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到底是冷静一夜,还是现在回去找她好好理论一番,他也不知道。究竟老天是怎么把她做成这种样子的?真不能喜欢上她,否则只会被气得吐血。

舒隽推开房门,还是决定回去看她,可惜迎接他的只有空****的床,断裂的轻纱还卷在地上,人却消失无踪。

很好,她干脆先跑了。

小南瓜还鬼头鬼脑地把脑袋伸进来,像是怕打扰似的压低声音叫他:“主子,这五个矮子要怎么办?照你方才说的,让他们重新打扫厨房?”

舒隽动了一下,回头飞快走出屋子。那五个矮子被绳子拴成一条,傻兮兮地蹲在雪地里仰头看他。

他冷冷一笑,第一次感到暴怒是什么样的滋味。

“把他们肉切下来炖汤,给狗吃!”说完,他猛地甩上门,差点把门框砸裂。

小南瓜吓了一跳:“炖、炖汤?!主子!这不是真的吧?主子?!”

这次不管他怎么叫嚷,舒隽再也不出来了,好像死在屋子里似的。

隔了一会儿,他忽然又冲出屋子,大氅和帽子都穿好,一句话也没说,绷着脸朝山下追去。

小南瓜这才发觉不对劲,悄悄探头往屋子里看,伊春果然不在里面。估计是主子想趁着酒醉霸王硬上弓来着,结果把人家姑娘惹毛了趁夜下山,主子欲火中烧地去追。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小南瓜啧啧叹息摇头,恨铁不成钢。

他在门口枯坐了一夜,直到天色微明,手脚都冻得冰凉,那五个蹲在雪地里的矮子更是脸色发青,因着被舒隽点了哑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表达不满。

小南瓜怒道:“再滚我就真把你们的肥肉切下来熬油!都怪你们这帮矮子!主子要是追不到姑娘,咱们看着办!”

话音刚落,便见舒隽一个人慢慢走回来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跺着冻僵的手脚,贴过去偷偷左看右看,硬是没见到伊春的身影。

“那个,主子啊……”小南瓜试探着想说话,舒隽却低声道:“怎么还没把这些混账熬了炖汤?”

他结结巴巴:“这个……真的要炖汤?”

舒隽没回答,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隔了好久,他才说:“收拾一下,准备走了。那丫头……暂且让她自己闯两年吧。”

肯定是没找到人,所以他这么萧索。

小南瓜扁嘴摇摇头,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得听从他的吩咐收拾东西去了。

青林暗换叶,红蕊续开花。此时正值春夏交替之际,扬州气候温暖潮湿,在船头站久了,便觉后背被一层薄汗浸透。

船夫在前面缓缓摇橹,小船在碧波中**漾,岸边杨柳垂依,犹如芳华少女含羞带怯,方是江南旖旎景致。

他一面摇船一面笑道:“诸位抬头看,扬州二十四桥可是别处看不到的。历来许多大诗人大词人为二十四桥作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首诗诸位一定听过吧?”

伊春闻言便把斗笠拉高,露出一张蜜色脸蛋来,盯着那霓虹卧波似的长桥看了半天,点点头:“是很好看。”

船夫笑道:“今日运气不佳,没遇着画师出门,有时候天气好,那些擅长作画的画师们也会聚集在此作画,便宜的几文钱,贵的几两银子,诸位便能和二十四桥一同留在画上啦。”

同船还有几个人过水路,都问他有什么著名画师,七嘴八舌说得好不热闹。

伊春默然看着越来越远的二十四桥,脚下小船在微微摇晃,不知为何令她想起与舒隽在东江湖的那段日子。

倘若是他在这里,会说什么?不过他向来雅的很,估计根本不会给她解释这个景那个景,只会抱着三弦慢慢唱歌。

他有很多时候都显得孤僻冷漠,脸上虽然是漫不经心的笑,其实是拒绝任何人靠近他自己的世界。

可是那天他分明是打开了门,她却把他弄生气了。

他就有这种本事,明明对她轻薄是他的错,到头来感到愧疚的人反而是她。

这是什么道理?伊春也不明白。

她向来不爱自找麻烦,想不通就干脆不想,回头笑吟吟地听船夫高唱扬州小调,和船里其他人一样喝彩叫好。

水路行了一段,忽听前方传来哭喊和落水之声,船夫的歌声一下停了,把船一撑,停在水当中。

一船的人都惊疑不定地探头去望,却见前面不远处同样一艘送客渔船被另几艘乌篷渔船包围住,上面的客人们哭的哭喊的喊,为一群彪形大汉拦住索要财物,不给的便丢进水里。

“运气还真不好,遇到这些水鬼!”船夫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船往回摇。

伊春低声问:“老丈,他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财物,官府不管么?”

船夫叹道:“官府怎会管这等闲事,这帮水鬼头头每个月供奉给捕快们吃香的喝辣的,谁会管咱们死活!报上去多少次,都说没有强盗,反而把报官的那些人打一顿板子,说他们妖言惑众。这些家伙不是扬州人,看那个体型!估计是北方来的,简直穷凶极恶。”

说话间,那些乌篷渔船大约发现了这里还有一条肥鱼,立即从后面追了上来。

船上的人惊慌失措,没命地叫着快摇快摇,奈何那几条乌篷渔船有十几个大汉催动追来,在水里竟快若流星,几乎是眨眼功夫就围住了小船。

当头一个大汉抱着胳膊站在船头看他们,**胳膊,上面刺着一只猛虎,看上去极其凶恶。

“要命的把钱交出来,不要命的便跳下去!”他居高临下地发令,说得十分简洁。

船上那些人纷纷掏出荷包,一个字也不敢说。又有两个大汉上船来,一个拿钱一个搜身,眼看着一个中年大婶藏在肚兜里的几块银子也被掏出来,她脸色青白交错,要哭又不敢哭,看着十分可怜。

“荷包!”一人走到伊春面前,抬手将她的斗笠打飞,忽见是个年轻姑娘,长得也不赖,不由笑道:“是个小娘们!还挺嫩!”

说着便来搜身,手指刚摸到她的腰身,只觉脖子上一凉,竟是被一柄铁剑抵住了。

“应当反过来,把你们的荷包都交给我。”伊春嘿嘿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那大汉抬手来推她,却被她闪身让过,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几个荷包,抬脚一绊,他便直挺挺地掉进了水里。

“反了不成?!”乌篷渔船上的水鬼们因见同伴落水,纷纷跳上船来抓她。

伊春先抢荷包,再把人推水里,一连串动作熟练无比,想来这半年不到的功夫也积累了不少抢钱经验,连人家手上戴的玉石链子也不放过,统统抓过来。

那帮水鬼见她如此身手,索性潜到水底在下面使劲摇晃渔船,试图把小船弄翻,只要她落到水里,就奈何不了他们了。

伊春纵身一跳,稳稳落在水鬼老大身边,与他大眼瞪小眼。

水鬼头子倒也稳重,直接问她:“你要如何?”

伊春最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笑道:“把钱还给他们,再把你们身上的钱给我,就此两不相欠。”

水鬼头子并不多话,一挥手让水鬼们把抢来的荷包统统还给那一船客人,跟着把自己的荷包朝她怀里一掷——沉甸甸的,里面只怕不少银子。

“只能给你我的。”他说。

伊春点点头,把银子往怀里一塞,又跳回渔船,船夫赶紧把船摇了起来,力求赶紧逃离这帮水鬼夜叉。

那头目忽然冷道:“我等是扬州中兴帮人,报上名来。”

“我叫葛伊春。”她答得非常爽快,“谁要不服,随时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