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老白就向冯积山提出买两台验布机的要求。

“验布机不是有吗?”冯积山问道,“我看裁床车间不是有两台验布机。”

老白哈哈笑道:“新纺公司的这几台也叫验布机?什么年代的,靠手工卷动,这就叫验布机?充其量不过是一台卷布机。人家现在的验布机是全自动的电脑调速,会根据面料的情况进行卷布速度的快慢,最重要的是无张力,这布料拉了太紧会变形,特别是像你们新纺公司用的针织布,更容易变形,松了又卷不好。所以还是要用全自动的,效率又高,几个人的活,两个人就可以搞定。冯总,这带电脑的验布机你可以买,我保证你一点事都没有。”

冯积山听老白这么说,心也动了,“你说的那种带电脑的多少钱一台?”

“这种验布机就贵了,差不多十万。”

“是贵了点。两台就要二十多万。”冯积山眉头一皱,“一下子二十多万,林小霞和林志伟听了都要暴跳如雷,别说要林小霞给钱。白哥啊,有没有两台在十万左右的验布机?”

“有啊,两台一共十万,虽然不是带电脑的,这样的验布机也不错,上档次。再便宜的也有,不过买了你我没什么钱赚,最有钱赚的还是带电脑的所谓高科技产品。很多老板都是科技盲,好糊弄。”

老白一面吹嘘,一面鼓动冯积山买越贵的设备越好。他来深圳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赚钱,他不能白来,住宿费,飞机车票还没报销呢,冯积山说了,这路费住宿费他可以拿去报销,但仅仅是这样,他来到这里,还是没有半点生意做,他也觉得没有意思。大上海人,看啥城市都矮过上海,免费让他到深圳旅游,他也不想来。

“怎么样?我的冯总裁,这点事还要考虑?”他的口气有些揶揄冯积山的味道,一个大总裁,还不如一个小小的经理,就这么十万的钱,都做不了主,也太窝囊了。

“好吧,就按你说的买,不要超过十万。”

“四万八一台,这个报价可以吧?你我按说好的,拿到钱,你六我四。”老白从皮包里拿出一叠单据,递给冯积山,“这是路费和住宿费,我订明天的机票回上海,一两天就把验布机发到新纺公司来。”

冯积山把老白和自己这次出差的各种费用整理好,就到林小霞那里报账。

林小霞快速翻看,越看越不敢相信,冯积山这一趟出差,竟花两万三千多块钱,还没包括买弹力布料的钱。还有一份是老白的,林小霞不认识老白是谁,感觉到莫名其妙。冯积山出差跟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公司请来的客人,干嘛也来报账?

“冯总,你的差旅报销单留在这里,我有时间慢慢看。”林小霞拿起老白那份单据,问冯积山:“这白启成是谁,还有飞机票,酒店住宿费一个晚上二百块钱,不简单,是哪里来的大客户?”

“上海来的,飞机票不是有地址吗?是公司请来的一个客户,他的差旅费自然由公司报销。这次出差,我自己贴了不少钱,你慢慢算,我先走了。”

林小霞一肚子火,冯积山走前向公司借了两万块钱的出差费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花了两万三千多,还说自己贴了不少钱,当自己做出什么惊天大事来。最气人的事,是这个白启成是干什么来的,她一点都不知道,也来报销差旅费。林小霞马上到六叔林志伟办公室,把冯积山所有的报销单拿给六叔看,并向六叔说明情况。

林志伟气得一拍桌子,说:“这不是乱来吗,当新纺公司是他家的小金库啊,我去美国都不用花这么多钱。不行,小霞,绝对不能让他报销,这样的帐都能报销,今后还有什么帐不能报销!”他停了一下,喘口气,接着说:“这个白启成的帐,更是离谱。什么新纺公司的客人,他妈的他冯积山私人请来的人,都是新纺公司的客人了?他要请鸡婆呢,也可以说是新纺公司的客人了?小霞,我真不明白你三叔和三婶为什么请了一个这样的混蛋来当总裁,请个阿斗来当也比他强啊,什么也不懂,就懂乱来。买回来的弹力泳布,是化纤胚布,我们自己的染厂又染不了,要到染化纤布的染厂去染,你看看,他就是会干这样的事,还会干什么!”

原来冯积山从江苏无锡买回来的弹力泳布,只是纺织好的胚布,尚未染整好。新纺国际集团是有一家染整厂,叫做惠州新洲染整厂有限公司,在惠州市博罗县,但新洲染整厂只能染整棉类针织布,根本就不能染整化纤布。弹力泳布属于化纤布料,成分也复杂,如用涤纶和氨纶、锦纶和氨纶等混合在一起,它们之间按照不同的比例织出来的布就形成不同的化纤布料,如果在它们纺织的时候,再加入弹力丝,就是弹力布了,俗称弹力泳布。所以弹力泳布不过是一个笼统的说法,不仅成分差异大,还有高弹和低弹之分。

贾大民到深圳机场一看冯积山买回来的布料就知道没用,拉回到公司,戴生看了只有摇头。戴生最近的压力很大,澳大利亚那批退货搞得他晕头转向,高凤姬经常打电话过来骂他,骂得狗血淋头。他已经怨倦了在新纺公司工作,向高凤姬提交了辞工报告。

林志伟听他这么一说,十分惊讶,劝道:“戴生啊,你算是在新纺公司干最长时间的经理了,你怎么舍得走呢,特别是这个时候,要跳槽到其它公司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除非你自己当老板,我才同意你离开。”

“是啊,六叔,我在新纺工作算来有十二个年头了,对新纺公司有很深的感情。但是在这里工作压力太大了,我几乎要崩溃了,我要去休养一段时间,趁这个时候去休养,要不然,我就要疯了,赚再多的钱也没用。”

“是不是还有什么人给你压力?”林志伟想冯积山会不会想炒戴生,戴生是第一个和冯积山作对的经理。

“没有,他来没几天就出差了,我跟他没来往,他也没给过电话给我。别想这么多了,六叔,冲着你关照我这么多年,我今晚请你吃餐饭,给个面子怎么样?”

“不用,今晚我没空,哪一天我请你。”

林志伟想起连戴生这样的资深经理,在整个世界经济环境最严峻最困难的时候,都要离开新纺公司,有一种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感觉。他不胜嘘唏,对小霞说:“本来新纺公司都危险了,再让冯积山这么折腾乱搞下去,我看新纺公司非要出事不可。到时看你三叔和三婶怎么收拾。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六叔,你也不用杞人忧天,天真要塌下来了,有高个子顶着。”

“小霞,有句成语叫做唇亡齿寒。不管怎么说,新纺公司都是我们林家的,真要眼睁睁看着它倒下来,谁都心疼,也不忍心。公司倒闭关门,名声是不好听,这都无所谓,最要命的是你我这装金装银的饭碗就打破了。所以啊,小霞,冯积山这人我们虽然不能炒他的鱿鱼,但也不能让他胡作非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说是不是?”

“六叔说的没错。”小霞嘴里虽这么说,可心里却说,六叔你也太精明了,得罪人的事全让我做,你做老好人。“不过,我怕我不是冯积山的对手。”

“你不用怕,他的帐你卡着不让他报,等你三叔来了,你拿给你三叔看。你这是坚持财务原则,就是你三婶来了,她也拿你没办法。”

小霞想六叔说的也是,她把冯积山的出差费放着等三叔来,拿给三叔看,一点错误都没有,也不会得罪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