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残霞隐现,街道上灯笼渐次亮起,杏雨楼早已灯火通明。闲懒的富家公子大多已经溜出府宅,各自寻了欢场偎红倚绿寻欢作乐了。

“哟,红姨,你这搭台摆桌的,是要捧谁呀?”身着墨绿色对襟窄袖长衫的年轻男子大步而来,与红姨调笑道。

这着墨绿色衣衫的男子乃是扬州知府袁建州的长子袁笑翔,流连欢场,经常替一些美貌歌姬赎身,可以说是华容镇各大青楼歌坊的常客,因曾在杏雨楼冲冠一怒为红颜,将一个与他抢人的富家子弟打成重伤,故而红姨知道他是扬州知府的公子,因此半点不敢怠慢。

“就是,是个怎样倾国的绝色,竟让红姨搭花魁台?不如先叫出来叫咱们兄弟几个先瞧瞧!若是丑了,这台岂不白搭了?”另一位个坐在看台上的白胖青年说道。

“可不是嘛!若是赔了岂不可惜,不若叫我们先瞧瞧,不管姿色如何这锭银都是你的!”说着自袖中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银锭在红姨眼前晃了晃。

“袁公子说笑了,红姨岂能做那赔本的买卖!你们呀,都擦亮了眼,保管叫你们此生难忘!至于这银子嘛,早晚它都是红姨的!”

“哈哈,红姨这般说想来定是个绝色佳人。这台也搭好了,便让她快快上台,让大伙都瞧瞧啊!”袁公子这么一嗓子喊出来,立马有人跟着起哄,整个大厅立时嘈杂起来。

“绿珠,去催催!”红姨一面安抚众人一面对身边的丫环说道。

绿珠刚走至后院便看见一个美人步步婉转,头挽灵蛇髻,发上步摇轻摆,火红色的衣裙却与她们日日穿的不同,上衣只及肚脐上,胳膊上一条红色纱制臂袖,火红色的长裙自腰际垂至地面,腰上挂着许多弧形细铁链,上面穿着许多彩色的小铃铛,脸上蒙着一条轻纱,看不到面容,肤色虽黑却仍让人觉得是美人。

“绿珠,是红姨让你来的吗?”

“你是卓兰姑娘?”

“当然!怎么样被姐姐迷住了?”

“宛霜姐姐真是太厉害了!咦,宛霜姐呢?”

“小色女,姐姐我好好地站在这,结果你眼里只有美人,哪里还有我这个人啊!唉~我好伤心呀!”白宛霜身着男装在卓兰身后几步距离,督促小厮小心抬着一张矮几,几上摆着七个高低大小不一的杯子。没想到绿珠看到卓兰竟然直接无视了她,看来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

“哪有,是宛霜姐突然穿男装,人家没有反应过来嘛!咦,宛霜姐,你脸怎么了?”

“没什么,过敏而己。”轻抚过脸颊,上面用是用眉笔点出来的斑点,一张俏脸已然沦为“芝麻饼”,但愿一切成功吧!

“好了,咱们快去前面吧,不然一会红姨要发脾气了!”

卓兰踏上前厅为她搭建的高台,手心略略出汗,却轻声笑道:“小女贱名卓兰,今日承蒙诸位前来捧场,卓兰在此献上一舞,寥表谢意!”

古筝响起,白宛霜坐于乐师席,弹的正是《天竺少女》。台上卓兰随着韵律跹翩起舞,纤腰如灵蛇,腰间的铃铛随着舞步轻响,发际上的步摇轻摆,水袖翻飞风情万种,跳得正是印度舞。虽不如何娴熟却与平日里众人所看的舞蹈皆不同,因此别具一番风情,也唬得众人连连叫好,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卓兰姑娘跳得真好,令我等大开眼界,这些赠与姑娘。”说着便掏出几张银票扔到台上,一众贵公子也跟着起哄住台上扔银票。

“卓兰姑娘!我等这般有诚意,姑娘是否当以真面目示人啊?莫要伤了众兄弟的心呐!”袁笑翔说道。

“卓兰生来皮肤黝黑,相貌丑陋,怕污了各位贵客的眼。”卓兰垂下头,一副娇弱含羞的模样。

“卓兰姑娘不必过谦,我等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难道还会被吓到不成?”袁公子仰天大笑说道。

“就是,既然卓兰姑娘害羞,不如便由本公子来代劳好了。”

“不成,你王老六长得跟牛魔王似的,吓到卓兰姑娘可怎生是好!”

“呸,本公子再丑那也是五官端正,总好过你个斗鸡眼!”

“老子最恨别人说我斗鸡眼,姓王的,你找打是吧!”

“本公子还怕了你不成……”

“诸位公子,诸位公子……”卓兰眼睛望向看台上的袁笑翔细细柔柔的嗓音,配合着惊慌无助的神情,令这些个成日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心中顿生怜惜之情。

“你们两个要打滚出去打!没瞧见嘛,都吓着卓兰姑娘了!”袁笑翔吼了一声,旋即自楼上看台上一跃而起,跳到擂台上,“姑娘若不嫌弃,不如便由我袁某人代姑娘揭掉这碍事的面纱如何?”

卓兰羞涩地垂下头道:“如此,便有劳袁公子了。”

只一眼便让袁笑翔看得呆在当场,只见卓兰黝黑的皮肤未施粉黛,只在眼眶四周涂浅粉色的胭脂,使得眼睛炯炯有神、顾盼生辉,整个人看上去犹如花间精灵,皮肤虽黑,却是黑里俏。

“妙啊,卓兰姑娘正如一朵黑色曼荼罗!太迷人了!”

“袁公子过奖了,便让卓兰为公子敲奏一曲吧?”

小厮端上一个矮几,卓兰依次从拖盘中取出调好音的茶杯,自发间抽出一支稍粗的银簪,胳膊轻抬叮叮咚咚的敲了半首《致艾丽丝》。

“此曲甚妙!卓兰姑娘,袁某也略通音律,不如咱们厢房细细聊聊音律?”

“袁公子,今儿就到这吧,卓兰姑娘可是累了半天了,好歹也得让她歇歇呀,若是累坏了公子不心疼吗?”白宛霜站在乐师席上对着袁公子拱手一拜。

“你是谁?敢对本公子说三道四!”

“袁公子,这位是司空白先生,便是卓兰的教习先生,卓兰统共在先生那里学了四日,曲儿呀舞的可都没学全呢,您可别伤了先生。”

“噢?不可能吧,如此曼妙的舞姿,四日便能学会?卓兰莫不是骗我吧!”

“此事红姨最清楚不过了,若袁公子信不过卓兰,尽可以去问红姨。看看卓兰可有半句假话。”

“死妮子,数你嘴碎,袁公子莫要理会。”红姨狠狠瞪了卓兰一眼示意她闭嘴。

袁笑翔对着白宛霜一抬首说道:“如此能人竟沦落至此,先生有何难处不妨说与笑翔听听。”

此时看台上已有哗然之声,不过碍于袁公子的**威,暂时无人起哄捣乱。见状,白宛霜对着袁公子拱手说道:“确有难处,只是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先拍下卓兰,再说不迟。”

红姨对着一旁抬价的龟公使了个眼色,同时笑眯眯地对白宛霜轻声说道:“你若不想旁人都知道你是如何绝色的女子,便与我来,咱们说说体己话。”

白宛霜很顺从地跟着红姨走进二楼一间奢华的厢房。一直到她踏入房门也没发现,一道灼热的目光紧随着她的身影,直到房门掩上,才缓过神。

可以看出这一定是红姨的房间,因为这间房的摆设比前几天花魁的房间摆设要精美许多,除了红姨杏雨楼大概没人有这种待遇了。

“宛霜姑娘好手段,不过短短四日便能将卓兰教成花魁,红姨我不得不佩服你,之前说的赌约,你赢了!为表诚意,你的卖身契我先还给你!”说着自袖口掏出一张纸递给白宛霜,复又说道:“至于合作的事,就照你那日所言三七分成,红姨虽无才艺,但若无红姨,宛霜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了,日后宛霜发达了,可不兴与别家合作,伤了你我之间的情份。”

“红姨待宛霜如此之好,宛霜又怎会与别家合作!”

“如此便好!虽说红姨得罪不起袁公子,可鱼死网破的法子也不是没有。”你尽管安分些,否则别怪红姨翻脸无情。”

“红姨尽管将心放进肚子就是了,宛霜自知男人是靠不住的,凭我的才华和红姨的手段,不久便能成为歌艺界的魁首。不瞒红姨说,宛霜打算搞一些才艺表演类的节目,这样可积累人气,也显得杏雨楼与别家不同!说不定,日后那些姑娘便不必以卖笑为生,只做些才艺表演即可。”

红姨脸色微变说道:“你有心便好。嗯,花魁房这几日卓兰是要先住下了,你们住在一块多有不便,我让人收拾收拾,你先搬到她隔壁住吧!”

“如此便麻烦红姨了!”

“不麻烦!红姨算是看出来了,宛霜的心可比红姨要大,是断断不会轻易离开的!饿了没?红姨让人上些酒菜,咱们一块吃顿好的!就算是为合作成功庆祝一番!”说着便走了出去。

红姨刚同了屋子迎面碰上了袁笑翔,笑道:“袁公子不去陪美人却来找红姨作甚?”

“自然是来为红姨分忧的!”

“红姨心情好着呢,哪里来的忧?”

“像司空白那种才华出众的人又怎会屈居青楼?总有一日他要另投高枝,你难道不想控制她吗?”

“你有办法?”

袁笑翔轻笑一声递过一只玉瓶,说道:“只要让她吞下这三只‘顺虫’,她便是入笼的鸟儿,任由红姨差遣。”

“无功不受实禄,袁公子需要什么?”

“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你将司空白教出来的女子都卖给我就成了!价格方面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就这么简单?”

袁笑翔神秘一笑,说道:“就这么简单!红姨早些想办法让她食下吧,本公子去看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