保姆嘛,主人能笑着和她说话就是给她天大面子,还胡乱反驳啥啊。她解下围裙,马上去为唐国秀准备。

吃晚饭时,醉得一塌糊涂的柳叶飞终于睁开了眼,但他的醉意仍旧没有过去,他环视着客厅的众人,手里比划着,胡言乱语:“你们都是谁……从哪儿来……你们都走……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他挣扎,呕吐,想从沙发上起来。可酒劲未散,还是一头栽倒。

这一幕,林雅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情绪,林雅容把叶飞扶进了卫生间,这样,他想吐就吐,想拉就拉,想尿就尿。看他热汗淋漓,她找来一条洁白的毛巾,沾了点水,捂在了他的额头。

此刻,忙碌了一天的林雅容真想痛痛快快冲个冷水澡,然后枕着竹林清风,美美地睡去,太累了,心累,身累。可眼下,有叶飞这个醉鬼左右着她的神经,她也只能望水兴叹了。做人难,做女人难,做男人的老婆更难!

回到客厅,唐国秀正龙飞凤舞。

“事实上,我已不满意自己的绘画艺术,我正在探索,争取突破!前些天,从媒体上看到,许多地方正流行人体彩绘,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创新。可是,就是这样一种美好的艺术,却有人跳出来说,是变相展示性,这我就不理解了,在纸上可以画,在布上可以画,在瓶上可以画,在人体上就不可以画了?”

唐国秀用目光巡视着客厅里的每一个人。

“说真的,如果我有幸遇上一位肯为我献身的女模特,我就在她的身上大胆尝试一次。”

一阵笑声泛起。

唐国秀的艺术论,引得大家都笑了。有的说可以尝试,有的说不能理解,有的说很是反对,像江川,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可面对这原则“性”问题,他挺身而出,毫不示弱:“既然可以在纸上布上瓶上画,那干吗非要在人体上画?即便如此,干吗非要在女人身上画?看来追求艺术的动机不是画,是性!”

唐国秀不以为然,冲江川直摆手,那意思是,你别跟我较劲,少胡说八道!

不过,凡事就是这样,有人喜欢,有人反对。从平衡论说,正常!

对唐国秀不同凡响的艺术追求和颇具哲学意味的看法,坐在一旁的周雪芳很是赞赏和支持。莫名地,她对这个小帅哥兼点明星气质的画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似有一股缘的力量在将她吸引。想到深处,她明显感到脸颊在发热。她不敢看唐国秀了,侧目望向窗外。

没人留意周雪芳的微妙变化。客厅里依旧高谈阔论。

唐国秀又说:“像雅容姐这么好的身材,若是在上面画两棵翠竹,然后拍下来,那可真是木秀于‘林’,绝世之美!”唐国秀向往着,想象着,“到那时,雅容姐就像一棵清秀挺拔的翠竹,永远享受清风的眷顾,不怕被风吹折。”

唐国秀看向林雅容,林雅容也看向他,两双眸子里,一面含了欣赏的爱,一面含了气恼的恨,爱恨交融,有一种无法言传的情感在里面。

还是林雅容最先收回了目光,她不能让唐国秀觉得有机可乘。爱情可不是闹着玩的,想勾引女人出轨,还是去网络上找吧。

江川对唐国秀的胡言乱语表示不满,他从大脑里搜索了个讥讽:

“尊贵的唐先生,假如有朝一日我把你和你的画写得一文不值,你会是一种什么感觉?是旷古的豪迈,还是由衷的自豪?我想,你也会气得大发雷霆,大骂我是狗屁!所以,你所谓的艺术,所谓的创新,除了让我们鄙视你的污秽,也是这么不堪一击,不值一提!”

江川手摇折扇,炮语如珠,直炸得唐国秀晕头转向,一张俊秀的国字脸拉长了许多。不过,气氛稍微缓和了下,唐国秀又重整旗鼓,全力迎战。

周雪芳可能是想给唐国秀创造个台阶,她打圆场说,言多必失,大家都退一步看问题吧。

方雨轩也跟着附和,是啊,还是早点休息吧,可能大家都累了,所以说话有点冲!

周雪芳起身要回客房,但离开客厅的那一回眸,却透出一股冰冷的剑气。

大家都不再说什么,各自跟雅容说晚安,祝她好梦。雅容也挨个说谢谢,祝他们好梦,并送他们出客厅。

秋香收拾好乱七八糟的茶具,也回厨房的里间睡觉去了。

客厅里,归于平静,

洁白的灯光下,林雅容一个人伫立那里,形单影只,有些凄凉,有些无助。她担忧叶飞,很希望叶飞赶快醒了,陪她一起睡。可当她走进卫生间,发现叶飞依旧躺在那张简易小**,大醉难醒,估计不到天亮,是醒不过来。她摇摇头,叹息一声,只好自己去睡。

出来时,她带好卫生间的门,熄灭了客厅的灯。

走进卧室,她坐下来,开始在脸上涂一层法国粉霜,对于女人,夜间是需要好好保养皮肤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雅容。

稍后,她褪去一袭白裙,换上了一套黑色的纱薄睡衣。

没有颜色比黑色更让人有安全感。睡衣是女人表现真实性情的物件,是穿给自己、穿给最亲近的人的东西。睡衣常常流露女人梦想的姿态和女人拥有的心情。

林雅容躺在**,孤枕难眠。白天的一幕一幕,就像电视剧的镜头,一个接一个在脑海里闪过。

山中一日,真像过了一年。

思绪飘忽中,她隐约感觉有股恐怖的气息在向她靠近。她自言自语,真是累晕了,看来这诗会还是少办的好。她强迫自己赶快睡去,让所有的烦恼都随着梦境消逝。可因了茶的缘故,她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眠。

窗外,月色朦胧。宛如古诗《月夜·更深月色》的意境: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竹林掩映下的别墅,逐渐走向静谧。

林雅容依旧睡不着。真想吃安眠片。可是药三分毒,最好不到万不得已别吃,如生命到了最后的煎熬,那时吃上百片,确实是一种彻底而又痛快的解脱。

既然现在睡不着也成了一种煎熬,那就借助音乐的力量。她下床放了首《世外桃源》的乐曲。

乐曲不错,很让人进入意境。

她看过一个小文,说性感的女人都喜欢古典音乐,某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小提琴演奏家,曾身着一袭纯白的透视装,在碧蓝的海水中拉着提琴,那飘逸的风姿,那音乐中的性感,让人印象深刻。

然而,往事依稀,烦忧咫尺,困扰心间,挥之不去。

乐曲缓缓进行,林雅容翻来覆去,仍旧难眠。最后,她身心疲惫,开始胡思乱想,她居然想到了她可能会和唐国秀发生“浪漫情事”。

说来也怪,沿着这条思路,她慢慢进入了半梦半醒的境界……思绪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在轻叩一间客房的门,听声音位置,像是周雪芳的。她没有理会,让梦继续。

床前月色,依旧暗淡,依旧朦胧。

突然,一个黑影从阳台翻窗而入,紧跟着,来人轻手轻脚,一寸一寸靠近林雅容……朦胧月色中,来人脸上戴了一个“鬼脸面具”,手上戴了一副白手套,狰狞的“鬼脸”,格外恐怖!

这一切,没有惊醒林雅容,她平躺着,依旧在梦中。

不知何时,乐曲早已嘎然而止。

来人坐在床头,静静注视着睡梦中的雅容。几次,来人都想透过“鬼脸”去亲吻雅容,但几次,眼看就要接近时,来人又把头缩了回去。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也许是天意,梦境中的雅容突然睁开了眼,当她一眼看到恐怖的“鬼脸”,她吓得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鬼脸”看雅容已昏迷,轻轻上床,撩起雅容的睡衣……等一场罪恶结束,“鬼脸”迅速跳窗而去。

几分钟后,雅容从昏迷中醒来,她用力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发现自己已被人奸污,立时,她感觉天在旋,地在转,思想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毁灭。

她闭上眼,不敢想象恶人奸污她的情景。她想到了叶飞,他就在卫生间。她跳下床,打开房门,拼命呼喊,叶飞惊醒了,从卫生间跑出来,但仍有醉意,他望着惊魂不安的雅容:“怎么了?梦见鬼了?”

雅容双手捂面,羞辱难言:“我……我被人奸污了。”

如同晴天霹雳!柳叶飞呆了!

“谁干的!”柳叶飞缓过神来,暴跳着。

林雅容哭着,整个身心要崩溃,她胡乱挥着手:“我不知道,我看到一张‘鬼脸’,就被吓昏了。”雅容恨恼自己昏了过去,要是没昏,同歹徒反抗,惊醒别人,就不会遭此一劫。可世上没卖后悔药的,她抱住叶飞,痛不欲生。

柳叶飞浑身颤抖,异常愤怒,异常憎恨,他深深自责,安慰雅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饮那么多酒,更不该睡卫生间。”

雅容泪流不止:“叶飞,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柳叶飞抱紧雅容:“这不是你的错,我一定查出凶手,将他碎尸万段!”突然,他注意到了**的点点污迹,他气愤万丈,推开雅容,扑过去一把扯下来,然后拿到卫生间撕成碎片,一火焚之,用水冲掉。随后,他又疯了一样,把雅容抱进浴缸,任奔流的水注冲刷雅容的身体。

林雅容立刻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个纯洁的女人,不管用什么洗,不管洗多少遍,眨眼之间,自己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林雅容。叶飞会怎么看?怎么想?会不会厌恶她已污秽?男人的尊严从来都是不容侵犯,没有哪个男人会接受老婆遇上这种事。这是奇耻大辱!即使男人表面不说,但留在心底的阴影也会产生隔阂。她仿佛已预感到爱与婚姻即将走入坟墓。

天哪!太残酷了!

林雅容痛恨至极,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楚袭遍全身。她用力拍打身体,试图缓解就要崩溃的身心。她咬着下唇发誓,一定像叶飞说的,查出凶手,将他碎尸万段!

回到卧室,她对叶飞说:“咱们报案吧,绝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叶飞说:“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深更半夜的,还是等明天吧。”

雅容愁云满面,坐到**等天亮。

柳叶飞走到窗前,眉头紧拧,他推测说:“阳台这么高,凶手怎么可能上来。”

“难道你怀疑我有一个戴面具的第三者?他就在楼里?我们演了一出戏给你?”刚受了伤害的林雅容很敏感,她不满意叶飞的疑问。

“看你想哪儿去了。”叶飞回过头来,“我是说,凶手很难从阳台上来。”

叶飞的话像是提示,雅容周身一颤:“如果凶手不是从楼下上来,那他就在客人当中。”

“是!我也这么想。”叶飞坚定地说。

“可我们没有证据,不能乱怀疑。”雅容陷入忧虑。

叶飞说:“证据?证据就是竹林深深,很少有外人!”

“可来者都是客,怀疑谁呢?难道去跟他们说,我林雅容今晚被一个蒙面人奸污了,凶手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你,荒唐!”

没办法,夫妻二人只好等待天明。等报了案,相信警察很快就查出凶手。

客厅里一阵吵吵嚷嚷。

林雅容打开房门,发现所有客人都出来了,就连睡楼下西侧厨房的保姆秋香也和她的黑猫上来了。叫人惊奇的是,黑猫确有几分探长气概,一上来,就转着机灵的眼珠,四处用雷达胡须探寻,并嗅觉什么。

目睹一张张惊疑不安的面孔,林雅容掩住悲伤,强打精神,告诉大家:“就在前一刻,我被一个戴鬼脸面具的人奸污了,就在我卧室的**,我不知道他是谁,我被吓昏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他们无比惊讶!

唐国秀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指着窗外的竹林,“这儿远离城市,远离人群,谁会来这儿作案?”他走近雅容,安慰说,“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相信警察一定会查出凶手。”

谁也没想到,突然,方雨轩指着唐国秀说:

“你别在这儿假关心,我觉得,凶手就是你!大家想想,整幢别墅,只有他是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也许,方雨轩还在对唐国秀白天的言论耿耿于怀,余愤未消。

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唐国秀怒了!他愤然地冲方雨轩说:“我看就是你!别看你满嘴道德文章,其实,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才是凶手!还不赶快把你的假面具摘下来!”

唐国秀气势逼人,眼看就要由语言交锋,变成血腥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