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老者在房屋中哭了好一会才出来,发现胡三章已经不见了,便问:“两位侠士,那假郎中逃脱了吗?”

杨伟青不想让他知道是自己有意放走,只得说道:“恩,那厮狡猾得紧,我刚才追到这里时,他就不见了。”

胖老者悲叹了一口气,说道:“多亏二位来的及时,不然还真让那假郎中骗取了钱财。”口中虽是这么说,心中其实隐隐地希望两人来的晚一些,那样还能多高兴了一会,尽管这份高兴终究要被事实的真相所扫尽。

见着他老泪纵横的摸样,杨伟青也不禁生出些怜悯,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神医亲临也不能转阳还魂,刚才那郎中只不过是想骗些钱财,并不是有意加害。总之令郎去世已是事实,你就节哀顺变吧。”

胖老者惆然地擦了下泪水,苦笑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刚才那会我真以为我儿他活过来了。”边说边叹气,突然转为恼怒地对那管家道:“都是你,请了这么个假郎中,还说是什么神医,害得我空高兴了一场。”

那管家觉得甚是委屈,低耸着头说道:“我哪晓得,那厮自称苏万命,我听他名头不小,以为靠得住,想不到是个骗子。”

郭彩镜对于他们的言谈本来莫不关系,此时听他提到爷爷,不禁脱口道:“刚才那人是冒充的,根本不懂医术。”

“姑娘如何知道?”胖老者和管家同时问道。

“苏万命是我爷爷,我自然知道了。”郭彩镜淡然地说着,对他们的吃惊不以为然。

而胖老者和管家立马变得惊喜起来,恭敬得道:“姑娘竟然是苏神医的孙女,那么可否请尊祖父出面,救人一命?”

郭彩镜秀眉微皱,心想别说爷爷他目前下落不明,就算是到了这里,也绝对没人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法,当下冷冷地道:“救不活。”

见她说话直来直去,杨伟青赶忙补充道:“苏神医虽然医术高超,也只能救人于危难疾病之中,对于已死之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胖老者听了一阵失落,哀声道:“我上辈子到底造的什么孽,为何老天爷要如此折磨我。”边说边捶胸顿足,丧子之痛尽显颜表。身旁的管家急忙慰劝他,又对郭彩镜说道:“苏神医救不活我家少爷也没办法,也请他出面诊断一番,到看看我家少爷得的是什么病,好让老爷他宽心几分。”

“这倒可以,不过我爷爷他现在不能来,让我来看看吧。”郭彩镜见他们神情悲凄,也有些哀怜,只好同意了。

胖老者看她貌美年轻,只怕道行尚浅,心想我请了这么多名医也看不出我儿的病,你一个小女孩家能诊断出来?但既然对方好心答应,也不好退却,便带着郭彩镜杨伟青来到儿子的寝房中。

之前两人只是在屋外远远地偷窥,此时相隔步武,清楚地发现这少年周身并无症状,除了脸上没有血色之外,如同常人睡着了一般,便疑惑地道:“令郎的病居然如此古怪,没有一

个大夫能做得出定论?”

“可不是吗?老爷他几乎请便了肺州所有名医,不但治不好少爷的病,连少爷得的是什么急症都分不出来。”管家插口道。

郭彩镜一言不发,轻把那少年腕中脉搏,神色静谧,像是彻底忘却了周围之事。旁边几人见她聚精会神,也不敢打扰她,默然地等着,只盼她能诊断出来。

一般的把脉至多也就两盏茶时间,而郭彩镜这一番却用了近一刻钟,脸色变得越来越沉重,将少年的手放回床头,问道:“他死前发病是什么症状?”

胖老者道:“样貌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只听他说周身冰冷,唯独胸炎热难忍。”

听了他的话,郭彩镜手指一阵颤动,突然将少年猛地翻了个身,拉下他衣后领子。胖老者和管家惊道:“你要干什么?”却见少年背脊三寸处有一个又圆又大的红点,而郭彩镜望着这个红点,神色惊讶反常,颤声念道:“果然如此。”

杨伟青极少见她这样慌张,不禁问道:“郭姑娘见过这种病吗?”

“何止见过,我对这种病了如指掌,此病因毒而发,无相无色,病患寒热两重,若要治它,必须用天麻、龙葵、蜀椒、千年健、火炭母制成药水加热,周身浸泡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才能去除寒毒,之后内服斑蟊、紫苏方能治愈毒热。”郭彩镜沉声说道,语气有些哆嗦。

胖老者听了反倒更加悲恸,惨然道:“原来姑娘知道如何治这种病,真后悔没早些日子遇上你,也不至于让我儿如此英年早逝啊。”

此时的郭彩镜仍然脸色沉纡,似乎在回想什么事情,转而问胖老者道:“他是怎么中这种毒的?”

“不知道,反正我们肺州已经有十几人都得了这种病,却不晓得如何患上的。”胖老者摇着头道。

“带我去看看。”郭彩镜沉思之中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杨伟青感到事情非同寻常,心下嘀咕:“郭姑娘除了寻找苏前辈的下落外,对于其他事情都漠不关心,为何对此事却这么在意。”当下对胖老者道:“令郎的性命已经无可挽救,何不让其他患病之人免遭此劫?”

胖老者心中虽然不乐,但碍于道义束缚,只好带着两人来到另一户患病人家。

这也是一家大户,但患者却是持家的兄弟二人,那两人的妻儿正在为他们的病情愁眉不展,得知来了位姑娘能够医治,笑颜逐开,热情地将郭彩镜请了进来。而郭彩镜不懂客套,没多说什么,替患者把了脉,过真和胖老者的儿子一摸一样,便告诉他们医治的方法。

一家人当然感激不尽,硬是要重谢两人。郭彩镜却没有要求什么,让胖老者带他们到另外几家病户,说来奇怪,这些都是大户人家,不是豪商就是达官贵族,患病者身份不一,症状却一摸一样。

听那胖老者讲述,从上个月开始,肺州就接二连三的有人患上此病,无一例外都是豪门之人。其中有的人死去了,有的则在兴州的药房

里买到了解药,因此得救。

“原来此病早就有了解药,为何还有人因此丧命?”杨伟青感到难以理解,便开口问道。

胖老者哀声道:“说来真是奇怪,这些解药只有兴州的药房有卖,而且时有时无、价格奇高,我派下人到兴州跑了几趟都是空手而返,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儿就这样……”说道这里说不下去,又开始呜咽起来。

杨伟青郭彩镜听了,也感到此事虽然事不关己,却是很是蹊跷。

当晚,应一个患者家人感激之邀,两人便在宅院中住下了,倒是省去了一晚的客栈花费。因为此病虽然能够致命,但却不会传染,两人倒不用担心会波及自身。

杨伟青一直疑惑日间发生的事,百思不得其解,将郭彩镜约了出来,问道:“郭姑娘,我看你日里看到那少爷患病之时神色惊慌,似乎颇有心事,此病是不是和你有着关系。”

郭彩镜本不想跟人多说,见他主动关心起来,心中也觉得欣慰,便悠然说道:“我之前跟你提起过,我爹娘都是身中剧毒而死的,白日里我得知那人的症状之时吃了一惊,就是因为他身上之毒和我爹娘当年所中之毒一摸一样。”

杨伟青听了一阵惊颤,惊的不仅是因为事情的巧然,而是吃惊郭彩镜提起如此事实,还能保持神态自若。

“当时我和我爹娘都身中剧毒,以为难逃噩运,正巧遇上了我爷爷,那时候他的医术已经登峰造极,但是看到我们病情却感到十分棘手,试了很多办法才知道了法道,急忙施治,而然我爹娘中毒太深,只有我一个能活了下来。”郭彩镜缓缓地说道,语气中仅带淡淡忧愁,似乎是由于时间太久而消减了不少。

“怪不得你对这个病如此了解,原来是深受其害。”杨伟青恍然道。

郭彩镜微微一笑:“没错,我深知中了此毒后的痛苦,所以才愿意帮那些人医治,也让他们的家人免受丧亲之痛。”

杨伟青呆了一会,想不到她外貌冷艳,心地如此善良,眼看郭彩镜在月光之下幽然神伤,知道她想起了往事,便安慰道:“你救了这么多人,天地见证,一定会让你爹娘的在天之灵感到安息的。”

“谢谢你,不过此事我早已不去多想,毕竟时隔多年,也记不起当时的情况,但是听了那胖老者的一番讲述,我倒是多了一些顾虑。”郭彩镜皱眉低头,又正色说道:“我从未想过我爹娘是如何死的,以为他们是偶然中毒,而现在看来似乎是人为所致。”

她难见喜怒,此时凝重的脸上却透出了一丝仇恨之色。杨伟青看了心中一凛,突然想起:程天峰曾说过五圣教的教徒擅于使毒。那么郭彩镜父母之死说不定便与五圣教有着关联,而苏万命救了郭彩镜一命,研究出了解毒方法,所以就被五圣教的人抓走。

这么一想似乎顺理成章,杨伟青顿时感到心跳加速,只觉得一个巨大危险正在步步逼近,欲将自己和郭彩镜一起卷入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