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川皓洞其实并不深,宰安侯稍微一撩起遮在洞口的常青藤,就感受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湿润的风,同时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亮光闪过,但也的确就是一闪,便再也找不到了。

“你在这洞口布下了结界?”宰安侯突然开口问道,他修姿院的结界也是这样的,但是只有结界的创造者或者熟悉结界的人通过的时候才会如此顺利,并且眼前会有一闪而过的灵光。

“哈哈,算你小子识货……”祭得意地说道:“这神奇的温泉非常难得但是却这么容易被发现,要不是我设下了防御结界让人进不得洞口,又设下了隐藏结界让人看不见洞口的位置的话,说不定早就被好多人泡过了。”

没想到这祭还真的是非常狡猾,还好它是豹子,如果是人的话,凭它的这份际遇和能力,说不定应该已经是师扬大陆上第一个达到圣罗期的高人了。

宰安侯按照祭的指示,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噗通”一下就跳进了温泉里,那温泉水温比较高,但却还没超过人体可以忍受的温度。

“不管感受到什么你都不要出声,只要在体内像往常一样运行玉丹仙诀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祭在一旁指点道。

宰安侯点了点头,坐在温泉稍微浅的一处,让温泉水将其下巴以下的部分全都淹住,然后瞬间就进入了玉丹仙诀的修炼境界,这个洞里既然祭设下了如此多的结界,并且曾经能让它连续在其中安全的浸泡十天,那他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因此宰安侯很快就进入了忘我的氛围中。

祭看宰安侯的气血开始在身体中循环了,他的右手上的深蓝色似乎在温泉的浸泡下也开始有些反应,便也静下心来,以魂魄的力量,将被温泉水慢慢分解出的蓝色灵力,一点一点地引入宰安侯的丹田之中。

而与之同时,祭也是有私心的,温泉之水不但能够溶解宰安侯手上天生凝聚的灵力,还可以溶解慕云仙尊体外元婴在宰安侯右臂上结下的封印的灵力。

于是,手上的蓝色灵力进入了宰安侯的丹田,右臂上的紫色灵力则慢慢被分解,与祭的灵魂开始混合,它的灵魂慢慢强大起来,从而曾经储存在灵魂里的灵力也开始慢慢恢复了,待宰安侯从温泉中出来之时就是祭成为真正的契约兽之时!

又按着原路返回琴盛山,这次的宰安侯怀抱着与以前完全不同的心情,既有兴奋,又有感慨,还有对往事的或悲伤或愤恨的回忆,总之那种复杂的味道他是如何也形容不来的。

站在琴盛山山脚下,仰望山顶上被云雾缭绕的修姿院的影子,宰安侯心中有千万句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跟谁说,最后在那些话实在憋得他无法喘气的时候,只能非常无力地长叹了一口气。

他能做什么呢?有家不能回,有父亲母亲不能环绕其膝下,自家的武功还要用偷才能学到!

“总有一天,这座山会是你宰安侯的,这个世界也会是。”祭不知什么时候觉醒过来,自言自语地说道,听起来好像是在安慰同伴,而实际上它更像是在对未来进行一种非常有先知意味的描述。

琴盛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直都是那么熟悉,宰安侯上山之后第一件事没有直接到后山去,而是小心翼翼地从山前上山,直通修姿院,祭看他的心情非常稳定,应该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于是也不加阻拦任他去了。

作为一个男人,有权利决定自己要走的路和要做的事,也有必要学会为自己做的所有决定负责。

修姿院门口守卫森严,很多远看就知道是功力非常高强的弟子,如门神般站在那里,仿佛连一只苍蝇都无法安全的飞进去,这就是为何越占派能够在这片土地上屹立多年不倒的原因之一,那就是历代掌教都极重防御。

宰安侯隐藏在一棵很粗的树后,远远地观望着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个地方能不能被称作“家”。

“你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希望你能抓紧时间修炼,然后再未来的某一天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躲在树后,而是堂堂正正地从大门走进去,或者是让里边的人把你恭恭敬敬地请进去!”祭永远是这样不失时机且苦口婆心地教育宰安侯。

心中一阵温暖,现在唯一能够永远陪伴他的人就只剩下祭了。

“哈哈,放心……”宰安侯明白祭的心思,开朗地笑了一声说道:“我可是要带着你进入圣罗期的人,不会因为面前的这一点不如意的事情就消沉下去的。”

两人间的默契已经形成,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但互相之间的感情却比有些已经相处了几十年的朋友或者兄弟更加亲密,因为他们是一体的。

“祭,在我到后山之前,能不能先给我个机会,让我混进修姿院去看看我母亲?我只是在兰蕴阁外简单的看看她知道她好就行了,不会浪费太多时间的。”宰安侯征求祭的意见道。

“这些事你自己决定,用不着问我,你只要记住……”祭听起来有些懒散,但是却实际上是无比坚定地说道:“你我同体!”

你荣我荣,你败我败,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世间能得此一知己,不问原因为何,难道不都值得骄傲吗?

宰安侯将故意买大一号的帽子拉下来一点,正好遮住大半个脸,又不放心地从地上摸了两把土,胡乱抹在脸上,这样一来原本朴实憨厚却干净的小伙子,就变成了一个脏脏的毫不起眼的人。

他当然没办法从正门走,而是按着熟悉的记忆找到了修姿院后边一个非常隐蔽的矮墙,这矮墙虽然没有人把守,但墙内强大的结界对于外人来说,仍旧是无法逾越的。

但宰安侯不是外人,几个跃起就从那矮墙上翻了过去,顺顺利利站在了修姿院里。

也不多耽搁,他认准了兰蕴阁的方向就跑了过去,但谁知宰安侯虽然已经是非常小心了,在马上就要到达兰蕴阁的时候还是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

这个时间应该师兄弟们都在练武场修炼,怎么会突然有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新弟子在兰蕴阁附近晃悠呢?宰安侯心中非常疑惑,不过这也让他突然联想到了之前自己和母亲说要下山的事情被人偷听去的事情。

难道……他一个闪身,就藏进了旁边

的一个两人多高的假山后边。

只见那年轻弟子一边急急地往前赶,一边朝身后看去,好像是怕有人追他似的,而他去往的方向则是平时供师兄弟们居住的君充楼。

自己曾从那君充楼上被大师兄恶作剧地派人扔下来,还好楼旁边都种满了父亲喜爱的竹子,掉下来的时候被几棵非常巨大且柔韧的大竹子挡住了,不然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他心中一阵气愤升腾起来,也忘了自己主要就是想去看看母亲的,也忘了之前是怎么跟祭约定过的,宰安侯想都没想就远远地跟在那年轻弟子身后跟了过去,他倒是想看看,曾经向父亲告密、陷害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那年轻弟子果然就是当初大师兄和二少爷宰永言派去打探消息的那个,现在之所以会出现在兰蕴阁附近,是因为宰安侯半个月前的失踪竟然在修姿院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为了安慰卫雨文,掌教宰弘济一直都待在兰蕴阁里,大师兄需要随时知道掌教下一步的决定。

“大师兄!”那年轻弟子显然是已经得到了上次的教训,这次虽然是一路小跑进君充楼的,但却没有如之前那般大喊大叫,一直憋到了大厅里才仍旧压低着声音喊道。

“嗯,有没有打听到什么?”严存坐在那边,仿佛自己是全世界的主宰一般,懒懒地问道。

“倒没有什么,掌教只是看起来非常憔悴,好像因为那个废柴的失踪感觉非常懊悔的样子。”年轻弟子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

父亲竟然因为自己的失踪而变得憔悴,还会懊悔?宰安侯甚至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不是因为他的手而嫌弃他吗?想到这儿他还不放心地低头看了下右手,看那深蓝色是真的不在了,才放下心来,继续听房间内的声音。

“哼!没想到掌教心里对那废柴那么看重,竟然还因此赐死了那天抬他走的那四个黄金期弟子……”严存听起来也为掌教这种态度而感到出乎意料,但他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话也说回来了,那废柴就算再怎么不济也是他们宰家的血脉。”

“嗯,是的,掌教还说,他虽然平时对那废柴严厉,实际上只是碍于掌教的身份,怕那些长老们说三道四,如果真的出什么问题的话,倒是对那废柴不利。”年轻弟子真是这个偷听的事情做多了,经验也多了起来,硬是把宰弘济说的话都一五一十地背了下来。

“好啦好啦别说了!出去吧出去吧,有什么其他的事再继续向我汇报。”严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

这些都是真的吗?原来父亲一直以来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真正看不惯他的是那些长老?

“世界上很多事情其实都不一定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的,所以……”祭缓缓地点拨道:“永远不要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去判断任何一个人的好坏。”

祭的话宰安侯听在心里,但脑袋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之前的所有想法突然都被推翻了,原来自己并不是没有父亲疼的人,甚至相反,父亲才是一直在他身后默默支持着他的人,身为掌教,顾及了整个门派的情绪就无法顾及自己儿子的情绪了。

(本章完)