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停在王宫大殿前,阑国使节已进入大殿面见烽国大王。玉珞仍坐在马车之中,未经传召,不得入内。她知道拓宇就在里面,紧张得手心发冷。他看见自己会是什么表情呢?他能一眼认出自己吗?

等了大概一刻钟,就有侍者传唤。玉珞被扶下马车,将小呆交给随行侍女,然后与其他阑国美人一同进入殿内。

看见自己和黄金等财物一同被献上大殿,玉珞心中多少有点身为人类的屈辱感。但很快,这种感觉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她脸上的面纱早就被取下来了,精心打扮后,她看起来更加美艳,玉珞心中却忐忑不安着。

入殿后,她的眼睛不敢乱瞄,整颗心怦怦乱跳。殿内很安静,她能感觉到不少火热的视线频频朝这边扫来。这时的她更紧张了。如今她的样貌比三年前有些微变化,不过这应该不会影响拓宇的判断,他会认出自己吗?此时,她心里只想着拓宇,几乎忘了自身处境及所面对的人。

“替寡人向阑王致谢,这些礼物寡人收下了,使者暂且下去歇息,晚上寡人将设宴款待使者。”话音一出,玉珞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循声看去,只见高位上端坐着一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下巴留着些许胡须,眉眼间不怒自威。

阑国使者应声退下后,烽国大王宣布退朝,然后玉珞等人被安排住进掖庭。

离殿时,玉珞清晰感到一道炙热的视线投在自己背上。她手心沁出冷汗,僵硬地回头看去,只见那人是一身材修长、剑眉星目的俊俏公子。他的眉眼如此熟悉,玉珞梦见了无数遍,脑海中描绘了无数遍的面容,她绝不会认错,那人正是拓宇。

见他满脸震惊狂喜,就要朝她走来,玉珞清醒了过来。决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玉珞狠了狠心,转身快步离去。

拓宇也不是鲁莽冲动之人,他知道这大殿不是相认的地方,更何况,他还不能让有心人察觉玉珞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否则,就置玉珞于险境之中了。可是,他没看错吧,珞妹最后看他的眼光似有怨气,难道她在生自己的气?但为什么呢?这三年她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怎么会被当做礼物送来大烽?

拓宇心里已经做出了玉珞遭受非人待遇、承受各种灾难的猜想,他的心似被纠起来然后被凌迟一样痛得无法呼吸了。当初,他去阑王宫没找到玉珞,又奔向当初一起生活过的山洞还是没找到,之后,又找了半年,玉珞就像人间失踪了一样,消息全无。

这时,他的母后派人找到他,要求他立即回宫。拓宇是烽国王后的儿子,也就是嫡子。可是,他不是长子,他只是五王子,所以他住在王宫并不安稳平静。但他的母后姬氏是很有手段谋略的一个人,在他离宫一年后,基本为他赚足了政治资本,就派人去寻他回来。

本来他是不愿意回宫的,可是他又想到玉珞若脱离危险一定会找自己,若自己回到大烽成为名动天下的王子,那她就能想办法来大烽找自己。这似乎是最有效也是唯一的办法。所以他回国了,而且努力地变得优秀,努力地让自己扬名天下。为此,他愿意去学他厌恶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愿意学习诗书礼乐,成为真正优雅的王子;愿意听母亲的话,蓄养贤士,培养自己的势力。

他回国等了两

年多,其间又花了无数人力物力寻找玉珞,仍没找到。在他几乎要绝望时,玉珞又这般俏丽出尘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宛如精灵一般,又像一场梦一样,那么传奇,那么令人不敢相信。

晚上,烽国大王在望月台设宴。宴会不像朝堂那样严肃,而是享乐的场所。舞姬伴着月华明灯、靡靡乐音,甩袖扭腰,贵族们与侍女恣情调笑。一曲歌舞罢了,舞姬们被贵族拥入怀中,陪饮。

这时,一贵族青年提议道:“大王,传言阑国美人肤白如脂、身形窈窕、美艳绝伦,请大王传美人陪侍。”

其实,根据传统,别国进献的美女,大王只留下一两个出挑的,其余的会赏给臣下。所以,座下众臣都有些心痒难耐。

拓宇握住酒杯的手抖了抖,很快又恢复镇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气息有些不稳。一想到玉珞可能会被别的男人拥入怀中,肆意玩弄,他就有种发狂的冲动。此时,玉珞在他眼中,已成了待宰的小白羊,正可怜兮兮地等着他去营救。想到这儿,他心中一片火热,恨不得所有人都消失,然后他就可以抱着珞妹甜甜蜜蜜地互诉衷肠。

很快,玉珞等人就上了望月台,她一眼就看见了目光灼灼的拓宇。她赌气般的轻声哼了他一声。在见到拓宇一眼认出她、感受到他的狂喜激动后,她就知道,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心中所有的担忧忐忑不安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此时,她只想给他一点小小惩罚,以偿还她多日来的伤心失落。

她故意不去回应拓宇的深情对望,径自走上宴席中间,迎接众贵族不怀好意的目光。

那厢,玉珞对拓宇仿若陌生人,这厢,拓宇心中可就纠结了。珞妹到底是怎么了?啊,难道她失忆了,忘记自己了?不像啊,她的眼神明明对自己有情啊,可是,为什么她要装作不认识自己呢?

烽国大王走了下来,挑走了两个中意的美人。玉珞就怕遇上这种事,所以在来之前,特意梳了个蓬松的发型。将头发垂在脸颊两侧,额头的刘海遮住双眉。这样一来,她容貌的优势算是掩盖住了。而她又没有身材优势,所以在众女中,她算是最不起眼的。

“众爱卿可自行寻乐。”烽国大王此话一出,那些臣子便立即挑选看上眼的美人,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榻上了。贵族之间,很少会有人为美色发生争执的。

因为,在世人眼中,为美色争执是非常丢脸的事,会被认为没有丈夫秉性。他们根本不把女人放在心里,尤其在王侯之间,当美人与权势或颜面发生冲突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舍弃美人。若王侯手下的贤士看上了他的美人,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会忍痛割爱。不然,会被认为重美色而轻贤士。这种评价在当时的权力斗争中对于王侯,可以说是致命伤。

国与国之间的斗争,不仅仅取决于武力,士的才能和数量也很重要。而王侯的名声和威望,很大程度上,是士人选择是否归附的凭据。

玉珞没有像其他阑国美人那般,面含娇笑,楚楚动人,反而像个呆瓜一样,木木地站在场中。拓宇装模作样地拿着酒杯喝酒,眼神却不时瞟向玉珞,似在等她走到自己身边。

他怎么能那样胸有成竹呢?哼!偏不让他如愿。玉珞故意绕到拓宇身边,见他面含喜色,却施

施然坐在拓宇左手边的那位年轻公子身边,温顺地给他倒酒。瞥见拓宇黑着脸,偏又得维持面上的优雅,玉珞心中大乐。

拓宇沉着脸,将酒杯放在案上,声音不轻不重,刚好玉珞能感受到他的恼怒和不爽。拓宇的怒气没有得到玉珞任何回应,却让正准备走到他身边的美人惊得无措地呆愣当场,泪眼朦胧,盈盈欲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拓宇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径自喝着闷酒。

“五弟啊,令美人伤心落泪可不是好男儿所为,快快拥那美人入怀,好好安慰一番吧。”拓宇对面的一位公子眯着桃花眼,抱着美人,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玉珞瞪了他一眼。可恶!自己不检点就罢了,竟然企图带坏我拓宇哥。烂桃花!

拓宇懒得理他,全部心思都在玉珞身上,刚好瞥见她瞪三哥的那一眼,心中不由得一阵高兴。看来,珞妹还是在乎自己的。可是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冷淡呢?

诶诶诶,四哥居然揽住她的腰?还拉她的手?拓宇双眼简直要喷火了,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可是,他还得努力维持表面的镇定,心里其实已经将那只爪子剁了几百遍了。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不住地给自己灌酒,试图浇灭胸中的怒火。

显然,拓宇用错了方法,酒精只能催得怒火越烧越旺。

终于,火烧成燎原之势,压不住了……

拓宇走到四王子云诺旁边,俊脸因为喝多了酒而微微泛红,对云诺行了一礼,慢慢说道:“四哥,这小丫头我认识,我们之间有些纠葛,四哥能否将她转让与我?”

云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放下酒杯,说道:“呃,如果她哪里冒犯了五弟,还请五弟看在她尚且年幼无知的份上,不要为难她。”五弟出了名的不解温柔,此时想要这小姑娘定无好事。云诺公子很好心地为玉珞求情。而玉珞已清晰地感受到了拓宇的怒火,心里有些后悔玩儿过火了,有些害怕地往云诺身上靠了靠。

毫无疑问,玉珞的这个动作使拓宇最后的一点耐心也消耗殆尽了。他抬脚走到玉珞身边,弯腰将她扛上肩膀,回头对云诺说道:“多谢四哥成全!拓宇下次定当登门拜谢!”说完不顾玉珞的反对挣扎,大踏步离开。

拓宇将玉珞扛上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一路上,拓宇只是牢牢地抱住玉珞的腰,埋首在玉珞颈间,一言不发。玉珞坐在拓宇的腿上,心中忐忑不安,几次想开口打破沉寂,但他总是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玉珞能感觉到他隐忍的激动,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隐忍?三年分别,俩人心中有太多话要说,太多思念要倾诉,可是---时机不对。

玉珞乖乖地窝在拓宇怀中,心里想着待会儿一定要装可怜,拓宇哥这副样子实在太可怕了。一方面不习惯这样的超低压,另一方面又害怕即将要面临的狂风暴雨,玉珞感到很受煎熬。拓宇是真的被自己气到了吧?可是,自己没做错什么吧?那不过是小小的玩笑而已。不行,一定要向拓宇哥解释清楚。玉珞在心里弱弱地嘀咕着。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五王子府。

玉珞见马车停了,紧张地看着拓宇,可怜兮兮地说道:“拓宇哥,我,我头疼,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