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她不知道此人的官阶有多大,既然在此次饭局的邀请行列中自然也是小不到哪去,人家已经给足面子起身了,她又怎能弗了好意。

她也端起了酒杯,压着杯沿与之轻轻一碰。

“客气了,能请到各位是我们的荣幸,我先干为敬了。”仰头将杯中酒饮尽,红酒顺着喉咙急速下滑,直接进了胃里,一阵恶心感便涌了上来,她捂住嘴强忍着坐了下来。一阵阵凉意浑身乱窜,肚子也更痛了几分,看来今天她是真得喝不了。

人还没坐稳,邻座的“地中海”也站了起来,给她满上了酒。严肃看着沈漫琳的脸色不佳,忙说着算了,可SUSAN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严主任,这你就不懂了,想当年白酒都不在话下,这些对沈漫琳来说算什么啊。既然请你们吃饭就要尽兴。我先干了。”话毕,一杯酒就一饮而下。

大家都纷纷鼓起掌来。“好好,袁小姐果然是爽快的人。沈小姐你可要好好学习了,秦某单独敬你。”

“老秦,女士面前绅士点嘛。算了算了……”严肃还在帮衬着,毕竟是乔昕的好友。

“地中海”似乎已经有了醉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严主任,工作上你一言九鼎,这酒席上还是自由点的好。更何况您也高升了,咱们都不属于你的管辖的范围了是不是啊。”

严肃晃着酒杯里的酒,但笑不语。

“地中海”还没说完,一旁的人已经拉了拉他的衣袖暗示着。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过了,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说道:“李总编是多精明的人呀,要么两把刷子的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指派出来。”他又转向沈漫琳,“沈记者,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她也不想严肃为难,更不想让场面尴尬,只举杯相互轻碰了下杯,这下,整桌的人都闻风而动,就这样一圈打下来,她不死也元气大伤了。

她没有进包厢的洗手间,而是直接冲了出去,趴在公共洗手台狂吐起来,并没有醉,只是伴随着腹部的疼痛涌上了一阵阵寒意。她是想就这么离开的,但一想到SUSAN那张脸,她还是退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半场都过去了,前功尽弃就太可惜了。

整理了一下仪容,重新回到包厢。沈漫琳与他们都是第一次见面,所以那些人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的,尤其人在喝了点酒以后,意识就处于亢奋状态,说的做的都不受大脑的控制。饭桌上趁着酒性,早不在乎谁大谁小的问题。

她刚举起,就有人将她手中的酒杯取走,有个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就这么熟悉地跟他们随意打着招呼:

“莫主任,秦主任,你们可不能随意欺负我的员工,胜之不武啊。这杯我替她喝了。”

沈漫琳扭过头去,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骤然相触,随即各自迅速撇开。

安慕遥仰头将手中的酒喝尽。

“哈哈,安总果然是怜香惜玉啊。”在座的人都互相会着意,目光神秘兮兮地在两个人之间打着转。

安慕遥一出场,包厢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当然不会不买他的帐。而严肃就这么一脸笑意地看着两人之间暗暗的互动。关于他们的故事乔昕在他面前没少说,倒是想不到在现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在同一个场合同时见到他们两个人。

自从安慕遥进来后,SUSAN的脸色就一直很难看,紧抿着唇死死盯住沈漫琳,为什么一旦她出现,就一定会招来安慕遥。指甲刮着杯壁,发出刺耳的噪音。

安慕遥与他们谈笑风生的空当侧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脸色苍白,刚指尖相触的是冰冷的,一看就是病的不轻,不知道还在死撑着什么。

沈漫琳也不是抬头看他,这样的场合他处理得多么游刃有余,所有的问题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化解,而她却显得如此卑微无力。

为什么要帮她呢?她那样不信任他,误会他,质问他,他还是帮她,她的嘴角竟是挤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手机短信是他在空当发过来,让她先行离开。她看过去,他还是在和他们聊着,似乎这条消息不是出自他的手下。

沈漫琳会意起身告辞,安慕遥的出现已经给足了他们的面子,所以二话不说就放了她走,SUSAN虽有不甘,但安慕遥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不过沈漫琳前脚刚离开,她就后脚跟了出来。

“沈漫琳,你果然还是只能靠着安慕遥活着,就像寄生虫一样。”

沈漫琳顿了一下,手在衣下已握成拳,一只手紧紧捏着自己的包,继续往前走。

她想追上去,后面的声音及时地响起。

“SUSAN,我警告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第二次这样的状况,否则就直接等着收到人事部的除名信。”

SUSAN转头看到安慕遥正站在她的背后,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还是有些慌乱的怯怯地喊了一声:“ANN。”

还没等她完全回过神来,安慕遥已经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擦肩而去,手紧紧按着胃部,还是被SUSAN逮了正着。

“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他眉心紧蹙,回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如果爱你,就不会不知道你的事情,就不该看着你为了她破戒,就不会让你这样的胃再接触任何酒精!”她不甘心地吼道。

“袁梦,注意你的身份!”

“ANN,难道你就甘心像她说的那样自己走过去?就这么原谅她了?”SUSAN声嘶力竭地作最后的反驳。

紧握的双拳在衣下紧了又紧,咬着牙步步逼近,吓的她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SUSAN,你只是我公司的员工。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外人无权干涉!更轮不到你来管!我和你永远都只能是同事关系,你最好给我记住这一点!”

SUSAN面色僵硬,安慕遥的字字句句比迎面给她一个巴掌都要给力,几乎是让她遍体鳞伤。她握住手腕上那条醒目的刀疤,似乎鲜红刺目的血还在滴滴落下。对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含泪冷笑,安慕遥,我从来没有指望你哪怕回头看一眼,但我可以让你们无法在一起!

外面又下起了大雨,一辆辆的车辆从眼前呼啸而过,溅起了一身的泥水,却没有一辆是空的。人早已淋湿了,下腹的剧烈疼痛感传来,她用手紧紧捂着蹲了下来,一手还是无力地挥动着试图拦下一辆车。骤然间,眼前一黑,有辆车嗖地停在她的身边,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她的眼皮底下,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到一张愠怒的脸,有些粗鲁地拉起她,二话不说就把她塞进车里。湿漉漉的身子在暖暖的车内,一时没适应过来,连打了几个喷嚏,神智才有些清醒过来,无意识地系好了安全带。

微湿的短发贴着脸颊,还有水滴顺着发丝落了下来,沿着光洁的头颈锁骨往下,一直消失在领口处。

安慕遥举手靠近她,欺身压了过去,她下意识闭眼就往后躲,怎奈安全带扯着束缚住,只象征性地挪动了下身子的方向,却听到安全带啪的一声开了。原来他是帮她解开安全带。她尴尬得满脸通红。

冰凉的手刚摸上脸,整个人被他大手一拽,一条毛巾盖在她的脑袋上,报复似的在头顶大力擦了起来,动作并不算温柔,对待自家的宠物狗也该有点怜惜之情。要不是他正好看到她冲出去,她估计今晚会被酒淹死,那几个官场的人他不是没有打过交道,都是酒精缸里泡大的,就算她十个正常的沈漫琳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是傻子吗?身体不舒服不会说的吗?偶尔装下弱很难吗?任他们这么灌你,以前那个沈漫琳呢?你不是对着我还是很凶的吗?”

安慕遥一口气问了不少话,却是冷冷的陈述句,沈漫琳自知理亏一言不发,即使被擦痛了也不吭声,却控制不住眼泪,像是受了惊吓的小狗泪眼汪汪地盯着他看。

“自己擦!”他把毛巾粗鲁地覆在她的脑袋上,一脸郁卒地启动车子,飞快地驶了出去。

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车,却是第一次细细看,他的车内除了置物台上一瓶净化空气的香水之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还真像他的风格。自从数落完,他就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路况,她时不时偷瞄他。

他那么专注地开着车,就像是做每件事那样操控自如。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子在寂静的夜里平稳滑行。

车子直接停到楼下,她解开安全带。

“那个……”

“谢谢就免了。”他还是没有转头看她。

其实她是想道歉,而看着他的表情,她暂时又把话收了回去。

沈漫琳一下车,银白色的车就立马疾驰离开,她在原地征愣了很久,最后悻悻地上了楼。

回房洗了个澡,人暖和了一点,但疼痛感还是没有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