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蛮儿折了迎春花枝回来,元秀已和平津谈完,她兴冲冲的把一个精致的花篮递到元秀面前:“九姨九姨,你看这花篮可好看?”

“蛮儿的手艺好生厉害!”元秀接过赞叹道,郑蛮儿却把头一扬,笑道:“我哪里会?这是方才仙奴看到我在那里折花,帮我编的。”

元秀已经接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顺口.含糊赞道:“大姐这儿的人,果真个个心灵手巧。”

郑蛮儿一撇嘴角,道:“九姨说的不对呢,母亲身边那些人,也就仙奴能算得上这四个字,其他人不过是些纨绔,除了喝酒听小令,就只会聚在一起斗鸭赌钱,照我说,合该把他们全赶了出去!”

平津在上首笑骂道:“如今公主府可还是我做主,你就开始盘算起赶人了!再过几年你出阁建起郡主府来,岂不是还要厉害?”

郑蛮儿被母亲宠爱惯了,闻言立刻道:“这是自然,我可不像母亲这样心善,那些没什么用的东西白白养在府里没得看了生气!”

元秀也不禁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蛮儿才十二,原来就想着郡马和开府了吗?大姐可要伤心了!”

“我才不伤心,她在府里成天就会与我过不去。”平津嗔道,“早早儿嫁了出去最好!”

梦唐风气开放,贵族少女素来是其中的佼佼者,郑蛮儿被母亲和姨母连手调笑,也不羞怯,大大方方的道:“再过几年,我真正到了出阁的时候,只怕母亲反而要舍不得,哭着求着我不要嫁出去呢。”

平津哭笑不得,板起脸道:“你放心,到时候我绝对不求,别说求了,你出门时看我会不会有一滴眼泪!”

郑蛮儿冲她扮个鬼脸,忽然眼珠一转,落到元秀身上,嘻嘻笑道:“要说出阁,九姨可比我大!还有八姨的驸马也没定呢,方才九姨要和母亲说话,还不让我听,难道不是为了这件事吗?”

元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转头看向平津:“大姐你看看,我不过叫她去折了几枝花,她一转身就报复过来了!你也不帮我?”

“你八姨、九姨都是你的长辈,你将来出阁需请她们来掌眼,长辈的婚事可哪里有你插话的地方?”平津故意误导,一本正经道。

郑蛮儿果然信以为真,叫道:“九姨真要嫁人了?到底看中了谁家儿郎,不好意思向五舅舅说,来寻母亲帮着提吗?”

元秀还没答话,她已经板着指头数起了长安城里那些有名的少年郎:“长安风头最盛的莫过于清河崔风物,风流俊俏,工诗善文,而且据说剑法很是不错!可他虽然年岁与九姨相配,却被七姨捷足先登抢了去!除了清河崔,还有博陵崔南熏,听说也是个丰神如玉的好儿郎,比崔风物还要长一岁,但听说他与外祖母家的表姨有婚约……母亲,我还是觉得九姨更亲近些,若九姨当真看中了崔南熏,你去外祖家说,让卢家把婚事退了可好?就当为方才飞郎之事赔罪!”

元秀举起袖子半遮着脸,对平津嗔道:“大姐!”

平津乐得看自己九妹害羞,不但不帮她解围,反而鼓励女儿道:“当初宜安出阁时害羞得紧,让她自己在帘后看人,结果她一个劲的盯着自己的裙裾,人都走了,连人家是圆是方都不知道,没奈何,我只好亲自一个个的讲给她听,最后才择了尉迟家的郎君!昭贤太后从前总是拘你在南内,连我这儿这么近,你都没来过几回,只怕对长安郎君的了解还真不及蛮儿!今日听她说一说,将来五郎问起你来,你也好心里有个底,总不能将来五郎问你某人如何,你却连他是谁家郎君都不知道吧?”

元秀苍白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红晕,啐道:“衰服未减,大姐说的什么呢!”

“这有什么关系?”平津不以为然,“昭贤太后是五郎登基后念她照拂你良多才封的,她不过是我们的庶母,而你与五郎都是文华太后所出,原本嫡子就无需为庶母服衰,大功也就差不多了,何况你还是女儿?再说你的生辰在七月,今年就要及笄了,就算你想过两年完礼,如今也该把驸马相看起来,你看昌阳,她的婚事还是先皇指的呢。”

元秀张了张嘴,一边郑蛮儿见缝插针又滔滔说了下去:“九姨若不喜拆人姻缘,长安城里公认的翩翩佳公子里未曾婚配也无婚约在身的,还有昭贤太后母家,中宫亲弟王子瑕,此人九姨定然是见过的,文采风流,最是儒雅!另外韦相少子韦维端,负诗才,气度颇有韦相当年之风;此外……”她拖长了声调,“蛮儿的父家、荥阳郑氏,蛮儿的那位小叔叔郑纬,可也是宽眉朗目,而且颇有武略!不知九姨中意哪一个?”

“你如数家珍,想来自己心里已有打算。”元秀沉住气,笑吟吟的逗她道,“不如你先告诉九姨,你早早看中了这里面的谁?可别叫九姨挑了去,害你背地里与大姐哭诉!”

郑蛮儿叹道:“若说看中,这长安城里谁能与崔风物比呢?”她年纪还小,这悠悠一叹里却是说不出的遗憾,元秀笑骂道:“这话若教你七姨听见,非打你不可!”

“七姨把崔风物看得如珠如宝。”郑蛮儿撇嘴道,“可蛮儿知道,九姨定然是不会喜欢崔风物的!”

元秀奇道:“为什么?”

郑蛮儿正要回答,上首的平津忽然脸色微变,咳嗽了一声:“蛮儿你成天与别的府里的郡主、县主厮混,原来也只知道这几个人吗?可真让母亲失望了!”

说着平津转向元秀,笑着道:“我替她给你补充几个人选——韦家有韦维端,杜家可也不是无人能媲美,只是那一位淡于接物,若不是我嫁了宽之,怕也不清楚,杜青棠早逝的兄长留下了一个侄子,乃是杜青棠亲自抚养长大的,名叫杜拂日,我曾在韦家见过他一面,论气度相貌可是不输崔风物的,只是看起来性.子太淡,在长安也没什么名气,未知才学如何,还有你也别只看着长安,有道是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东都那边,可也是卧虎藏龙,须得好好挑选才是。”

元秀还在琢磨郑蛮儿被打断的话,便追着问郑蛮儿:“蛮儿为何认为我不喜崔风物?莫非坊间有这样的传言吗?”

她自忖对崔风物感观态度都不坏,不知道郑蛮儿打哪听来的话,若让昌阳听到,以她对这个驸马的维护,少不得要怨上自己,此刻自然要问个清楚。

郑蛮儿机灵,刚才被平津故意打断,虽然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此刻却笑嘻嘻的不肯回答了。

“你别听她的。”平津忙道,“是因为她知道崔风物已经被先帝许给昌阳,你不会和昌阳争,所以才这么说的。”

郑蛮儿乖巧接口:“就是这个意思。”

元秀半信半疑,暗自打算回宫后就要叫人查一查,到底有没有类似的流言,若有的话,要及时去和昌阳解释才好,她虽然不怕昌阳怀恨,但也不想无缘无故的坏了姐妹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