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郊外,杨柳冒出了新芽,有一座小村庄,村子不大,散落着十几户人家。村里人靠种田、种菜为生,老弱妇孺们平时也给城里人洗洗衣服、做做饭、做做针线活挣点小钱。村中有一户人家,院子不大,三间茅屋低矮,院子里的柴堆堆放整齐,里里外外干干净净。

天刚蒙蒙亮,梁子喻就拎着一个包袱出来,回头和母亲告别,今天他准备去城里卖画。

“哥,我也跟着你去”妹妹梁君竹从屋里走出来说。虽然自梁父去世以后,家境开始贫寒,梁子喻本想另谋生路,无奈母亲坚持让他读书。况且他从小寒窗苦读,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一介文弱书生,只有读书考试一条路。平时就靠他母亲和妹妹帮人家洗衣服,做针线过日子。日子虽贫寒,但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梁子喻经常画点画卖,以贴补家用。

很快,兄妹二人搭邻居张老伯进城卖菜的马车出发了。进城以后他们下了车,来到汴河大街,这里商铺林立,他们在三岔路口一棵大榕树下,支了个画摊。等到太阳刚刚露出一点头,街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

梁君竹正东张西望之际,一匹枣红色快马从南面跑了过来,马上坐着一位锦袍玉服的年轻人,一脸的傲气。后面跟着几个骑马的下人,都是一脸凶神恶煞。

“吁……”马上人突然勒马转头往西,随着一声马嘶鸣,梁家兄妹的画摊瞬间倒在了马蹄下。

“你这个人怎么不看路啊”虽见来人衣华贵,身份不一般,梁君竹看到哥哥辛苦画的画被毁,还是怒火中烧。

“踩死你们都无所谓”赵严这两日正窝火呢,逛庙会无缘无故被人打了一巴掌、划伤了手,回家又被王爷老爹训了一顿。赵严从小就怕他爹赵式,甭管在外面怎么飞扬跋扈,见到王爷爹就立马乖顺。今日风和日丽,他骑马出来准备出城到嵩山去散两天散心

“你们眼瞎啊,要伤着我们小王爷和马,你们几个脑袋都赔不起”家奴们呵斥着。

“叮…叮…当当”赵严洒下一把钱,扬长而去。

大街上尘土飞扬,一帮人向西扬长而去。不远处有一辆豪华的马车,车上下来一位穿浅绿色长裙、粉色长衫、头梳芭蕉髻——左右插着蝶形珠钗,眉清目秀的姑娘和一个绿衣小丫鬟,朝梁子喻他们款款走来。

“沈姑娘…沈姑娘”梁君竹喊道,即使十来年没见了,她还是一眼认出沈从容。

这位姑娘叫沈从容,是当朝御史台御副使沈迁的独生女儿。她还有一个哥哥叫沈昭,是沈迁收养的儿子,现在是京城禁军都教头。沈迁和梁子喻父亲当年同朝为官,虽然梁父官小的多,但两人投缘。原先两家人来往挺多的,无奈梁父早逝后家道中落,后来就搬到城南郊外去住了。梁家兄妹和沈从容、沈昭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不错,只是近些年没见过了。她今天上街来买香料,突然听到街上马斯人叫,撩开车窗帘,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尽管她爹不让她和梁家兄妹来往,她还是忍不住下了车。

“梁大哥…妹妹…,这是怎么了?这些画怎么都丢在地上了,这些都毁了啊”许从容关心惋惜道。

“刚才被人骑马给撞翻了”梁子喻神色暗淡道,尽管心里气愤也不敢口出不敬。

“人没伤着就好,这幅画卖给我吧”沈从容捡起地上一张踩皱了,纸张还没坏的桃花图说。

“不用买,沈姐姐你要喜欢,赶明让我哥给你多画几张送给你。”

“这张就挺好的”沈从容淡淡的说。她和梁子喻、梁君竹一起把地上撕坏的画都捡了起来。

“这几张,修补一下就好了,我一起买了”沈从容看着撕坏的画,有点惋惜。

“从容妹妹,哪能要你的钱,你拿去就是了”梁子喻涨红着脸说。

沈从容莞尔一笑:“梁大哥,君竹妹妹,那我先走了。”说完不由分说丢下一块银子,转身疾步走了。

“从容妹妹,我这不能要你的钱……先等一下……”没等梁子喻把话说完,沈从容和丫鬟已经上车走了。望着远去的马车,梁子喻陷入了沉思,嘴角露

出了笑容:当年爱哭鼻子的小姑娘,现在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哥,别看了,已经走远了”梁君竹还是知道哥哥的心思的。从小到大,哥哥从来不多看别的姑娘一眼,他的眼睛里只有沈姑娘。

梁君竹收起画摊说“哥,我们回去吧。”

那边,小王爷赵严骑着马直奔城西万胜门,一路扬鞭策马出了城。他这是准备去嵩山,去少林寺看看,顺便游玩一下嵩山。当天晚上在中途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赶路了,一路上跑的人困马乏,终于在太阳落下山的那一刻来到了嵩山脚下。嵩山风景优美、峰峦叠翠,有许多名人遗迹。随着太阳下山,一轮明月渐渐升起,夜晚的山风吹的树木哗哗响。

赵严感觉十分疲乏,骑着马背上溜溜达达沿着山路往前走。几个仆人跟在后面,心里也暗自叫苦:“以前小王爷到嵩山来玩,都分四天路程走,这回不知怎么了,两天就赶到了,今天到现在除了中途喂了两次马,他们这些下人一口东西都没吃,在马上狂奔一天,肚子早已咕咕响了,就盼望着能早点到少林寺。”

一行人正往前走着,突然路边丛林中窜出一只花斑豹子,一跃到马前,张着血盆大口。却没有扑上来,转瞬间又跃进了对面山林里了。赵严吓的出了一身冷汗,后面的家奴也慌了神。还好,这只豹子今天没有伤人之意,可是却惊了赵严座下马。这匹马虽是宝马良驹,可是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在城里生活的多,平时见到的人最多,哪见过这种动物?加上现在十分疲乏,立刻使出最后的力量弹起前蹄,一声嘶鸣,驮着赵严一路狂奔。家奴一边呼喊一边紧追不舍。眼看着把后面几匹马越丢越远,赵严吓的魂飞魄散,紧抓马鞍。

马跑到了十字路口,就在他快抓不住的时候,从西面山道上飞身过来一人,此人身手如电,赵严根本没看清,来人已经把马嚼子撰在手里,死死勒住了马缰绳。

这匹枣红马本身就十分乏累,被人拦了一下,马腿开始发软了,渐渐平静了下来,呼呼喘粗气。赵严半天才回过神来,后面的家奴也追了上来。赵严看救他的这个人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哦,想起来了,原来是十几天前在南门庙会上,抓小偷的那个人!”

“感谢李…李公子,本公子回去定有赏赐”赵严一时想不起来面前的这位叫什么名字。

“在下李伯禽,举手之劳,不劳小王爷费心。”

“你是经常给我们王府送布料的李仲连的哥哥吧?”小内侍周全也记起那天庙会上的事了。

“是啊,那是我二弟。”

“李伯禽,你这个情,本公子记着了。”

“敢问小王爷进山去哪?”李伯禽在这里遇见赵严也很吃惊。

“我准备去少林寺参禅学习两天,你怎么也在这山上?”

“我是到嵩岳寺拜见故人的,不料走错了路,也准备去少林寺借宿一晚,明早再去。”

“那好啊,正好一起同行。”

李伯禽是想去嵩岳寺拜会一下普岳大师——普岳大师和他的师傅无为道长是至交好友。前天他就骑马出门了,不像赵严那么赶,一路上该休息休息。今天下午到了山上,不料好多年没来了,走错了山头,折回时刚巧碰到小王爷的马惊了。

一行人骑马又行了有一个时辰,终于来到少林寺山门前。不愧是佛教的禅宗祖庭,在月光下山门上“嵩山少林”四个大字清晰可见。周全敲开了角门,小和尚飞奔进去送信,不一会,大门洞开,方丈智通大师迎了出来。

“都不要多礼了,我们一行人都人困马乏,望智通大师给安排个休息之所。”

几个人跟着主持方丈穿廊过殿,到了后院。一个小和尚把李伯禽领到了一间僧舍里,端来热水,吃食,用过餐后,李伯禽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李伯禽在少林寺的钟声中醒来,随后向小王爷告辞,离开了少林寺。他牵着马在少林寺门前,不禁回头又望了一眼,不愧是“大乘胜地,嵩少禅林”,殿阁塔楼宏伟高大。虽是清晨,已经有不少游人香客到寺里

来,整座寺庙在清晨的阳光下,香烟缭绕、熠熠生辉。

李伯禽骑着马往东向太室山上走去,行进了半个时辰,就见远远的半山腰有一座寺庙,楼阁相连,厅殿交辉,和西面的少林寺遥相辉映。李伯禽心想:“师傅要是在这座山上修行就好了,可惜还在万里之外的武当,爹一时又不让他走,想见师傅一面都难。”

望山跑死马,这话一点都不假,李伯禽虽然早就看见山腰中的嵩岳寺,却牵着马在山中绕行了老半天才来到山门前。寺里香烟缭绕,有少许看风景的游客和烧香的香客,比少林寺里的游人少了许多。

山风吹动着树木、小草,小鸟在枝头歌唱,寺里传来清脆的风铃声。李伯禽不禁想起前人写的一首诗“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惟闻钟磬音。”虽然此刻已不是清晨,但是寺里依旧是曲径通幽,万籁俱寂。

进了山门,一堵两面写着“喃阿咪陀佛”大字黄墙照壁出现在面前。绕过照壁,来到寺庙正门。正门关着,门额上有“嵩岳禅寺”四个大字,两旁边角门开着。进了门一座天王殿出现在眼前,左右有钟鼓楼。天王殿内大肚弥勒佛笑容可掬,四大天王,金甲武士分立左右。走过天王殿,高大宏伟的大雄宝殿就矗立在眼前了,伽蓝殿相伴左右。就在李伯禽左顾右盼之际,对面过来一个小和尚。

“对不起,小师傅,打扰了,请问普岳大师在吗?”

“请问施主您是?”

“在下是无为道长的徒弟——李伯禽,前来拜会普岳大师。”

“哦,那施主请跟小僧来。”

李伯禽跟着小和尚穿过大雄宝殿和三盛殿,来到后院禅堂。

“施主您先稍等一下,待小僧进去送个信。”说完小和尚进去了。不一会又出来说:“施主,师傅请您进去。”

李伯禽谢过小和尚,走进了禅堂。只见蒲团上坐着一位年迈苍苍、身材胖大的和尚——正是普岳大师,手持佛珠,正闭目念经呢。李伯禽跪下拜见大和尚,就普岳大和尚没动静,他就坐在边上的蒲团上,等着普岳师傅把念完经。

“回想十年前,自己得了怪病,看了很多医生不见好,爹娘急的团团转,满城贴告示寻医术高明者。一日府门前来了位仙风道骨、武艺高超的老道——无为道长,自称能治好自己的病,果然两日之后病情好转,十日之后痊愈。自己很是羡慕道长轻逸洒脱,仙风道骨,就想拜他为师,后来征得父亲的同意,就跟着师傅千里迢迢去了武当山……”

施主在想什么呢?”普岳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念完了经,正在注视着李伯禽。

“我在想着第一次和师傅来您这的场景。”

“哦,上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大师傅,你忘了,我叫李伯禽啊,十年前我师傅无为道长带我来此拜见过您。”

普岳禅师一拍脑袋:“哎呀,人老了,记性也差了,一晃十年过去了,李施主已长大成人,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你这是学成归来了吗?”

李伯禽也十分感慨:“这次因为家中有事,所以回来了,只是暂时离开师傅一段时间。”

“哦,那你师傅无为道长还好吗?”

“我师傅他好着呢,我想着过段时间回山去,先来看看大师您,大师傅您这些年怎么样?”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心无杂念,日子惬意的很啊。你师傅这人以前准是隔个三两年就来汴梁一次,这一次有十年没来了……施主你以后有何打算啊?”

“自从见了我师傅以后,我就觉得我已经是个出家道人了,我想我以后会随我师傅青灯古卷、学道修行吧!”

“哈哈哈,施主,恐怕天不随人愿哦,你尘缘未了,不应看破红尘啊!”

李伯禽微微一笑,不敢苟同普岳大师的观点。

日头渐渐西落,李伯禽又陪和普岳大师闲聊了一会儿,用过了斋饭,当天晚上就住在了嵩岳寺。第二天一早李伯禽拜别了普岳大师,启程回汴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