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希勒太太送回家便去了旅店。店主用一个惊讶的神情迎候我们:

“发生什么事啦,麦先生?刚才那位牧师跑着回来,并拼命地骂您,说他得离开这里,因为您要把他赶走。当他进到房间里时,瓦特先生也来了,也对您大发雷霆,一个劲地要找牧师。当他知道牧师要走,他也宣布得离开这儿,说不想跟像您这样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他们两人不是一起回来的?”我带着探询的口吻问道。

“不是的。”

“牧师先回来,然后才是瓦特?”

“是的。”

“那牧师不知道瓦特也想离开这里?”

“不知道。您为什么问这些?”

我不想把原因告诉他。如果我估计正确的话,瓦特现正在整理行装,他会发现……我还来不及把这个想法想圆满,那位我正想着的人便冲到店主面前,脸色一片苍白:

“快叫警察!我被偷了。有人撬开我的房间,把我的金块和碎金子全都偷了!”

事情正如我所预料,这不是一般的偷窃事件,因为连店主都知道,瓦特的黄金有半担重。店主要瓦特把整个事件简要地说一下。被窃的人竭力控制住自己,说:

“我快步走进我的房间,想把行李整理起来。装黄金的箱子就在衣橱里,箱子是拿不出来的,因为我用八颗螺钉把它固定在衣橱的底板上。螺钉都是穿过底板的,如果要想把它拧下来,就得先把里面的黄金搬出来。这是非常不容易的,因为小偷偷箱子里的黄金会感到提心吊胆。尽管如此,还是全被偷走了。箱子还是锁在那里,橱也还是在那里,两把钥匙我白天都放在这只裤袋里,夜里放在我的枕头底下。刚才我想打开橱和箱子,想把它拧下来——可是,空了!快叫警察来!这房子里的人一个也不许走!我宣布,这里的每个人都被逮捕了,特别是那个德国来的名字叫麦的陌生人。”

这些话使所有在场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我身上。

“为什么要抓这位先生?”店主惊奇地问道。

“因为很可能是他,因为我把这一切都给他讲过。我实在是太缺乏警惕性了,我现在很后悔。”

瓦特正在气头上,所以,我暂且不理他。店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店主很紧张,一定要到瓦特被盗的房间去看看。瓦特走到房门口时,转过身来大声地对服务员说:

“劳斯先生,请严密监视好这个德国人,等我回来。不允许他离开房间!”

希勒对我的无所谓态度感到很惊奇。老板娘和服务员请我不要对这位怒发冲冠的人说的话在意。他们说,他是在气我昨天对他不客气的教训。

“难道店里的人都没有想到您就是老铁手?”小希勒轻声地问我。

“他们肯定吃不准呢。”我回答他说。

“那我告诉他们吧。”

“为什么?”

“因为可以让他们对您的怀疑采取另外的态度。”

“不必,他们都知道我不是小偷。倘若有人相信这种谣言,我就向他们说出我的名字,让他们吓一跳。”

“是的,老铁手这个名字很受人尊敬,凭着它就可证明您是诚实的。”

店主和瓦特回来了,店主派了个人去报警。

“如果警察对此事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它将成为历史之谜。我无法理解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的!”店主说。

“我也是,”瓦特赞同说,“我觉得这事本身很蹊跷,因此我知道谁是那个流氓,把我弄得身无分文。这个人现在还在这里,我希望能逼着他说出他把我的金子藏到什么地方了。我坐在这里看着他,不让他离开,等警察来。”

他用充满恶毒和仇恨的目光盯着我,在我和门之间坐下来。我一言不发。店主安慰他说:

“我不是告诉过您,您怀疑错对象了,小偷要到别的地方才能找到,他已经不在我的旅店里了。”

“你别说了,我清楚着呢!”

“他怎么会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

“有的无耻之徒就是想这样来把视线引到那些无辜者身上。我知道这些伎俩,因为我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牛仔,是不会上人当的。”

警察来了,还带着一位巡警。巡警站在门口。警察问被窃的瓦特先生在哪里。瓦特马上跳起来作了自我介绍。他把情况匆匆地说了一遍,然后指出了他对我的怀疑。

警察问道:“你有没有对其他人说过黄金放在什么地方?”

“没有,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了。”

“那你还坚持你的怀疑?”

“是的。再说这个德国人昨天令人怀疑地说出过一句有关偷窃黄金的话。”

“嗬,这倒是值得怀疑。”

警察皱起眉头,用几乎是污蔑性的目光对我审视了一番,然后走到我面前问道:

“你是德国人?”

“是的。你是一位美国佬吧?”

“听着,这里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谁想要禁止我提问,是谁,是什么东西在和我说话?”

“老天哪!我是警察,你知道吧?”

“很好!这是一定要讲清楚的,因为我们这些人现在什么都不懂了。现在就听你的吧,很愿意回答你的问题,如果这些问题是客气的。”

“我要审讯你并逮捕你,如果我喜欢的话。”

“这你当然是不能干的。”

“谁想抗拒我?”

“我!”

他向后退了一步,用蔑视的眼光盯着我,笑道:

“你?你抗拒我?那我倒要看看你怎样来抗拒我!”

“要不要我来向你演示一下?”

“要呀,”他点点头,“我很想看个新鲜!”

我一把抓住他的胸口和大腿部,把他举了起来,送到窗口,对他说:

“我把你从这里扔出去,先生。但因为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向我宣布逮捕令,我还是先把你放回原处吧。好吧,你又站在这里了。”

我把他托回来放在我的桌子前。

他吓得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听好唆!你刚才碰撞了警察!”他咆哮道,“你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碰撞?这我可不知道!是你要求我这样做的,我只是听从了你的要求,我可是有证人在这里呢。”

“见鬼!我得换一种口气来跟你讲话。如果我真想逮捕你,我也不会来和你耍嘴皮子了,因为要抓你的话,有巡警在。”

“看起来对密苏里州的法律还是我比你了解,你这个政府公务员!没有法官的命令是不能下达逮捕令的,你知道吗?你有没有这命令?即使你有这一命令,可我是外国人。你还得去请求辖区法庭或更高的部门。”

“活见鬼!这简直是你在给我上警察知识课了!”他大声叫着,尽力掩饰着他的狼狈相,“那我是不是要对你客气一点儿,友好一点儿?好吧,试试看吧。你有没有偷金块,麦先生?”

“没有!”

“没有?那我们搜一下你的房间吧。”

“不同意。因为根据密苏里州法律规定,搜查房子也要有法官的命令。”

“我真感到奇怪!你这个外国人对我们的法律怎么会如此地了如指掌!”

“这也是不得已。”

“这样吧,我对法律也和你一样精通。我在这里搜查房子不需要命令,因为这里的店主没有不让我进行搜查。”

“我的房间跟店主根本没有关系!根据密苏里州的法律规定,付钱住旅店的客人是他所住的房间的全权拥有者。就是说,这里不是要得到他的允许,而是要得到我的允许。”

警察当然也知道这些法律,他只是认为没必要在外来人面前按法律行事。不能搜查房子,不能逮捕我,那怎么可以怀疑我是罪犯呢?还有我的怪异的行为方式。他缓了一口气,说:

“不要再夸大其词了,先生。也不要给我的工作带来麻烦!如果查明的情况正如你所说的,对你不是更好吗?”

“这我知道。但我是无缘无故受到怀疑,所以不得不来阻止那些好像证据十足,百分之百是我偷了的方式来对待我的做法。先生,你们受骗了。我不是惟一听到被窃者谈论黄金之事的人。你可以问问店主和服务员!”

他们两人承认,也曾被硬拉着听他讲述觅宝故事,他还打开藏有金块的箱子给他们看过。

“你还可以问问那里的那个人!”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刚好从门口进来的牧师。

这个人还不知道偷窃事件已被发现并且警察也来了。瓦特马上跳起来,抓住他的手做出要保护他的样子,他对警察说:

“这位绅士是我的好朋友,他也什么都知道。但我不怀疑他偷我的金子。”

“好吧,他在这里住过吗?”警察问道。

“住过。”

“尽管有你的担保,我也得问问他。麦先生,你能不能理性一点儿,让我检查一下你的房间。”

“好的。”我回答道,“但是我有条件,牧师的房间和东西也得检查。”

“那当然了。”

“不,不同意!”瓦特叫道,“我不让你们来污蔑我的朋友!我可以证明,在发生偷窃的时间里,他都和我在一起。然后我和他一起回到他的房间,把他反锁在房间里并把他的钥匙也拿走了。你还是在那边仔细审问审问那个麦先生吧,他的暴力行为就足以证明他的良心极坏。”

他再一次对我的污蔑终于使我按捺不住,我随口说道:

“这位所谓的高贵先生,我倒有些事要说说,你们听了会大吃一惊的。他首先要证明一下那位年迈的阿莫-萨纳的枪他是怎么得来的。并且我从另外一个方面对他有更多的了解,这是他想都想不到的。我可以证明他甚至对那位平常很小心的维利也问心有愧。”

那位牧师的脸色马上变白,睁大眼睛盯着我,好像我是个魔鬼似的。

“维利?维利是谁?”警察问我,“他和那位维利有什么关系?”

“这你们马上就会明白的。请你们命令巡警把门堵住,不要让这位卖宗教书的人溜走!我预感到,他不会再犹豫……不要走,不要走!”

我当时偷听到牧师对他的同伙说,他很想亲眼看看是怎样侦破这一盗窃案的,现在这一时刻到来了。我刚说的一番话,对他好像是一个晴天霹雳。在射击比赛的现场,他已经感到脚下的土有点发热,现在,他感到这变成发烫了。当我要求对他实行监视时,他突然从恐慌中挣扎出来,迅速地迈着大步夺门而逃。

他空着两手,东西还都在他的房间里。我估计他准会回来,至少得回来取走他的枪。因此,我要求所有在场的人跟我一起到后排房子去,在那里抓住他。我快步地冲到门口,警察却拦住了我的去路,警告说:

“请别动,先生。你也是被指控人之一,不能随便出去。”

“这跟我刚才所拒绝的逮捕也差不了多少哇。”

“请不要误解我!你没有被逮捕,而是我请求你留在这里,直到我回来,你能向我许诺你这样做吗?”

这让我心中不快。我只好笑笑,坐下来。

“好吧。我就坐在这里,等你回来。但你赶紧过去,否则牧师逃跑了,这位聪明的瓦特就再也得不到他的金子了!”

他们都跑出去了,只有我和小希勒留在房间里,接受那位巡警的“热情”监视。我真傻,向牧师透露了我已经窥破他的秘密。现在倒好,那位警察还要去做比我更傻的事,我也就不再为我的傻事生气了。此刻,我倒无所谓他会不会跑掉了。

当然,我一想起他们关于对神秘伯父和他内侄的计划,就感到若让那位卖书人跑掉了,我的计划也就落空了。我倒希望他留下来,给我一个机会详细地了解这两个人的情况。如果牧师逃跑成功,那我的感觉再敏锐也没什么用了,也许我再也无法弄明白是谁吸引他们到藏金潭的了。

小希勒很高兴跟我在一起,但他弄不明白我为什么总是迟迟不肯说出我的名字。

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警察和其他的几个人一起回来了。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把逃犯抓回来。

警察注意到了我投向他的目光,说:“别笑,先生!”

“我笑了吗?”我问道。

“你笑了,尽管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我一猜就知道。”

“你所看到的不是嘲笑,而是新奇,先生。也许我可以问一下,那位牧师回房间睡觉了吗?”

“我不喜欢这样开玩笑!那个人逃掉了,我们徒劳地追了一阵,直追到城外。”

“你们过去的时候,他还在他房间里吗?”

“还在,可他把门关死了。”

“你们应该从两边包抄他,门和窗户。”

“我们后来也这样做了。可当我们到窗口一看,窗户打开着,他已经跳窗逃走了。”

“他是不是把行李也全带走了?”

“只是把枪拿走了。劳斯先生后来搬来了梯子,爬进去给我们开了门。我们对房间进行了搜查,发现除了箱子别无他物。”

“里面有些什么?”

“尽是些宗教书,是昨天卖剩的。”

“哼!我可不可以过去看看?”

“你想到那里去干什么?你以为你比警察还精明?”

“没有。但有时一个人也会发现其他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你又来了。”瓦特插嘴说,“这个麦先生总是以为没有人能比他聪明。正是这种自以为是的聪明使我更加坚定地怀疑他,他就是小偷。”

我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对他说:

“你这种人,我已经对你忍耐够长时间了,已经够了。你再说一句污蔑我的话,我就把你扔到房顶上,让你粘在上面。”

这时,警察命令我说:“不要威胁人!我在这里进行警事调查,绝不允许被窃者受到盗窃嫌疑者的任何方式的斥责。现在跟我来吧!我要去搜查一下犯罪现场,然后再检查你的房间。”

“好吧。我答应让你们检查,我什么话也不说。但查完后,我要让你们知道怎样学会把有罪和无罪区别开来,把真正的高贵先生当成高贵先生来对待。也许等一会儿要有两个人粘到房顶上去了。”

“听着,你这人!啰里啰嗦说那么多,足可以给你带上手铐了。我们身边带着手铐,如果……”

警察没有说下去,将眼睛向后窗外望去,就听见窗外传来响亮的马蹄声,来了两匹披着印第安盛装的牡马和一个印第安人。印第安人弯下腰来往窗户里看,一头的黑发差点儿都垂到了地上。店主迅速赶到窗前。我们听到那个红种人发出的洪亮声音:

“这里是旅店吗?我的那位叫老铁手的兄弟住在这里吗?”

“老铁手?”店主很惊讶地问道,“他在韦斯顿吗?”

“是的,他昨天到这里来了。看你这饭店应该是他能住的最好的店了,因此我猜想他一定住在这里了。我叫温内图,是阿帕奇的头领。”

“温内图,温内图!”每个人嘴里都念着这个名字,快步地跑到窗口去。我一眨眼跳到外面站在他身边了。

“温内图,我的兄弟,你好!”

“老铁手,我的兄弟,让我拉拉你的手吧!”

他那乌溜溜的眼睛流露出欢笑,一边上下打量着我的衣着,一边说:“老铁手,我的朋友,你得脱下这套白人才穿的衣服,还是穿上你的皮衣吧。我们今晚还是住在这里。你喜欢这家旅店吗?”

“旅店倒是不错,住在这里的人也还都不错,只不过这里有警察,因为这里发生了金块被窃事件,那位白种人还污蔑我是小偷。”

“哦,老铁手是个小偷!那个白种人得马上向你赔礼道歉!”

屋里的人可以听清楚我们的每一句话。因此,我眨眨眼睛,向温内图示意,温内图马上理解了我的意思。眨巴眼睛是我们之间的暗号,说明这件事虽然可笑,但在表面上还得谨慎从事。

我便回答道:“不,不管我怎么说,他还是坚持说我是小偷。警察还相信他的话,威胁我说要用铁器把我的双手铐起来。”

“哦?我的兄弟,我倒要看看是谁真假不辨。你前面走,我跟在你后面。”

温内图脸上刚才的愤怒表情一扫而光,刹那间便露出了笑容。我理解他说的“我跟在你后面”这句话,回到了房间,把门和窗户全部打开。

在场的人都离开了后窗,他们现在都知道了我是谁,用与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目光打量着我。他们更感惊奇的是,他们听到从前厅传来马蹄的声音,温内图骑着马出现在门口!他弯着腰进来,勒住马,用他那像要穿透人似的眼睛一个人一个人地扫了一遍,问道:

“你们这些白种人中,哪位是警察?”

“我是。”警察应道,声音像是他站在自己的主子面前似的。

“你大胆,敢把我的知名朋友老铁手说成是小偷。他是宁可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送给别人而不愿意拿取别人一根草的人,知道吗?”

“知道吗?”这句话分量很重。警察不知所措,向后退了几步,好像他现在宁可赶紧脱离与这件麻烦事的干系。不认识温内图的人对他的行为举止感到极不平常,当然,阿帕奇的头领是一个极不平常的人。他不是用强制的方法来赢得人们的敬重,而是用他的人格力量。他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得到人们的敬仰和信任。

和我在西部一样,温内图身上穿着麋鹿皮制成的印第安式猎装,脚上穿着轻便鹿皮靴,上面还装饰着豪猪毛。他头上没戴什么,骑在马上时,黑油油的头发像马鬃一样一直拖到马背上。这个印第安人的发式上没有装饰鹰毛,他从来不戴头领的这种标志。即使这样,人们还是能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等闲之辈。我曾看到他和其他头领在一起,他们都装饰着战鹰羽毛,佩戴着一切可能的勋章。他那头领式的举止,无拘无束和傲慢的步履,一看就知道他是最高贵的头领。他的脖子上挂着珍贵的和平烟斗、医药袋和一条三排灰熊爪项链。他神情严肃,那张富有男子汉魅力的、几乎看不到颧骨的脸庞,似乎有罗马人的韵味。他的皮肤呈淡褐色,像是镀了一层青铜。

这么一位耀武扬威的男子汉,高高地骑在马上站在客厅里,所有的人都惊奇地盯着他那不可一世的神态和他那无可挑剔的身材。他优雅地坐在马鞍上,两脚蹬着用响尾蛇牙装饰起来的马镫。宽阔壮实的肩上垂下他漂亮的妹妹为他编织的套索,挂在胸前背后。此外,他在腰里系着一条鲜艳夺目的腰带,上面挂着佩刀、左轮手枪和所有西部牛仔喜欢佩带在腰里的物件。背上背着一枝双管枪,枪托上钉着银钉,这就是闻名于世、弹无虚发的银盘。他的战斧藏在鼠皮袋子里,在外面看不出来。

当警察恐惧地向后退的时候,他转向众人,问道:

“哪位白种人丢了金块?”

“我。”瓦特回答道。

“你说过,老铁手是小偷?”

瓦特吓得不敢说是。

“当我的白人兄弟否认时,你还说他是小偷?”

刚才还振振有词的西部牛仔现在还是不敢答话。

“不说话!我用马把你踩扁啦!驾!”

这喊声是对他坐骑的命令。温内图拉着马缰绳一跃而起,跨过两张桌子,冲瓦特逼来。大家吓得哇哇直叫,瓦特缩到墙角落里瑟瑟发抖。

“天哪,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瓦特充满着恐惧,呼天抢地叫喊着,“我不知道这位绅士就是大名鼎鼎的老铁手呀!”

“土狼!”

土狼是美国西部的一种丛林狼,只吃死尸,从来没有胆量去接近活动物。由于胆小和它身上的臭味,人类极其鄙视它。用它的名字来称呼人,那是对人的极大污蔑。瓦特可不敢抗议对他的这种称呼。他举起双臂,在面前划来划去,以防马蹄碰着他。他大叫着:

“请往后退一点儿,温内图先生!马要踢着我的头了!”

“那你就承认你是土狼吧。你是土狼吗?”

“是,是,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包括土狼。”

这时,阿帕奇头领才转过马头,让它落下一直冲瓦特扬起的前蹄,说:

“凡污蔑过我的朋友老铁手的人全部给我滚出去!这里是他和他的朋友呆的地方!”

他骑着马在桌子间**来**去。瓦特趁马转头之际,箭一般地冲出门外,警察尾随着溜出去了。我们后来才知道,他们躲进了一间用警察的话来说印第安人的马进不去的小房子。

骑马进旅店的客厅,只有温内图才干得出来。他的骑术很高明,尽管桌子上放着玻璃杯,可他什么也没损坏。我的马和温内图的马是兄弟俩,品种优良,无疵点,性烈,胆大,聪明有耐力。温内图按印第安方式对它们进行了驯骑。他的那匹取名叫“旋风”,我的那匹取名叫“闪电”。只要我来了,“闪电”就专供我使用,我跟温内图在一起时,它就是我的财产,只有当我离开温内图时才交还给他。

温内图跳下马,把马牵出去与“闪电”拴在一起。因为马蹄上没有钉掌,所以没在地板上留下任何痕迹,店主对我说:

“我早就想到您并非四处飘**,时而写写文章的麦先生,我的太太可以作证。在我这里发生这么大的盗窃事件,真令人不痛快。但这种不快已经被您和那位阿帕奇头领带来的荣耀冲走了。我希望,温内图也能在我这里住住。”

“今天可以。明天不行。”我回答道,“因为我想我们明天要到西部去。”

这时,小希勒赶紧问道:“不到东部去了?您原来是要到东部的?”

“是的。温内图现在从圣-约瑟夫来,如果去东部的主意不改变,那得要穿另外在那里买的服装,得找个别的地方把马寄放在那里。”

这时,服务员走到我面前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说道:“请您原谅我或许对您的不礼貌。我以前真不知道您是谁。因为您就是老铁手,所以可以很肯定地说,我去圣-约瑟夫是碰不到您的。您能住在我们店里让我来给您提供服务,真让我感到幸福。请允许我说出我的心愿,我想学印第安医学,我内心的声音告诉我,我的这个愿望有可能现在得到实现。”

“那您去跟温内图说吧!”

“喔,尊长,他只干您所想的。”

“有可能是这样!但我现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对我们的计划作了改变,等我知道了详情再确切地答应你吧。”

和劳斯一样,小希勒对我的那位红兄弟的到来也感到很高兴。一方面是他终于有幸见到了他,另一方面,与他父亲有关的愿望现在可以得到实现了。当我的阿帕奇兄弟再进来坐在我和他之间时,这位小男孩身体像蜡烛一样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不让这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动作软下来,直至他离开这里。

以为温内图现在要谈论他自己,谈论他的坐骑和他的打算,那真是天大的误会了。这样的事他是不会干的,我也不期待他这样干。在这类事情上,他是一位十分沉默的人,只有必要时,他才会开口说几句。我已经习惯从他的眼睛和脸部表情上去揣摸,而不是从他的嘴巴里听他说什么。服务员恭恭敬敬地问他想要点什么,他只说了一个“水”字,然后用眼睛看着我。我理解他目光里的意思,就把刚才的盗窃事件三言两语地告诉了他,也轻描淡写地提到了我与瓦特和那位牧师之间发生的事。他听完便踏实了,站起来说:

“我的兄弟,你不要笑话这些人的聪明,而应同情他们!我想去看看马厩。走!”

马厩很干净,现在空在那里。我们把马牵进去,叫人喂水喂料,温内图还命令不让别的马进来。正如前面提到过的那样,马厩在后院。马厩边上是一个楼梯,通往牧师住过的房间。我们看到瓦特和警察及巡警一起下来。警察一改刚才那副不友好的态度,迎着我过来向我报告,那神态好像我是他的上级似的。

“我们又到上面去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在瓦特的房间里,我们也没发现什么。您刚才说想上去看看,老铁手?”

“这个愿望是当我还是麦先生而受到你们的污蔑时被迫产生的,”我冷冰冰地回答道,“现在,这件事与我无关了。”

“但是,我想……我想……”

“你想什么呀?”我帮他摆脱那副狼狈相。

“因为您是老铁手,那位高贵的先生是温内图,因为知道您有本事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因此,我想……我想很诚恳地请求你们帮帮忙,也许你们能发现我们发现不了的东西。”

我极快地看了温内图一眼,他的脸部表情一动不动,这是说,他既不赞同也不反对,让我来决定。因此,我说了句:

“走吧!”

他们走在前面给我们引路,我们跟在后面。店主刚才站在院子里,当他看到检查换了人。便跟过来。警察打开门想进去。

“站住!”我说,“你们跟在后面走,你们会把痕迹破坏掉的!如果你们刚才还没破坏光的话。让阿帕奇头领先进去。”

温内图理解我的意思,向房内跨了一步,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我们无法看到他的脸。然后,他走到房间中心,我们也跟了进去。右墙边放着床,左边是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面放着牧师的箱子。温内图弯下腰,从桌子底下捡起一条绳子。

“这算不得什么!”警察鄙夷地说。

“等一下!”我说。

阿帕奇头领走到打开的窗户前,把绳子放下去,看看它在外面能垂下多长。然后把绳子甩进来,但把外边的那头握在手里,在观察着什么。接着,他跃到窗台上,顺着还放在那里的梯子爬了出去。当他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短柄孔钻。

“白种人没长眼睛,也不动脑筋。”他说,“那位牧师没有喝醉,也没有睡觉,他有工具,还有一位助手。他用这根绳子把工具吊下去,让助手去偷金块。偷完后,他在楼下把工具捆在这根绳子上,牧师再把工具提上来。但工具没有捆紧,有一件掉了出来,落在墙边野葡萄丛里,就是这件工具。这些工具是无法藏在他衣服兜里的。就是说,他跑的时候不会带在身边。再说他出逃得也很仓促,来不及处理掉,它们都还在这里。你们这些白种人可以从他的**翻出这一切东西。”

巡警便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取出来,除了**用品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把箱子里的东西翻出来!”温内图命令道。

警察说已经检查过一次,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当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后,箱子里就什么也没有了。温内图拿起箱子,看了一阵,微笑着把箱子给了我。我马上感到,作为空箱子,它太沉了。

“兄弟,你把箱子里面和外面的高度量量看。”温内图对我说。

我用手掌量了一下,发现箱子有个空层,里面放满了东西。我们把里面的东西全抖出来,有螺丝刀、钻头、挫刀等工具。这些工具很小巧,占不了多大位置。其中有把凿于细长,甚至可以当小螺丝的起子用,可凿子的头断了。温内图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断裂处,问道:

“你们难道在被窃的房间里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没有,一点儿痕迹也没有。”警察道。

“把我们带过去看看。”

我们穿过院子到前排,走进瓦特的房间,这个房间和我的那间一样也在角落里,家具比我屋里的又多又好。橱门开着,里边空空的,上了螺丝的箱子还在里边。温内图看了一眼,用手一抓,箱子盖便挂在铰链上晃来晃去的。

“这都没用,”瓦特说,“是我刚才把它打开的,但钥匙不是我口袋里的那把。”

温内图用手伸到箱子的里壁,在那里摸来摸去。

“喔!”他叫道。他站起身,给我们看他找到的一小块锋利的铁块,“这个橱不是做在一堵墙上,而是做在一扇门上。”

“对的。”店主惊讶地说。因为橱把整扇门都挡住了,就像我房间里的一样。刚才温内图还没发现呢。

“打开隔壁房间的门!”温内图命令道,“橱的后壁是从那个房间里打开的。因为小偷没有箱子的钥匙,他便把箱盖上的饺链拧下来了。当他把箱盖拧回去时,凿子头给弄断了,这就是我找到的那个。他把销子只插进去一半。我往箱子后壁一摸便摸到了。”

隔壁房间的钥匙取来了。我们走进房间,打开两房间的连接门,衣橱的后壁显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们一看,真的被拆了一块。衣橱的加工是很简单的,旅店里的衣橱一般都这样。木工只是用钉子把衣橱的后壁板钉住面已。小偷用钻头把它们钻开,可以拿下两块板。我们也照样拿下两块板,橱里的东西便一目了然。我们发现那些螺丝还半露在外面。这正如温内图所说的那样,小偷由于没有钥匙,便从后面把铰链打开。

“这真叫人纳闷。”警察说。

“谁能想到是这样的?”瓦特赞同地说。

店主对那位丢失金子的人数落了一番,用暗示的方法来讨我的欢心:

“你的小聪明现在怎么样,瓦特先生?谁是傻瓜,谁说把牧师灌醉,让他在睡觉时连那么大的、躲都躲不开的声音都听不到?为了老铁手,你给我离开这里,他的名誉遭到了你这傻瓜蛋的损坏。你走吧,我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瓦特被骂得无言以对。温内图继续解释道:

“小偷有个同伙,他站在外面窗下,金子是一点儿一点儿地递到外面的,可能是放在一个容器里用绳子吊下去的。”

“用不着容器呀,”瓦特解释道,“那全是些扎得紧紧的包。但怎么看出来是从窗子里拿出去的?”

温内图没说话,只用手指指着散落在地上一直到窗边的金块和金粉。

“啊,有一只包破了!是的,是破了!就是说,有三个人偷了我的东西!那位该死的牧师和另两位我不认识的贼。我要找到他们的去向,跟踪他们,被我抓住后,我就……”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温内图认为该做的都做了,便走了,我跟在他后面。当他走到楼下向那间客房拐进去时,我伸出手把他挡住了,我要把他带到牧师的房间,他一言不发地跟着我。在楼上,我告诉了他我所窃听到的谈话,他仔细地听完,脸上露出赞同的微笑,这使我感到很满足。他说:

“现在还想再检查一下这只箱子,我的白人兄弟?”

“是的,所以我到这里来了,赶在警察到来用封条把它封住之前。”

我们把书翻了个遍,没有结果。我们对箱子又检查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突然,有个地方衬里有点松,上面被割了一刀,我用手摸进去,抓出三张纸来,其他什么也没有。第一张纸上只写着一堆地名,标题是“到藏金潭去”,下面的地名是:

堪萨斯城,堪萨斯河,共和河,法国人支河,派恩布拉夫,巢穴峰湾,伊农山/楚柯河湾,约纳湖/拉勒米河,药弓河,帕拉特河,甜水河,太平湾,大沙思地湾,弗里蒙特山峰,藏金潭。

第二张纸是一张支票,上面写着5000美元,出具人是弗朗肯-雪伯特,接受人是爱米尔-拉艾特。

第三张纸很重要,上面写着这样一些文字:

供认词

我,爱米尔-拉艾特,在此立誓,前天下午3点,我用我的枪把农场

主桂-法纳尔打死了。我承诺,在出示这一供词时向检察官承认这一谋杀

事件,决无反悔。

爱米尔-拉艾特

斯蒂维勒

从上面的日期看,立下誓言还不到一年。作案人的名字使我想起了我的音乐老师,一位年迈可爱的圣诗教堂乐师,他还印发过我写的圣歌。他的儿子在美国,名字就叫爱米尔-拉艾特。当然,这只是一种巧合而已,没有理由来确定写这些字的人就是那位圣诗教堂乐师的儿子。

是什么促使他以书面的形式写下这个供词的?那位接受供词的人有什么理由要他作这样的供词并又放弃去指控这件谋杀案的呢?现在手里拿着这张纸的人,也就是这位牧师,是不是就是这个人呢?如果他是,那这个主意好不了。也许爱米尔-拉艾特没办法,只得拿这张支票去堵证人的嘴。但也可以这样设想,那位支票出具人弗朗肯-雪伯特和牧师是同一个人,这位卖书人一定有另一个名字。

温内图以探询的眼光看着我。当我把这三张纸藏起来时,他问道:

“我们拿着这几张纸?”

“是的。”我回答道,“一张纸上说了去的方向是藏金潭,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另两张对我们来说更重要。”

“这几个地方……喔!它们几乎把路都很详细地标示出来了,我们一起骑着马沿着这条路走就行了。”

现在,就是现在,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了。

“我们还要上楼吗?”

“是的,你的兄弟温内图还没时间去取些金块来,以备在去东部的路上用。我是半路上折回来的,因为我知道了乌鸦族猛士已经把战斗用的石斧挖出来了,准备与休休努族猛士格斗一场。”

“我早已想到他们会这样干的。”

我的话他感到很意外,但他不露声色,问:

“我的白人兄弟知道这事吗?”

“知道。六个乌鸦族的人被休休努族的人杀了,现在要为他们报仇。我是从一个夫人那里听说的,她的丈夫也是其中一个,她收到了基卡察乌鸦族头领雅孔皮托帕的信。”

“喔!温内图和老铁手得赶紧离开这里,去帮助他们的朋友休休努族人。在他们和他们的敌人之间还发生过其他的敌对行为。雅孔皮托帕这次是摆脱了红种男人的习俗,一旦事情发生了,没有武装也得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已经把大河乌鸦族和大山乌鸦族、阿哇哈威族和阿拉卡维族等都鼓动起来了,好像还要去争取萨次拉、卡那斯、皮岗斯和斯莫罗勃等部落的猛士。他是一只年迈狡猾的狐狸,而那只黄皮鹿——休休努族的年轻头领,还没活过30个冬天,他是正直多子聪明和经验。”

“那我们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抄近路去,最好走的路是北普拉特那条路,但七拐八拐的,几乎要比走另一条路多花一半的时间。另一条路不好走,还得要熟悉地形,这条路正是牧师纸上画的那条路。我们也许……尽管他已经逃跑……会在去的路上或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他呢,我倒很希望能碰到他。我还有一个愿望,这个愿望由于你想骑马到休休努族人那里去而很快就会得到实现。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认为是可能的。基卡察人抓住了一个白种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夫人的丈夫。她的丈夫在杀戮六个乌鸦族人时也在场,她收到了雅孔皮托帕的信。这个被抓住的人,不管出多少钱也保不出来,因此只能要么用暴力要么用诡计把他从基卡察人手里抢回来。”

“我的兄弟认为有理由这样做吗?”

“是的。你会知道这个理由的。”

我向他讲起了希勒太太和她的儿子,并且想尽力赢得他对这两个人的同情,我讲得比平时都详细。我看到,我的努力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他仔细地听我讲,并不时地问:

“听起来,我的兄弟已经赢得了这位夫人和她的儿子的好感喽?”

“是的。她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我想帮她减轻些悲痛。”

“这位夫人的丈夫名字叫纳纳伯?我听到过这个名字。纳纳伯……对,我想起来了,他抢救了一位从山崖上摔下来的萨姆毕逊猛士,照顾了他很长时间,直至他回到自己人那里,是这个猛士亲口对我说的。凡如此对待外族人的人,一定是个好人,不应死在乌鸦族人的刑柱上。我们得赶紧把他从乌鸦族人手里抢出来,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们现在走吧,不需要让人知道我们又检查了一遍,又找到了其他的东西。”

当我们走下楼到院子里时,院子里站满了人。原来,我们住在旅店里的消息,一下子在城里传开了,现在他们都赶来了。我们知道,他们会一步不离地围着我们,直至我们离开这里。温内图马上把马厩锁上,把钥匙放进了口袋,至少可以让我们的马安静一会儿。

我们口到客房,小希勒还留在那里,这时他正好要出来找我们。他告诉我们,他的妈妈派人给他送信说,他必须马上回家,家里发生了要紧事,她还请我一起去。

“客厅里有人吗?”我问他。

“都是人!”他笑着说,“挤得连苹果都掉不到地上,在屋前也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大家都想一睹温内图和老铁手的风采。”

“那我们两人一起跟你走吧,你带我们走一条小路,尽量少被人看见。”

但他不可能满足这个愿望,尽管大家都想给我们让出一条路来,但人太多了,我们只得一步一步慢慢地出去。当我们来到大街上时,那里人更多,我们只好在人群中挤着走。人们欢呼着跟在我们后面。当我们走进希勒太太家时,他们就站在房子外面等着。

她还不知道温内图也来了,一见到他,她激动得连问候的话都忘了。当他发现她不知说什么好时,便友好地伸过手去,说:

“我来是想对我的善良的白色的妹妹说,我是你的朋友,愿意帮助你解除痛苦,如果我和我的兄弟老铁手有可能这样做的话。”

她对他的话没有一点回应,我们进到里面坐下来后,她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他。希勒的儿子提醒她,是她派人来叫我们回来的,说这里发生了重要事情。

她的面颊红了,眼睛里流露出欢乐。

“是的,对不起。”她不好意思地说,“非常重要的事,可以解除一切痛苦,给我们找回失去的欢乐。请看这上面写的,老铁手!”

她说的是德语,她以为温内图听不懂德语。同时,她把报纸递给我,指着一段文字让我看。那是一张圣-洛依斯出版的《西部简报》,很受德语读者欢迎。它是密西西比河西岸出版的第一张德文报纸,编辑人员素质很高,直至今天一直反映着德国人的利益,是在整个西部最有影响力的同乡报纸。她所指的那几行字是:!!!——v.H.——v.H.——v.H.——!

已经证明无罪!凶手已被抓住并供认不讳。您可以放心地回来了!如

果您不能马上回来,请写明您的详细地址!

您忠实的邻居

当她见到我已经看完,把两手一叉,眼里噙着高兴的泪水,说:

“上帝到底还是可怜了我们。我怎么感谢他好呢!我们可以回故乡了,又可以使用我们的真实姓名了!我们又可以把我们失去的全部拿回来了。哭吧,哭吧,我的儿子!今天的眼泪跟往常的眼泪是完全不一样的。在他们面前,我们心里的全部痛苦消失了,心灵得到了自由。就是我那年迈可爱的父亲,若他也能经历这一时刻那有多好啊!”

儿子静静地坐到角落里,用双手掩着他的脸。我理解他们的心情,再也没有人能像我那样真实地感受到他们的欢乐了。

如果这个消息不是真的,而是欺骗,那将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打击呀。

因此,我问道:

“你们真的相信吗?也许这是别人给你们设的陷阱,引诱你们上当呢?”

“不会的!这位邻居很忠实,很正直,像金子一样纯。平时我们不敢和他通信。但我们已跟他说好了,那边的情况若是变得对我们有利时马上给我们一个消息。由于我们不知道我们会走到哪个地方,所以约定了纽约、辛辛那提、芝加哥和圣-洛依斯等地各一家报纸,有消息就在上面刊登出来。关于刊登消息的形式也作了详细的约定,这样免得我们怀疑到底是朋友登的,还是其他人蓄谋刊登的。不,我们现在可以坚定地相信,这肯定是真实的。”

“好,那我就把它收起来了。”

我把报纸折叠起来,放进口袋里。

“喔,不要这样!”她叫道,“请不要拿走我的报纸!这是我的全部财产。”

“这我倒相信。但你可以再去弄一份来,而我们没有这时间。我们也需要它。”

“你要它干什么,老铁手?”

“给您的丈夫送去。”

这她没想到。她听了高兴地叫道:

“喔,天哪!您真的想去找他,把这高兴的消息告诉他?”

“是的,温内图也同意。”

“我的兄弟说的是真话,”这位头领强调说,“我的善良的白人妹妹在不幸中成了一位女英雄,伟大的自然神已经看到,他今天要借助他的神力来嘉奖你。他叫我们到纳纳怕那里去把他从敌人手里抢回来,让他与他那忠实的妻子相聚。我们明天一早就从这里出发。”

这时,她抽泣起来,跪在他的面前,感谢得不知说什么好。

他没等她说什么,一把把她拉起来了。

“温内图也是人,在人面前是不可以跪下的。如果我的白种人妹妹不想让我马上离开这里,那就什么感谢的话都别说。”

“但叫我怎么能沉默呢!你们把这报纸给他,这对我那可怜的丈夫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消息啊!这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欢乐呀!遗憾的是,我丈夫的这个欢乐不会像我的欢乐那样虔诚地回报给上帝。他不信教。”

她停了一会儿,有些神情忧伤地继续说道:

“由于他不信教,常常使我暗中神伤,所以我每天祷告,请求上帝的宽恕,但这些请求直到今天仍未实现。我们无故地不得不过这样艰难的生活,这使我的丈夫更不信教了,使他彻底地离开了上帝。我现在最强烈的愿望是,通过这次命运的改变,使我们又看到了幸福生活的希望,从而把他引回到上帝这里来。”

“但愿你的愿望不会落空,希勒太太!”我祷告道,“通往幸福的路十分繁多曲折,但每条路都通向终点。你可以相信我的话,在生活中,我有过这样的体验。你的这段痛苦路途已经过去,上帝会把你引向幸福。”

“现在已经是这样了,老铁手。当年我在极其困苦的情况下遇到了你。我当时想到格拉利茨,到一个我称他为我们亲戚的人那里,那是出于对我们自身安全的考虑。其实,他不是我们的亲戚,是我们熟悉的一个官员的亲戚。我原以为他生活得很好,但我弄错了,他已经离开了格拉利茨。那时要是没有你可怜我,把你们全部的钱给了我,我可能就活不到今天了。”

“我当时的同伙哑巴鱼给你们写的推荐信,有没有派上用场?”

“没有。我把它接过来,只是不想使他感到伤心。你知道他所推荐的那个人吗?”

“不知道。”

“他是皮茨堡的拉赫纳先生。我到了这个城市,到处打听他。他放高利贷,利息要十倍之多,通过收取利息,他成了富翁。人们说他是这类人中最糟糕的一个,就是英国人说的搜刮狂或美国人说的要命鬼。我为了保护我自己,没有用这封信。”

原来我的哑巴鱼的神秘的亲戚是个要命鬼!那三个闪光的亮点“爱尔多拉多”、“富翁”、“单亲继承”现在再也不能像年轻时代那样光彩夺目了。

我们准备告辞了。她想让我们给她的丈夫带封信,我们让她今晚到旅店里来找我们。然后我们离开了她家。

当我们回到旅店时,房子里挤满了人。瓦特坐在窗边等我们,看见我们来了,便迎上来。

“好,你们来啦。”他冲着我们说道,“我马上就要动身了,我去追那个牧师,警察也想方设法要抓住他。我等您回来,只是想对您——老铁手说声对不起,我刚才是那么的蠢,那么的粗鲁。您现在满不满意?”

“满意!”我笑着说。

“魔鬼也不会看出那位虔诚的人竟是一个流氓!”

“喔,这样的话,我倒想问问你,那张纸条你看了吗?昨天一位小男孩送给你的纸条。你不是说过,你要过一年才给他答复吗?”

“那张……我把它藏在马甲口袋里了。上面写了些什么?它到哪里去了呢?”

他摸出纸条,读了一遍,呆呆地看着我。

“这张纸条是我写的,想警告你一下。”我向他解释道,“你要是早看到它,并照着去做就好了!现在知道了吧,要识破牧师,用不着魔鬼的机灵,只要把眼睛睁大一点儿就行了,你是硬要闭上眼睛。”

我的这些话使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旅店给温内图打扫了一间最好的房间。我们径直走进这个房间。服务员跟进来热情服务,但他的主要意图则是向阿帕奇头领表达他的愿望,并让我们同意他跟我们一起走。我知道他的心思,便在一旁为年轻人说话,说他诚心诚意地想实现他的目标。最后,阿帕奇头领决定破例,大胆带上一个不属于西部牛仔的陌生人。只是,劳斯须有一匹好马,并能证明他也是位善骑手。劳斯请我们稍等片刻,然后往院子里跑去。

过了一会儿,他骑着一匹很不错的棕色马出现在院子里,还进行了表演。温内图看了一会儿,便招手让他上楼来,对他说,他今天须把一切行装准备好,明天一早就出发。这位年轻人高兴得不得了,赶紧跑出去把这一喜讯告诉了外面的客人。

他一出门就随手把门带上了,但他又把门打开,进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对我说:“尊敬的长者,我再次保证,今天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我迫切地请求允许我内心的声音告诉我,对于您今天给予我的荣耀,我一定不让您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