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让你调查的事情你可有眉目?”恍若回神,夙钰的双眼之中多带了几分正视与凝重。坚持了许久,他心中的期许终于几乎可以呼之欲出,他对亲生母亲的一切幻想终于可以不再是幻想。

“找到一人,属下这就将他带来。”说着,他便退了下去,随即便将一名老妇人带了上来。

老妇人见了夙钰,顿时有那么一刹那的迷惘失神,仿佛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一般,她的双眸顿时有些涣散,一如神游太虚回到过去。过去的一切都在她的脑海一一浮现,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迈着自己的步子,几乎抛却了夙钰的身份,朝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

妇人姿色平庸,如今更是因为年老而使得她的脸上全是清晰可见的脉络。过去的事情仿佛年轮一般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夙钰心里不是没有触动,他微微起身,便亮出了自己身上的胎记。

而这一刹那,妇人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虚浮而又塌陷的双眼之中几乎蓄满泪水。她上前一步,似是试探一般地碰了一下夙钰的手臂。见夙钰并无退却之意,她便用她那双苍老的抚上了胎记。顿时,夙钰便感觉到一阵粗糙与婆娑。

他相信,眼前的老妇人定然与她的母亲有着极其深厚的渊源。

“你是……”局面如此僵持着,夙钰只得微微启唇。对于老人,又是与自己亲生母亲有关的老妇人,他的语气便尽力和而缓,轻而柔。

“对不起,老奴失态了。”老妇微微抽泣两声,继而恭敬地退后一步。她以袖掩面,似是抹了抹眼角的泪,继而才低头说道,“夙王殿下,老奴是当年上官家的仆人,而老奴所伺候的人,正是上官清。”

听到这个名字,夙钰整个人微微一怔,心里仿佛微微**了一下。

“当年,我们家小姐曾经被下旨钦点为太子妃。当时小姐在婚前……失了贞洁,故而这道圣旨令小姐几乎万念俱灰愧疚无比,她曾经一度想自刎谢罪。幸而被夫人劝了下来,若非如此,小姐也不会保下这条性命。”

“既然如此,那她……”夙钰想问,却又不敢问。

即便再如何,老妇所说的也都是二十年多前的往事。

他期盼了那么久,终于离他越来越近了,人总会在接近幸福时倍感幸福,却在幸福得来之时患得患失。即便夙钰,他其实也不过只是一名凡夫俗子。面对这样的状况,他竟然也有几分忧虑与迟疑。

老妇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其实小姐也不想如此,可是夫人把小姐救下来后,自然也不容她再轻生。两个月后,小姐就嫁给了当时的太子。哪里知道就在新婚当日,小姐察觉自己怀有身孕……而此事更是被太子知道。”

说及此,老妇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新婚的大红喜服,上官清的隐忍泪水,以及她倔强地抚着肚子之后的神情。一切的一切,都无比清晰地在她的脑海之中浮现。这些事情盘旋在她的脑海之中,顿时变得凌乱无比。

都这么多年了啊……若不是今日得见故人,若不是自己有生之年还有这样的机会,这些过去的事情她又如何愿意提起,如何愿意想起?

一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老妇心里更是痛苦不堪。

夙钰有些不忍,下意识地拍了拍她的肩

。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可却还要反过来安慰一名老人。

“老、老奴失态了……”老妇微微啜泣两声,随后终于整理好了情绪,当即正色道,“之后的事情,王爷兴许也能猜到了。太子勃然大怒,从此以后都冷落了我们家小姐。而后来登基之时,更是一上位便将小姐打入冷宫。”

上官清本就心中凄苦,她活下来多多少少都是为了自己的那个孩子。可是冷宫苦寒,齐皇竟又将刚刚不足月的夙钰从冷宫之中带了出来。从此以后以蛊毒控制。

在这以后,上官清便在冷宫之中,从此下落不明,甚至几乎都再无人问津。

“不过……小姐如今应该还是活着的,当年陛下也不过是谎报此事,其实小姐一直都活着,他不会那么轻易让小姐死的,他一定会让小姐在冷宫之中受尽折磨的……”

夙钰听完,心中五味杂陈。所有的情绪仿佛忽然之间翻涌而上,顿时萦绕心头。他的脑海之中若隐若现自己母亲的脸,先前所有想象之中的线条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勾勒,而后渐渐描绘出一张苍白绝美的脸。

这,应该就是她的母亲上官清。

脑海中的丹青仿佛可以随时动弹,他能感觉到上官清的心疼与隐忍。

似是再也压抑不了自己内心的翻涌,夙钰一掌拍在桌上,随后沉声下令道,“本王要进宫。”

既然上官清,既然他的母亲没有死,那么他自然不可能容忍自己的母亲再受到一丝一毫的苦楚。

话落,他便毅然进宫。

夙钰一路入了齐宫,风风火火地便往齐皇的寝殿而去。他知道齐皇病重,如今正是质问他的最好时机!

然而到了寝殿之外,他却又很快被拦了下来。

“夙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名太监横空拦出了一只手,将夙钰隔绝在殿门之外。他不敢抬头,显然对夙钰也有几分惧意,可相比之下,他似乎更不敢放下自己那只该死的手臂。

夙钰不想和他纠缠,只是冷冷道,“让开。”

“夙王殿下,请别让小的为难。眼下陛下病重,形势尴尬,若是陛下当真出了什么意外,绝非奴才担待的起的。而王爷若是去了,只怕王爷自己也会惹得一身麻烦。”

“你说……陛下病重,那你究竟是奉了谁的令,将本王拦在这里?”夙钰的神情骤然转冷。早走来这里之前,他便已经感觉到整个寝宫的阵仗似是有些不大对头。若是病重,应当忙里忙外上下照料,而绝不是这般戒备森严,仿佛不让任何人进去一般的架势。

齐皇岂会有如此好心?将自己与外人一同隔离开来?

夙钰的话显然问到了点子上,先前还有断然拒绝夙钰的面生太监,此时有那么一刹那的怔楞。他可能并未想过夙钰会问起这个问题,故而便也少了措辞。

的确得的并非齐皇的令,可依照宫中谨言慎行的规矩,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夙钰,究竟是何人下的令。

幸而运气不错,他正踌躇之际,下令的正主便到了。寝殿门口,走廊尽头,一名穿的雍容华贵的女子一边摇着美人扇一边朝着此处走来。

面生太监当即匆匆下跪,“参见乔淑妃娘娘。”

夙钰在一旁冷眼旁观

,此时的他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一名小小太监,见了他这等王爷都不曾行礼,甚至还将他拒之门外。而见了乔淑妃后却如此恭敬谦卑,而乔淑妃,一路扬着下巴,始终难掩眼中的得意倨傲之色。

乔淑妃不仅出了冷宫,此刻怕是将整个齐宫都掌握在了手中。

夙钰心有疑虑,见了乔淑妃依旧毫无反应,哪知乔淑妃却是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番,随后摇着扇子懒懒道,“夙王爷,真是好久不见了。”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媚态,听上去总有几分让人扎耳朵的尖锐。

夙钰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忽然有些不太明白,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齐宫究竟发生了何事?无论过去如何,时至今日,齐皇病重,而在冷宫之中的乔淑妃会忽然出来,甚至仿佛风水轮流转一般地将她的地位转得如此之高。他心有不解,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乔淑妃冷冷一笑,似是看出了夙钰心中的困惑。

“怎么?王爷觉得很奇怪,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本宫?还是说……王爷在想,怎么本宫会从冷宫里出来?”乔淑妃嘴角微微一勾,似是牵起一抹讥笑弧度。随后她仍旧扬着下巴,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漫不经心地说道,“真是好笑,陛下怎么可能会把本宫一直关在冷宫里呢?说出来你也别不相信,本宫可是陛下亲自下旨赦免的。这事呢也很简单,本宫陪伴在陛下身边数十年了,陛下怎么忍心责罚于本宫?”

夙钰并未多言,神色冷冷却已经彰显自己的不齿之意。

乔淑妃却仍觉得有几分意犹未尽,如今一朝得势,她自然忍不住开始摆谱。甚至于就连夙钰,她都有些不愿放在眼里。

“今夜宫宴,王爷若是得空,自可以来一躺。”

说罢,径直绕开夙钰直接离开。

夙钰微微抬步,眼前的面生太监却又将他拦在外头。他心中虽然有几分不快,但想着乔淑妃口中所谓的“宫宴”,便不自觉地掉头离去。

回去查探一番,如今的齐宫果真几乎被乔淑妃掌控。

宫中也有不少看不惯她的,几人时不时地在御花园中窃窃私语。口中所说的,无非就是看不惯乔淑妃从冷宫出来,与永安公主二人在宫中耀武扬威的一些事。

夙钰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着落。

看来,这今夜所谓的宫宴,说起来倒也更像是一场鸿门宴。

尽管心中如此所想,可夙钰到底还是去了。他急于想要找到自己的母亲,可如今他在齐宫之内处处受限,怕是只能小心一些。

夜色渐渐涌现出来,整个齐宫都不似以往。仿佛乌云蔽月,总有几分朦胧黯然之感。夙钰被一名宫女请去,宫女举止傲然怠慢,想来应该也是出自乔淑妃那儿的宫女。夙钰顿感齐宫之中与以往不同,许多宫女太监都仿佛换了人一般的陌生,甚至于这些人似乎统统都是乔淑妃的人。

他并未多想,既来之则安之,便跟着宫女同行。

到了宫宴之地,夙钰却几乎发觉几乎都是公主与皇子齐聚。他一眼扫下来,却迟迟不见三皇子连峪,甚至于更是不见晋阳长公主。他敢肯定,这里几乎已经是所有的公主与皇子,可是作为齐皇的亲妹妹,却几乎不见踪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