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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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年前,天、地、人皇执政,修礼习乐以别夷狄。皇之后有五圣人出世,传风立俗,大化天下,于东、西、南、北、中设镇,保中国平安,世称五帝。皇五帝之时,史称上古之世,垂拱千年。

其后有贤君唐尧立华朝,八年而出暴君颉,灭于夏。夏乃贤君虞舜所立,兴七年,北狄反目,一击而破亳京,宗室南迁。南迁之后,史称成夏,称亳京之夏作宗夏。华与宗夏两朝千五年,是为圣古之世。

成夏以降,诸侯拥兵自重,兵出于诸侯而非天,故有圣人叹世“礼崩乐坏”。成夏五年,纷争不断,兵燹焚天,史称战国之世。

隋君用兵十年,于七十八岁高龄统合诸国,僭天位。自诩德比皇,功高五帝,号称皇帝。始皇帝登基九日,天降暴雨,举国遭灾,又有雷霆轰击宫殿,毁宫院十座。隋君自叹天谴,弃帝号,复诸国,归于隋地,无疾而终。

又十年,天降王者,西汉国主灭劲敌东楚,一统天下,继皇帝位,国号汉。《书》云: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昌盛谓之夏。汉光帝对外用武,定千年华夏疆域,外族始称我华人。

汉后唐继,唐终有宋,宋亡于齐,齐为吴灭,吴哀宗无道,天下讨之,其献帝传位于我大越高祖武皇帝,讳巢。

京师乃处华夏腹地,八水环绕,另有大河于北,大江于南,‘交’通天下,固若金汤。自从宋末立都于此,后世无不风从。

我大越立国近四十年,传四帝,当今坐朝的皇帝不过二十有五,比我还小了两岁。少帝进取,亲征西域,平了李彦亭之‘乱’。听朝中消息灵通的大臣说,皇帝将于明年改元“天平”,其志在天下大平。

想当日我随驾回到京师,拜朝之后官赐归,出了宫‘门’,我居然连家也找不到了。当日的贫民小巷,不足一年的功夫已经被虢国公主买下,建了园。本想再回馆驿,却被告知只有五以上的官外任归来,面圣缴命之前能暂住几日。“若是从八,哼哼。”驿丞对我笑了笑便砰地关了‘门’。原来早几日住在这里还是沾了圣驾的光。

还好,按韦白给的地址找到了谪仙胡同,找到了号称“谪仙居”的“金顶‘玉’殿”。所谓金顶者,屋顶茅草也;所谓‘玉’殿者,黄土泥墙而已。

“阳来了!”韦白跳下榻,隔着破了的窗户朝我喊道。

去韦白家是最方便的,因为韦白家没有‘门’槛。

“嫂夫人呢?”我问。

“买菜去了,我给你倒杯茶。”韦白拖上鞋。

“嫂夫人如‘花’似‘玉’一个仙,嫁给你居然还要做这些杂事,早知今日,当时便该嫁进马府。”我调笑道。

“还不是让个调皮的孩给劫了?”苏雪雪一身民‘妇’打扮,不着脂粉地站我身后,“我在胡同口就见你来了,赶得我气喘。”果然,苏雪雪微微还有些喘息,笑‘吟’‘吟’地看着我,放下手中的菜篮。

我看了一眼,沉声道:“小弟罪过,害苏姐姐整日价青菜豆腐受苦了。”

“迟了,现在没有苏姐姐了,只有韦‘门’苏氏。哈哈!”韦白大笑了起来,惹得苏雪雪脸上又是一阵绯红。苏雪雪轻声道了一句:“我去做饭,小叔宽坐。”我和韦白兄弟相称,虽未结拜,苏雪雪还是称我“小叔”。

“一会儿孩,一会儿小叔,到底算什么还请嫂夫人明示。”我长揖下去,急得苏雪雪走得更快。其实我本比苏雪雪大不少,只是她见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和她一比倒真像比她小一般。

“大哥也该务务正业,长久如此也不是办法。”我抬头看了看韦白的屋,只有两个柜橱一个箱,还有一张大榻和张桌,连椅都只有一把。韦白书香‘门’第,虽知他家道中落,却没想到寒酸到这个程。

“我是朝廷命官,怎算不务正业?只是翰林院本就是清水衙‘门’,你让愚兄哪里去发家致富?”韦白苦笑。

“我也不想他发家致富,只要平安就好。”苏雪雪端着一碟‘花’生一壶酒进来,放在榻上的矮几上,道了声:“请用。”

韦白帮我脱鞋上榻,突然走了出去。

我回头看去,两人正在‘门’外小声说着什么。

“阳稍候,我马上回来。”韦白走到墙根,抱起那个藤条箱,走了出去。

我天生好奇心重,总觉得有些怪异,爬到榻沿,探头看去。韦苏二人在箱里翻找什么,苏雪雪似乎还在埋怨韦白。不知怎的手软了一下,我居然重心不稳跌下榻去。

韦白听我呼叫,很自然地转身推‘门’,猛然袖手藏起了一样东西。我自幼流连赌场,一般高手休想在我眼前耍什么‘花’样,所以人称“亮招”。就是那么一闪的功夫,我已经看得真真切切,韦白手里的是一根金钗。

两人的婚礼十分简单,我也来吃了喜酒。当日这根金钗曾掉落在地,还是我亲手拾起来‘交’给韦白让他给新娘重新戴上。一时间,我心中雪亮,当年母亲也是背着我偷偷拿嫁妆出去当了换衣换菜。

人都没有说话。

韦白正要出去时,被我一把拉住。

“大哥,小弟修真炼气,不近厌五荤,劳烦嫂嫂做些素菜。”我说。

“你什么时候修真炼气了?你在金城不也不忌荤腥吗?”韦白皱了皱眉头。

我拿出‘玉’如意,叹了口气:“就是救嫂嫂那日,出来居然遇见师父,他传了我掌‘门’之位,日后就要食素持斋了。”我自从得了‘玉’如意一向都藏得及其稳妥,平日总是拢在袖里,便是韦白也第一次见。

韦白拿过,翻看片刻,犹豫道:“你真是持斋?”

“小弟何时骗过大哥?”我正‘色’道。

韦白笑了笑,出去和苏雪雪说了两句,抱着藤条箱回来,上榻和我喝酒说话。

我本来还想打些秋风,好租间屋,现在看来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韦白这里连借宿都不行,只有一间屋,他们又是新婚燕尔。

苏雪雪是新近的下厨,做出的豆腐和‘肉’一样老。至于青菜,恐怕出锅之前就成了黑菜。我也不知是韦白已经穷到了家里无盐,还是苏雪雪忘记放了,反正草草填饱肚不做任何评论。只是韦白实在不识相,居然说了句“好吃”!苏雪雪虽然不会做饭,吃还是懂的,登时一通白眼扔了过去。

等苏雪雪收了碗筷,人又一起聊了些时候。我本还想提议苏雪雪弹奏一曲,放眼屋内却没有琵琶,想起当日轿上也没带着,闭口不谈。

从韦白家出来,真是清风明月。我停了一会,听到里面碗碟落地的声音,想是苏雪雪开始洗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