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布莱恩呻吟着,轻轻移动上半身,腰上一阵剧痛让他稍显混沌的神志恢复清明。身下是软软的床铺,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一时间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别动,小心伤口。”耳旁传来辛西娅关切的声音。布莱恩睁开眼睛,辛西娅娇美的容颜映入眼帘。那美丽的脸庞略显苍白,秀目中欣喜连连,却也隐隐透出疲惫,她微笑着轻轻按住布莱恩的双肩,以免他随意乱动。

布莱恩摆动脑袋看看周围的环境,柔和的灯光,精美的陈设,宽大的房间,他不由得问道:“这是哪里?你的毒解了没有?”

“早就好啦,”辛西娅嘻嘻一笑,可爱地吐吐舌头道:“如果不是你施法把毒性压制了五个小时,你就再也见不到我啦。”她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道:“别担心,我们现在很安全。我们已经回到孟德维尔,这是我家。”她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起一个碗,轻轻搅动几下,顿时异香扑鼻。布莱恩笑着赞道:“好香,我觉得都快要饿死了。”

辛西娅把小勺子放在布莱恩唇边,说:“吃吧,我试过了,刚好合适。”

布莱恩张口吧勺子里的东西吃下,只觉满口流香,快美难言,咕地一口吞下,热切地望着辛西娅手中的勺子。辛西娅见布莱恩表情可爱,不由得娇笑连连。又喂他吃了几口,碗中食物已所剩无几。

“你刚刚醒来,还是别吃太多东西。”辛西娅见布莱恩吃得香甜,但知道他受伤刚醒来,实不宜多吃。

“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布莱恩掩饰不住失望地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

“要是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常常做给你吃。”辛西娅才说完,突然察觉话里有歧义,顿时嫩脸微红,偷偷地瞥了布莱恩一眼。

布莱恩并没有听出辛西娅话里的意思,他想了半晌问道:“多谢你救了我。我昏迷多长时间了?那两间神器落到谁的手中了?”

辛西娅横了布莱恩一眼,暗骂一句笨蛋,细细地述说他昏倒后的一切。

那天辛西娅体内毒性被抑制后,她快速跑到布莱恩身旁,二话不说就从怀里拿出用剩的符文绷带,但当目光落在他腰上的匕首上时,霎是犹豫了一番。如果拔出匕首,布莱恩很可能当场送命,但若是让匕首留在体内,以后救治起来更加麻烦。

手放在匕首柄上,又松开收回,接着又放在匕首柄上,如此反复几次,辛西娅早已额角见汗,内心挣扎不已。随着布莱恩气息渐弱,她伸出手,银牙紧咬,暗道:“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了!”

猛地一用力,匕首嗤地一声拔了出来。昏迷的布莱恩发出无意识的低微呻吟,腰上鲜血嗤嗤地喷出,溅得辛西娅满头满脸。辛西娅也顾不上血污,拿出绷带飞快地在布莱恩腰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绷带用尽,也不过堪堪压住伤口,止住血流。而布莱恩却在这一过程中气息越来越弱,心脏停了好几次,但很快又奇迹般地跳动起来。辛西娅在一旁根本帮不上忙,布莱恩心跳愈来愈弱,只把她吓得花容失色,只能祈祷符文绷带能起到足够的效果。

假扮辛西娅的男人已经拿到了黄金权杖,正要逃走。辛西娅见状大急,焦急的目光在布莱恩和黄金权杖之间游走,最后一跺脚,抽出短剑向男子跑去。因为她知道,即使她呆在布莱恩身边,也不会起多少作用,毕竟该做的她都做了,一切都只能看布莱恩的运气了。

男子握着权杖,向前跳跃时双足使力在树干上一蹬,登时改变前进方向,让紧紧追来的辛西娅扑了个空。

“放下权杖!”辛西娅的娇喝在此时显得苍白无力,东西都在别人嘴里了,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男子闷不吭声地拿着权杖在林间快速窜行,同时不断地借助树干的力量改变自身前进方向,好几次都让辛西娅冲过了头,两人的距离拉得更开了。

看着在不远处不断闪现的身影,辛西娅知道他很快就要从她眼前逃脱。心里干着急,却想不出办法阻止。恰巧她在跳跃时,右手手肘碰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她知道那绝不是她的短剑,因为短剑正握在她手里。

“匕首!”辛西娅突然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拔出擦在腰间的匕首,瞅准机会灌足了斗气掷出。

被巨力推动的匕首发出尖锐的啸叫,径直飞向男子腰间。辛西娅这个机会把握得非常好,正巧是男子借力跳出,力尽下落的当口。男子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只余硬挡一途。而辛西娅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匕首和男子的交点恰好就在他腰部。

“找死!”男子暴喝一声,扭腰转身的同时手中短剑用力砍向匕首。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男子浑身巨震从半空落下,匕首却已被他拨开插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差点连刀柄都给陷进去了。

“这是你要找死,可就怨不得我了!”男子落在地上,两腿一曲一弹,化作流光向辛西娅冲来。

就这一耽搁,辛西娅追及男子,手里短剑忽地化作万点金光,将反身袭来的男子笼罩在内。男子也不含糊,手里短剑在身前飞快舞动,几如一面盾牌般把所有的金光全都挡了下来。整片林子里只听得一声“叮”的悠长响声,激得林中宿鸟扑棱棱地一阵乱飞。

“好本事!”辛西娅见自己攻击被化解,不由得赞叹一句。

“还有更好的!”男子呼地一声在她眼前消失,又在她背后出现,手中的短剑跟着疾刺。眼见辛西娅在原地不躲不避,傻愣愣地站着,男子微微冷笑,出剑的手更加用力刺下。

“呼”,男子的短剑从辛西娅体内透出,但他却脸色大变。“

残影!”他脑中出现这么一个词,接着发现辛西娅留下的残影扭曲着消失。他想也不想地做出前扑的假动作,人却向左扑去,果然在他正前方寒光暴闪,跟着辛西娅的身影缓缓出现。

“你是怎么看穿我会在前方的?”辛西娅抖了下短剑,饶有兴趣的问道。

男子双目紧紧盯着辛西娅,就如一头欲择人而噬的怪兽,随时都可能暴起。他围着辛西娅绕起圈子,眼睛巡视着她身体的每一个破绽,嘴上不阴不阳地道:“哼,很困难吗?按照普通人的思想,此时你一定会在身后,向前扑是最好的办法。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杀手,准确地说,我在杀手界混过很长一段时间。而你,身手敏捷,但杀戮欲不重,可以说你杀人很少或更本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在经验上我们就有很大的差距。你肯定会猜想我知道这个情况下一般会发生身后袭击,然后再反向推理,你会想到我不相信你在身后。而我必然会想到这些,因此身后埋伏肯定会被识破。得到这个结论后,你再判断我推断你的想法。既然身后埋伏必然被识破,那么做出这个选择的可能性便很小。既然小,便不会注意,因此会留下破绽。但你又知道出其不意是我们这类人的原则,那你猜想我肯定会以为你在身后。于是我猜想你选择在前方埋伏的可能性远大于后方。但既然两个方向都有可能,那就只剩下左右相对安全。而你惯用右手,想必下意识里使用右脚的可能性也会增加。不过我们都是同行,杀手这一行就是要推导别人的思维再以逆向思维推导,所以我猜你在训练中遇到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时会使用左脚发力。那么你在我右边的可能性就变得较大。这么说你明白了没有?”

“倒是我小看你了!”辛西娅不得不对侃侃而谈的男子表示佩服,“谁有你这样的手下,也算他的运气!”

“哼!”男子冷哼一声,以辛西娅为中心,三米左右为半径的圈子他还在继续绕着。突然他隔着三米的距离挺剑欲刺,倒把辛西娅弄得一头雾水。就他们俩人的本事,谁也没法在距离三米左右的地方刺出能伤害对方的招数。

辛西娅就这么一楞神,男子猛地收剑后跃,闪身躲入侧后方的一棵大树后。辛西娅大惊跟上,待转到树后时,连个人影也没有发现。就根据男子方才的话,她便知道这人的心思细腻,且无法琢磨,现在失去他的踪影,再也无法追踪。

辛西娅咬着嘴唇,用力在树干上刺了一剑发泄。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随意向着一个方向追了下去。

漫无目的地跑了一圈,辛西娅回到了离男子最后溜掉时不远的地方。她苦恼地扯下一把草叶,用力抛出,似乎这样才能把她的挫败感抛开。正踢打野草间,隐约地听到一个声音:“阁下可真是个人物!连我都差点让你甩掉!”

辛西娅有些好奇,又有些疑惑,听口气似乎有人截住了谁。她悄悄地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靠近,传来的话声也渐渐清晰。“阁下故意说了那么多,让那丫头自认摸不准你的心思,以便你逃跑。想不到,在那时候你就开始打主意了。”辛西娅一喜,已经知道被截住的人是谁。听说话人的口气,似乎还不把对方看在眼里,于是她更小心了。

“若不是我刚好能看到那棵树后的情况,我也一定会让你给误导。”

“说那么多干什么,不就是抢权杖吗,有本事来啊!”低沉沙哑的嗓音正是假扮辛西娅的那个男子。

“哼,你故意藏在树上,等那丫头走远后再反向绕道,当时连我都被你给骗了。”男子的声音柔弱,并不理会假扮者的挑衅,他自顾自地说着,“多亏我为了躲避那丫头,一时没有离开,这才见你从树上翻下。我也追了你这么一大圈了,很累。再说我这个人天生就不喜欢打打杀杀的,直接把权杖交出来吧,也免得大家撕破脸动手。你应该知道我能追着你不放,实力并不低于你。何况你同那丫头打了一架,肩膀还受伤了,更不是我的对手!”

正当他说这番威胁的话时,辛西娅终于爬上不远处一棵树,躲在树干后看两人对峙。她见假扮她的那个男子已显得很狼狈。肩头的伤口虽然经过简单的包扎,但仍在不断流血。他脸上也有几道伤痕,衣裤破损的地方也渗着鲜血。显然这些伤口都是在她离开后出现的。

站在他对面的男子高高瘦瘦的,似乎风都能刮倒。由于站位的关系,辛西娅看不见他的脸,只是出于职业警觉,觉得这人的能力比她高出不少。

假辛西娅侧头看了眼肩头的伤口,又低头踌躇着不说话。男子也不出言相逼,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站着。

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假辛西娅仰天长叹,将手里的权杖向前一举,心有不甘地道:“给你,但是你要保证不杀我,让我走!”

“当然。”男子走上两步道,“我和你之间无冤无仇,只要你乖乖交出权杖,我干嘛还要为难你?”顿了顿,他才继续说:“你把权杖扔过来,我保证不杀你!”

假辛西娅咬咬牙,不舍地看了黄金权杖一眼抚摸几次,沮丧地把权杖投到男子脚下。“给你!我可以走了吧?”他倒退着缓缓向后,显出自己并无和他争夺权杖的意思。

男子淡淡地道:“你走吧!”说着弯腰去拾倒在草丛里的权杖。权杖上透出的淡淡神力气息,显然不是假货。

假辛西娅向后一纵,跳入一棵树后,就再没出现。男子手指刚一接触权杖,突然间脑袋微沉,眼前一黑,差点倒栽地上。刹那间他便意识到这是对方在权杖上做了手脚,当下猛地拔身后跃,远远地退开。落地时,他只觉脚下一软,全靠一手一膝支撑,这才没有做出在地上打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

来。

他单膝跪在野地上,用力晃动脑袋,希望以此甩去脑中阵阵的眩晕。

辛西娅在树上见到如此变故,心里对夺得权杖多了几分信心。正高兴时,忽听权杖旁的野草灌木发出哗啦的响声,两堆野草诡异的倒伏在地上,就像有人踩上去一样。辛西娅暗道一声:“糟了!”就要跳下树去抢夺时,蓦地耳旁传来一声大喝:“放下!”

那潜行的人非但不听,反而还抓起权杖,飞速向远离男子的方向跑去。

辛西娅顺着那声斥喝的方向看去,原来那是被假扮者暗算的男子喝出的。男子已经站来起来,他身旁的野草排成规则的圆形伏倒在地。他那一头短发竟然无风自舞,外衣发出猎猎的风声,把他衬得气势非凡。

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辛西娅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一跳,心里极为难过,脑中也有些微眩晕!随着他这一重哼,刚刚跳起的潜行者啪嗒一声掉落地上,渐渐显出身形。这人居然是去而复返的假辛西娅!

男子抬腿跨步,仿佛只走出几步,但人已到假辛西娅的面前。男子站在刚爬起来的假扮者身前,伸出手淡淡地道:“把权杖交出来,否则死!”

面对巨大的实力差异,假扮者在也生不起反抗之心,乖乖地拱手让出权杖。

男子接过权杖,在手里舞了一圈后淡淡地说:“除了少数几个人,还没有人胆敢不听从我的命令!我会让你永远记得无条件听从上位者的命令,会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假辛西娅不知道男子想干什么,但他调动全身斗气准备发现不对就不惜代价地逃跑。

男子的肩膀微微晃动,假辛西娅心里一突,嗖地一声向后飞退,转瞬间就消失在丛林里。辛西娅第一次看到人能拥有这样的速度,正在目瞪口呆之时,一声惨叫从假扮者消失的方向传来,声音很快又消失在丛林里。

辛西娅瞥眼看到男子收回抬起的手掌,心里难以相信刚才的惨叫声是因为受到男子的攻击。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男子那淡然地声音传入她耳里:“小丫头,我现在心情很好,快给我滚!”

辛西娅心里涂涂乱跳,惊恐地向那男子瘦削的背影瞥了一眼,连忙跑开了。那人已不再是刚开始时看到的那样,那时的男子她还敢拔剑同他拼一拼,但现在她对着男子的背影就连拔剑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绕了好大的圈子回到营地,辛西娅狂跳的心这才稍稍平静。刚赶到营地,她恰好看到一个男人怀抱椭圆银球消失在营地的另一边,想要阻止时,已无能为力了。

“后来,我在营地附近找到你,发现你一动不动地俯卧在地上,差点吓死我。一探你鼻息才终于放心,符文绷带的神效终于把你从死神手里给拽了回来。因为你受伤太重不敢胡乱移动,所以在营地住了一段时间,等你伤情稳定了才送你离开。”辛西娅坐在床边述说当时的情形,说到那神秘男子时眼里还透出淡淡惊惧,显然又想起当时的情形了。

布莱恩听完后微微点头问道:“和我们一起的那些普通人怎么样了?”

“大部分都没有关系,只是被打晕了。但有些保安受了严重枪伤,等抢夺神器的异能者离开后,这些人已经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了。他们在你离开之前受的伤就都好了,现在活着的人都回到家了吧。不过那个霍华德男爵倒是在这次事件中狠狠地赚了一笔。”

“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夺走椭圆银球的男人的样子吗?”

辛西娅低头不敢看向布莱恩,低低地道:“我和他距离太远,没有看清。”

布莱恩没有注意到辛西娅的异常动作,他望着天花板低声道:“辛西娅,你知道吗,那黄金权杖和椭圆银球都是远古时候留下的神器。可惜,这两件神器我们就连一件也没有夺到!”

“你怎么知道的?”辛西娅好奇地问道。

布莱恩轻轻摇头,他总不能说是在梦中吧,只好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给我疗伤的符文绷带,是绷带吗,还是只是名字是这样的?那东西还有没有,我想借来看看,说不定治愈术……”刚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你一直都悄悄跟在我身边,可知道在土人聚集地看到的那个虚体?”

“当然,那天还是我出声阻止的。真搞不懂你是不是铁石心肠,看到那么多人被屠杀也不出声阻止!”辛西娅可爱地皱皱鼻子,言语里略带嗔意。

“我那天都傻了,还出个什么声。”布莱恩也不以为意,而是正色道:“后来的狂风一定把你和我吹散了,否则你也会见到那不可思议的事。”他摇头阻止辛西娅的可能的追问,道:“这个事等会儿给你说,还有件事更加重要。在距营地,嗯,东方,对东方大约半天最多一天的路程,有一片森林很古怪。那里面有魔兽存在,我就是被那阵狂风吹到那里!在那片森林中心,有几棵生得特别高树。这几棵树下的土坡上,你能找到一个地洞。地洞内开启的通道的陷阱都破除了。但洞里还留着大概十六个魔偶,我在离开时无法捕捉它们,只要还没人进去,那些魔偶就一定还在那里!还记得假扮你的那个男人吗?他对我失踪的那段时间特别感兴趣。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千万别让他得到那些魔偶!”

辛西娅没想到布莱恩还有这样的奇遇,她不知道那些魔偶有多强,但她知道布莱恩既然着急,那些魔偶的威力必然不小!她脸色微变,站起来柔声对布莱恩道:“你躺着别动,我现在就让人处理这件事。”

布莱恩点点头,自受伤醒来已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也感神困疲乏。待辛西娅给他整理被子时,他已是鼻息沉沉,睡得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