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末之力

见房里余下的几人病况并不严重,我便转到另外相邻的三个房间看了一下。几间房都是相同的布置,每间里都躺着十余个病人,男女老少都有。此外也都各有几个妇人在房里照看着。

逐一查看过,除了几个外伤较重的,便都只是一些轻微的发热、腹泻,也不是什么传染性的病,应只是着凉或吃错了些东西,而且早先也都有大夫诊治过了,都有药方留下。我便只在心中对照着药方略微添改了几种草药,想着明日来的时候一便带过来。

见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病,我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却又不免些许疑惑,问过近旁一位姓余的妇人方知,原来那些受了重伤、染了大病的人早在逃难的路上便去了,少数坚持走到泯城的,也在被拦在城外的两天里受不住饥寒而死了。

“你们被拦在了城外两天?”我不禁诧异。

“是啊,我们到的时候城门已是关上了,除了最早趁乱涌入的一批,其余的人都被拦在了外面。”余嫂面色稍有悲凄,她微顿了顿,舒缓了一下神色才接着道,“好在城门只闭了两天便从又打了开来,县令大人亲自下的令,不但安排了房子给我们这些妇孺住,每天两顿米粥供应,还请了大夫每日里定时前来看诊。”她脸上渐渐浮起了丝笑容,“听说,大人不但命人将浔口的堤坝重新筑好了,还亲自带了村里的男人们去开田建房子,用不了多少时日我们也就能有个新村子了。”

筑堤治水、安置难民、赠医派食、开垦新田,短短几日内能做到这些,足以显示出这位县令大人的仁德与能力了。

只是……他当初又为何要高闭城门,将逃难而来的百姓拦在城外两日不闻不问呢?

想不通的事我一向不会迫着自己苦想,收敛了心思,我转了一圈后回到原来那间房里。

那伤者已经吃过药睡下了,呼吸平稳了不少,脸色也不似原本那样赤红,看来烧已褪了许多,应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宽慰了周嫂两句,我走到大床边,正准备给屋里其余几个病人也逐一查看一番,却听见急促地脚步声逐渐清晰的传来。

“大夫……大夫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随之响起。我回头看去,只见着门外急步跑进一个穿着粗布裙,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许是跑的急了,进屋后便站在门口一手指向外面一手抚胸的喘着粗气。不多时,便见一个五十许岁的老大夫背着医箱晃晃悠悠地也小跑着进到屋来,却是满头满脸的汗水。

“大夫?大夫不是早已来了吗?”屋子里的众人都一脸奇怪地望着那刚进门的老大夫,之后又纷纷诧异的转向了我。

“恩……”我正考虑着要如何解释,那边略微缓过了气的老大夫已急着说道,“真是对不住,方出门时遇到一个急诊所以来的迟了,还望诸位见谅。”

难得这位老大夫对难民的态度亦能如此谦抑,我走上前两步,对他笑道,“老先生不必担心,在下也是一个大夫。我已为这里的病人都大致查看过,病情都未有什么大的起伏。”

“那就好,那就好。”老大夫明显似松了口气,又对着我谢了两句,便急急地逐个房间的查看了一遍。见确是没有什么大碍,留下几副草药就又匆匆地告辞回去了。

到是屋里的众人尤其周嫂在知道是自己搞错了后,开始都很是过意不去,随后却又是对着自己一番千恩万谢。

听周嫂说了我方明白,原来到这里给难民看病的大夫都是城中各家医馆每日轮换着派出的,医药都由官府出钱,这也是县令大人硬性下的令,当日轮到的医馆必须准时派大夫前来看诊,如果因延误而耽搁了什么病情,医馆却是要受罚的。

难怪刚刚那位老大夫那么紧张,我不由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县令大人更加的好奇了几分。

将余下的几个病人查看完,见天色已是不早,我便告辞了众人与小桃返去客栈。

走出大门时,却正遇上了派粥的车队。四辆木板车依次停在大门前,每辆车上都摆放着两个半人高的大木筒,车边护运之人掀开了其中一个盖子,白色的热气便立时滚滚蒸腾而起。

我稍稍走近看了一眼,米粥熬的确是很香,只是粥水未免稀了些,里面也多掺杂着一些杂粮与菜叶。这样的吃食怕是根本不能添饱肚子,最多不过勉强充饥不至让人饿死。

微皱了皱眉,我心中却也明白,这怕已是官府最大的努力了。

其实这次的救灾,泯城府衙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三万多人一年所需耗的粮食不是少数,城里储存的粮草毕竟有限,即便从附近的城镇调运粮钱也不会筹到多少。而朝廷多年来备战关外,国库消耗很大,怕也无法调集过多的银子用来赈灾。

暗叹一声,没有多作停留,我带着小桃继续向客栈行去。一路上却不禁盘算着究竟自己有什么力所能及的可以帮这些难民改善一下困境呢?

清晨天刚微明,我便早早地起了床,留了庄实在客栈守着行李,迫不及待地拉着小桃赶去了街市。昨晚想了一夜,终是让自己想到一个算是可行的主意。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要有了手艺那么走到哪里也都不会饿死。

选购了一些蔬果,又买了两副石磨、几个木桶和不少的锅碗杯碟都托人运去了难民住的那两座院子。我又带着小桃转了几家杂货铺买了些盐与调味的东西,再去药铺抓了几副昨日记下的草药,方步履匆匆地赶去了院子。

敲开了院门,见我先前让人运来的东西已都堆放在门口,四下已围了很多的难民。余嫂与昨日见过的几个妇人走了过来,见到我们都很是欣喜。知道是我们让人送来的这些东西后,更是又一番感谢。

我拦住了她们,让她们多找了些人将两个石磨和其于的东西一并搬到院子偏僻的一角。虽是有些不解,她们也都不犹豫地照做了。

其实,我不过是想到要教她们做一些简单而新奇的吃食而已。常言不是说‘民以食为天’吗,一些既好吃又见着新鲜的东西想来应会很受欢迎才是。

虽然这种事靠我是做不来,但有小桃这丫头在,就完全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丫头从小便喜好厨事,而且于这一项上可谓悟性奇高。无论什么菜式,她试过两次总能做的像模像样,味道更是丝毫不逊任何大厨的手艺。便是我想到的一些前世的菜式小吃,说与她知道了,只要条件允许,她也一并都能做得出来。甚至于时常触类旁通,自己琢磨出更多的样式。

来时的路上我便与小丫头说了,这丫头倒是拍着胸脯一口应了下来,很是一副开心自得的架势。

看过病人更换过新的药方后,我便选了十几个看起来精明、厨艺又好的妇人统统交于了小桃。周嫂、余嫂还有在列的个妇人都是昨日见过的。

这些小吃只要知道了方法做起来倒也简便,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便都有成品陆续出炉了。周嫂她们尝过后都不由啧啧称奇,连说好吃。“没想到这些常见的蔬果还可以这样吃,而且味道居然这么好!”最为沉稳的余嫂也是一脸惊诧地赞不绝口。

我轻声笑了笑,借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们。

话音方落,在场的十数个妇人却是齐齐跪了下来。“林公子,您不但赠医施药特意前来为我们医治伤病,还这般出钱出力帮我们筹划谋生之路。”余嫂满面感激地道,“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的恩德!”

“大家快请起。”我忙将众人扶了起来,“这些不过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你们这样的谢意我可当不起。何况,我也只是出了点主意,这条路能否走的通还是要靠众位自己……”

费了好一番口舌安抚下众人,又一同商定好了明日开张的事。约定下时间,我这方与小桃在众人相送下离开了院子。

第二日上午买了两辆推车赶到院子时,余嫂她们已经全都备好等候在门口了。看来她们是天没亮就起了,连我昨晚后又让人运来的一批蔬果也都摘洗好了,满满的装了几大盆。

将几个木盆抬上车,再装上院子里仅有的几副桌椅,带上余嫂、周嫂与另两个妇人,一行人说笑着走去了街市。

选了一处热闹的地段临时用帆布支起个小棚子,摆上桌椅,让余嫂在摊子前吆喝着。看着四周陆续聚集而来的人群,我轻松地笑了笑,总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与小桃在附近的集市转了一圈,再返回小摊时,摊子里外已都围满了人。我将一打油纸袋交给余嫂让她备着,又交代了几句便先返身回院子了。傍晚前,天色尚未转暗,余嫂她们便推着木车满面含笑地回来了。一切却是比想象的还要顺利。听她们说起,午后县衙里竟来了人告知,她们的摊子是免了税的。甚至还有几个差役特意送了桌椅来并帮着又将摊子扩了很多。

听这些话,却也让我不禁对那位知县大人的印象更是好上了一层。

接下来两天我没有再去摊子,只是依然每天都会与小桃去院里帮些忙。这一晚,与众人围在一起很是开心地吃了顿周嫂与小桃一起琢磨着愈加改善的小吃,待返回客栈的时候,天色已是昏暗了下来。

刚刚迈进了客栈的大门,便见着跑堂的小二急匆匆地直向着自己跑了过来。

“林大夫您可回来了!下午来了两位客官找您,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这会还在后面的小院等着您呢!”

“是什么人?”我不禁些微疑惑,除了余嫂她们,自己在泯城几天来再未有什么相识的人了?

“小的也不知,不过看样子倒像是贵人!”小二一脸欣羡地回道。

贵人?

在泯城会有什么贵人来找我的?见小二这样一副神情,我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随手掏出几个铜钱递给他,未再理会他一叠声的道谢,直接转身步向了后面的小院。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这章放了一小雷,大家若是承受不能尽管提哦~~俺回头改~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