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瑶的行为确实出乎意料,但萧靖宇也只是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连忙迎上去亲手把伏地的钟瑶扶了起来,又帮她拍去衣服上的灰土。

“何必行如此大礼,我们夫妻一体,原不需要这些。”萧靖宇温和笑说。

“妇嫁从夫,这是妾身的本份。”钟瑶心里极满意男人的态度,行事立即更乖巧三分,极温柔地回话。

“你们?你们……”这时,旁边的曹可儿已惊呆了,她手上剑都落地还不自知,瞠目结舌地盯着两人。

“萧先生,萧先生……啊!”李秀水突然大喊着闯进院子,却冷不妨看到自己的四妹正与萧靖宇两手交握,脸上还一片绯红,登时一声惊叫,变成与曹可儿一个模样。

“何事?”萧靖宇眉头一挑,问道,语气不善。

“噢噢,大姐让我来叫你们赶快去迎客堂,那个姓赵的真的上山求亲来了,敲锣打鼓的,还整整送来十八台聘礼!”李秀水一下记起任务,慌忙叫道。

可她的眼睛却瞪得滚圆,仍一眨不眨地落在那一双交缠的手上。

聘礼?!

钟瑶和萧靖宇同吃一惊。

萧靖宇更是登时大怒,百刀门气势汹汹上门却抱头鼠窜而逃的事才过去不久,竟然还有人真敢跑来抢他萧靖宇的女人,寿星老吃砒霜嫌命长吗!

“随为夫走!”萧靖宇怒喝一声,“我倒要看看哪个没长眼的,敢觊觎我萧靖宇的妻子!”

萧靖宇身体修长却不壮硕,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大都是美容仪的秀才公子,此时怒而前趋,他身上却陡然暴发出慑人心魄的凛凛杀气,仿佛战场上倒提着八十一斤冷艳锯,驭马直冲敌阵,欲取上将首级的无双战将!

一瞬间,萧靖宇如大山般坚实可靠的背影,深深印在三个女子的心中,令她们芳心颤动。

迎客堂外,情势分明。

十八抬扎着大红绸花的朱红礼箱整整齐齐地摆在迎客堂正门三丈外的石阶上,煞是显眼。

礼箱后面一片人头,老少皆有,粗数一遍足有三十余人,他们大多穿着喜庆吉服,面带微笑。

为首的青年男子,身材高挑,一身团福大红袍子,白净无须的面上挂着愉快地笑容,寒冬腊月还手持一柄描金纸扇轻摇,若换个环境时间,确实像那风流场上文质彬彬的佳公子。

人群最后,还有六对吹鼓手们正卖力演奏,喜乐声一阵高过一阵,就像在比赛。

于素馨净面气得通红,她右手持长剑护身,牢牢占据槛外一丈之地,白晴晴同样持剑立于她右侧后一步,怒视这帮突然堵上门的恶客。

特别是那个身穿粉袍,肥胖如猪,耳边还插着一朵大红花的白粉脸半老徐娘。

猪蹄似的肥手,捏着一张粉红面鸳鸯戏水帕,可劲儿地咋咋呼呼,嘴里不停地往外喷什么“月老牵线”“天作之合”“英雄美人”之类的恶心话,把那个附庸风雅的赵大公子都快夸成天上武德星君和文曲星君的综合体了。

“呸!真不要脸!”白晴晴这么好脾气的姑娘,都被气得失了分寸,很不淑女地朝地上吐了口水。

“素馨姑娘,赵某是诚心前来求亲的,何必弄得如此剑拔弩张呢?”赵子豪突然唰一声合了扇子,在左掌中轻拍一下,微笑着跟横眉冷对的于素馨道,“再说我身后诸长白豪杰都是披风戴雪远道而来,旅途疲惫,素馨姑娘可否赏赵某个面子,请大家到堂中坐下,再奉上热茶一盏,大家好好说话?”

“赵公子说得对,我长白盟派赵庄镇铁拳门李一松听闻赵公子与于掌门之事,特来贺喜,怎么于掌门连门大门都不让进,这就是玉女剑派的待客之礼吗?”

“就是就是,我长白盟派白山镇金剑堂来此同贺,于掌门于情于理都应该请一盏热茶让我们暖暖身子吧,否则传到江湖上让武林朋友以为玉梅峰不懂规矩呢。”

“没错,长白盟派抚松县威龙镖局拜山……”

“理当如此,长白盟派安图县白山帮为赵公子和于姑娘贺……”

群雄纷纷声援赵子豪,劝解质疑此起彼伏,很有声势。

反观玉女剑派,就于素馨和白晴晴两人堵在门口,气势上便差了好大一截。

话越说越粗,越说越难听。

于素馨恨不得一剑斩过去,把那几个满脸戏谑笑意的“豪杰”砍成十七八段。

但她总归还记得自己是玉女剑派掌门,而对方不大不小,也都是玉梅峰方圆五百里内各门派的首领,且同样是长白盟里的兄弟门派,她不能因一时冲动把所有人都得罪死了,虽然对方根本就是赵子豪的可恶帮手。

于素馨强压着火气,冷道:“若是诸英雄携善意送帖拜山,我玉女剑派自然大开中门,恭请诸位进迎客堂,热茶热饭,绝不敢有丝毫失礼。可现在,这么多掌门堂主不请自来……哼,本人忝为剑派第十一代掌门,却不能不问明来意就放诸位进入女子居所,大家还是把话在门外说明白了吧。”

这番话软中带硬,顿时把群雄的叫嚷都压了下去,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把目光看向赵子豪。

毕竟武林中,对欺负弱质女子的行为还是很鄙视的,保不齐有白道大侠听了谣言,就会到他们的门派去“仗义行侠”,那可得不偿失了。

赵子豪脸上有讶色,似是没想到,他求亲的对象竟能说出这样一番有理有据的话来,以前他虽听说于素馨是个绝色美人不错,但却是傀儡掌门,玉女剑派中实是凌婆婆作主的。

不过这样更好,赵子豪心里反生欣喜,娶妻娶贤嘛,于是他立即抱拳笑道:“于掌门怕是误会了,虽然我等来得仓促,事前没有通知玉女剑派,但我等绝对是带着最大的善意来的,我赵子豪更是揣着十二分诚意亲自上门,向剑派提亲,希望能求得于姑娘为我赵家媳妇……”

“赵公子好意心领,但家母新丧,身为儿女实不宜谈论婚嫁,还请赵公子这就打道回府吧。”于素馨银牙暗咬,心里焦急,没等姓赵的说完就直接打断。

于素馨于众英雄前这般不给面子,赵子豪也是心中暗恼,不过他久受其父长白联盟赵长老教导,胸中有几分城府,不会这么容易就把不高兴全显在脸上。

赵子豪先故作大方地朝身后英雄致了歉意,获得众英雄力挺后,才又转身笑着说:“子豪即一心求娶姑娘,对于姑娘家事自然不是一无所知。玉女剑派前掌门玉女剑于女侠离世已过三载,于姑娘守孝三年,纯孝之心众人皆知天地可鉴,再这样孤身一人,恐怕于女侠天上有知,也会深感不安吧。不若你我结为连理,上可安于女侠之灵,下可成武林一段佳话。如此两全其美,还请于姑娘三思。”

群雄登时一片叫好,再次纷纷鼓噪起来,长年清净的玉女剑派门口此时就像乡下集市,什么声儿什么味儿都有。

于素馨深吸一口气,终于压不住心头邪火,一冲动掣出长剑直指面带得意的赵子豪,无情寒光顿时压住所有笑声。

于素馨冷冷道:“我再说一次,赵子豪,我剑派长辈不在,无人可谈婚嫁,你可以回长白峰了。”

这几乎是撕破脸了,于素馨剑指赵子豪,这是认他为敌人,再纠缠就不惜动手。

赵子豪面沉如水,眼睛里闪过羞恼的光,无论如何也装不出和颜悦色的佳公子模样了。

“于掌门,贵派长辈不在,长白联盟却有长辈作主。于女侠在世时,也要称我父赵长老一声大哥,如此,我两家本是世交,现在我父有命让我娶你为妻,于姑娘难道还敢忤逆长辈之意吗?”

“笑话!”于素馨气极而笑,“赵长老是长白联盟的长老,却不是我玉女剑派的长辈,莫要乱攀关系。赵子豪,你若再不离去,莫怪我于素馨剑下无情了。”

“大姐说得好!”李秀水终于赶了回来,听见大姐豪气冲天之语顿时大声叫好,“姓赵的,你赵家贼心不死,欲夺我剑派基业不是一日了,你好歹是个男子,若有本事便明刀明枪来争个胜负,别光耍阴谋诡计投机取巧,让本姑娘看不起!”

此言一出,群雄中明白的不明白的都是一阵大哗,尽皆投目于赵子豪一阵青一阵红的诡异面目上。

李秀水之语,就像一巴掌抽在赵子豪的脸上,满脸火辣,登时就把他气得三尸神暴跳,怒不可遏:“你胡说什么!莫要以为你是女子,我就不敢教训你!于素馨,你最好管住你的门下,否则不要怪我赵子豪无情,去联盟告你玉女剑派无视尊上,恶口诬陷。”

于素馨见三妹到了,心神顿时一松,原本缠在身上的无力感刹那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喜悦和力量。

“他来了。”李秀水在于素馨耳边轻声道。

“我知道。”于素馨轻轻点头,用余光瞄了一眼门后微笑不语的男人,突然觉得全身都燥热起来,原本持剑右手重若千斤,现在却仿佛捧着羽毛,一股股力量在身体里涌动。

“于掌门,今日你门下辱我联盟,若不给个说法,本公子和诸位英雄绝不与玉女剑派善罢甘休,那时,休怪赵某手下无情。”赵公子又叫嚣起来,一脸阴厉。

“善罢甘休吗?”

喧闹场面,随着从剑派大门内走出的浊世翩翩佳公子,戛然而止。

萧靖宇负手而徐徐走出,下颌微扬,身形如劲松擎天,卓然不群之姿瞬间深深印入所有人的眼中。

萧靖宇盯着脸色大变、惊怒交加的赵子豪不屑道:“别妄想了!既然你都敢带着一帮土鸡瓦狗欺上门来,我剑派又怎么可能跟你善罢甘休!”

“他是谁?你们剑派竟然藏着野男人?!”突然,一个歇斯底里的嘶吼声突然暴发出来,是赵子豪。

“他不是野男人,他是我们的夫君!”

于素馨当即上前一步,红着脸紧贴在萧靖宇臂侧。

白晴晴上前一步。

李秀水上前一步。

钟瑶上前一步。

曹可儿上前一步。

“他是我们的夫君!”五女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